許夢安回家的時候,李臨已經醉得差不多了。
看到老賈也在,許夢安不免吃驚——老賈和李臨把酒言歡,是之前從沒發生過的事。
「姐,姐,你聽我說,今天啊,我跟姐夫,我們哥倆就是高興,哎,一高興就喝美了。你可千萬別批評他,你要批評他,我第一個跟你過不去!」
許夢安看到半躺在沙發上的李臨,無奈道:「老賈,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批評他。這都幾點了,你趕緊回家吧。」
「哎,我這就走……」老賈一邊說,一邊俯身收拾外賣盒子。
「留給我就行了。」
「那怎麼好意思……你加班怪辛苦的,累壞了吧?」
「行啦,趕緊回去吧。」許夢安笑道,心下卻想,要是妹妹有妹夫一半明事理,這兩人也不會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好在李臨喝多了不胡鬧,只是昏睡。等老賈走了,許夢安收拾完茶几,這才往何璐家趕。
沒想到,半道上,母女倆相遇了。
「媽……」李雲階看到許夢安,一下就沖了上來。
「我正要去接你呢。快讓媽看看,脖子沒事吧?」
「不疼。」
「媽都知道了,這件事是熊熊不對。」
「何璐家,她爸爸媽媽吵起來了。」
「啊?」
「他們把飯桌都掀了,嚇死我了!何璐拉著我,我們躲在她房間……我本來想回家的,一直不敢出來,直到他們吵完了,何璐才送我下樓。」
看著女兒有些慘白的小臉,許夢安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敢鬆開。
「別怕,這是他們的事,跟你,跟何璐都沒關係。走,我們回家。」
李雲階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雲階,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卡了根魚刺。」
許夢安趕緊帶著女兒去了就近的醫院,掛了急診。
位置較深,許夢安不得不幫醫生拉長女兒的舌頭,以便醫生找到這根該死的魚刺。
李雲階哪經歷過這種事,許夢安每拉一下她的舌頭,她就忍不住要叫出聲來,眼淚水都出來了。
許夢安也心疼,問醫生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醫生嚴肅地看著許夢安:「夾不出來的話,就要把喉嚨切開,你說哪個更疼?」
李雲階一聽說要切喉嚨,那還了得,立馬從躺椅上跳起來。
好說歹說,許夢安才做通了女兒的思想工作。
女兒淚漣漣,當媽的也淚漣漣。
醫生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再不取出來可就更疼啦!」
從醫院出來後,李雲階對老媽說:「媽媽,我現在可算是知道什麼叫『如鯁在喉』了。」
老媽笑了:「下次吃魚可得注意一點了。」
「感覺我自己還挺勇敢的。我明天告訴何璐,她一定會這麼說的,說我勇敢。」
「那個……」老媽似乎猶豫了一下,「雲階,被魚刺卡住這事,還是別跟何璐分享了。」
「為什麼呢?」
兩人站在小區花園的小徑上,兩側的燈照得李雲階的臉分外清晰。
那是一種清晰的天真,也是一種清晰的青春。
看著女兒,許夢安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許夢安想起了自己的15歲,那時,妹妹許夢心也只10歲。
也許是因為身為姐姐,許夢安總是懂得很多成年人才懂的道理。
待人接物、看人臉色,人情冷暖、恭謙禮讓。
好像好多事,都是應該的,她應該讓、應該忍,更應該懂。
都說妹妹要穿姐姐的舊衣服,可許夢心從來不肯穿。反而是許夢安這位當姐姐的,總是在用妹妹不要的發卡、書包和文具。
雖然父母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可是,孩子多的家庭,都有最被偏愛的那個啊。
在許家,被偏愛的永遠都是許夢心。
還記得舅舅曾送給她們一個芭比娃娃,頭髮卷卷的,有雙湖藍色的大眼睛。說是送給姐倆的,可是,許夢安幾乎從來沒有碰過它。
「心心比你小,要多讓著她。再說,你都這麼大了,玩那個幹嗎!」媽媽說的這句話,許夢安記到現在。
許夢安自己當媽後,最喜歡的就是給李雲階買玩具。家裡堆著的好多玩具,有些玩具李雲階甚至一次都沒摸過……
「媽媽,為什麼呀,我為什麼不能告訴何璐?」李雲階再次發
問。
女兒的迫切追問打斷了許夢安的回憶,她答道:「雲階,我不讓你告訴何璐,這是道理。」
「什麼道理?」
「是因為……你是在她家吃飯的時候不小心被魚刺卡住的。你要是說了,何璐會內疚的。既然問題已經解決了,還是不要讓她擔心的好。」
「她才不會擔心呢。還有,我跟她說了,還可以提醒她,讓她吃魚的時候也小心點。」
原來,女兒還有這樣的想法。
許夢安的臉頰微微發熱,再說不出話來。
李雲階想了一會兒,慢慢說道:「思明媽媽說劉思明是因為我才跑出來的電影的,她那麼凶,你不跟她吵,這是道理。熊熊拿繩子勒我,爸爸反而罵我,這也是道理。我卡了魚刺,不能跟何璐說,這還是道理。你們大人怎麼會有這麼多道理?」
許夢安真的被女兒問住了。
「我只是覺得奇怪,心裡也覺得超級委屈。沒事的時候,我就是你們的小公主,一遇到事了,你們就都不向著我了,而是在那裡說一堆我不懂的道理了。」
「所以,你昨天晚上生我氣,今天不讓我送你去練琴,就是因為這些?」
李雲階沒有否認:「我不喜歡這些道理,一點都不喜歡。」
「媽媽向你道歉。」
「我也不是要你的道歉,其實,我也不知道要什麼!總之,我這兩天心裡很窩火,從劉思明要把獎牌送給我,跟我表……表白那天開始,我就特別特別窩火!」
「是媽媽粗心了……雲階,媽媽的15歲離媽媽的40歲已經太久遠了,原諒我沒辦法和你感同身受。」
「外婆講過的,說你小時候很乖很懂事。」
「也有不乖的時候。」
「是么,你又要編故事,然後跟我說,你是我的好朋友啦?」李雲階說完,可能是覺得這句話挺有趣的,她憋不住自己笑了起來。
「反正,你總覺得我無論說什麼,都是在跟你變相講道理。」
「對,就是這種感覺。」
「本來還想趁這個機會跟你回憶一下我的青春期呢,看來不用了。」
李雲階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才道:「那我來問,你來答。」
許夢安點點頭。
「嗯!第一個問題,你跟我這麼大的時候,被人表白過嗎?」
「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