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老的心照不宣
父母和孩子之間，有一種特別微妙的東西。
它叫「我知道但我裝作不知道」，有時候也叫「我知道你知道但我裝作你不知道」。
許母把前前後後的事情一串，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許夢安懷孕了，而且胎像不穩。
李臨還傻乎乎的，從丈母娘那拎了一堆吃的回來，雞鴨魚肉、燕翅鮑肚，都快把她的冰箱清空了。末了，還是老丈人給叫的車，那堆吃的愣是塞了大半個後備箱。
老丈人顯得相當熱情，兩人站門口等車的時候，沒少跟李臨說話。
「最近在忙什麼呢？」老丈人背著手看天。
「老樣子。」
「你也是，研究什麼不好，研究屍體……」
「爸，那不叫研究屍體，這個學科有自己的名字，叫殯葬學。」
「叫什麼都一樣，不就是研究屍體的嗎？我那老親家的心可真夠大的，你們家祖上就開始行醫了，救死扶傷，懸壺濟世，那是有口皆碑啊，到了你這，居然讓你去研究這種玩意兒……」
「爸，我說了，那叫殯葬學。」
「行了行了，我就不該提這個話茬。」
「生老病死嘛，這種學問總得有人做不是？」
李臨只顧著做他的學問，哪裡知道人一旦到了許父這樣的年紀，對類似「死」這種字眼是很忌諱的，包括「殯葬」。
見老丈人不吭聲，李臨又道：「爸，我還是跟你詳細說說我的專業吧。不是有句老話嗎，人死為大，我們這個專業呢，它……」
死死死，又是死……
許父本不想聽，但轉念一想，還是沉著臉耐住了性子。
沒有開放二胎之前，有些事，許父想過，但是不願多想。現在開放二胎了，兩個女兒又都懷上二胎了，那麼，關於之前的設想，就有了拿出來討論的空間。
沒有兒子，是許父的一個遺憾。雖然，他從沒表達過這樣的遺憾，擁有兩個女兒似乎也很知足。
其實，當年許夢安到了婚配年齡時，許父和許母商量過的，是不是可以招個上門女婿什麼的。但是兒子這東西，人李家也沒有富餘啊，就那麼一根獨苗，怎會願意？再看許夢安一副非李臨不嫁的樣子，許父便也沒提這茬。再到許夢心時，人家玩的是閃婚，連商量的餘地都不給許父留。
好在，兩個女婿的老家都在外地，還都在H城安了家。女兒們說是嫁人了，但回娘家很是方便。方便到小女兒每次和小女婿吵了架，都要往娘家跑。不求孩子們盡心儘力伺候自己終老，活著的時候，他們能多多陪伴，就已經是最大的福分啦。
萬沒想到，還有更大的福分在等著自己！是了，兩個女兒都有二胎了，只要有一個孩子姓「許」，那許家也算是後繼有人啦。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兩個都姓「許」就更好了。小女婿那裡，思想工作應該是好做的，這個大女婿嘛，往後也要多籠絡……
「嗯，好好研究，爸看好你。」許父重重拍著李臨的肩膀。
李臨和許夢安結婚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老丈人表揚。
李臨有些激動：「爸，其實這個行業還是很不錯的，我帶的那些學生，就業前景都非常好，比如這個遺體美容……」
「好啦，」許父笑著，「你的車到了，咱爺倆下回慢慢聊。」
「哎，爸，那我先回了，雲階就麻煩二老了。」
「說的什麼話，雲階想住多久住多久。你呀，也要常來。」
李臨笑得跟朵花似的，把丈母娘給準備的東西一樣一樣往後備箱里搬。
「照顧好大姐！」
「爸，我會的！」
到了下午，小女婿賈浩文來了，跟小女兒兩人嘰里咕嚕躲房間里說了半天。接著，小兩口就親親熱熱帶著熊熊回家了。許家二老早就習慣他們這樣了，便也高高興興地送他們出門去。
熊熊老大地不高興，看著許母：「外婆，我們就這樣回去呀？」
許母正納悶，熊熊轉對老賈：「大姨夫走的時候，帶了好多東西的，連你給外婆買的燕窩也帶走了。」
「就你話多！」許夢心拍了下熊熊的後腦勺。
熊熊可委屈了：「姐姐可以住這裡，我卻要回家。大姨夫帶走那麼多好吃的，我爸什麼都沒有……」
「哎，這孩子，信不信我給你暴打一頓！」老賈吼了一嗓子，轉對許母，「媽，這孩子真的太皮了，不打不行。」
「人孩子也沒說錯什麼，我確實給你姐夫帶了好多吃的。你姐現在身體不好，蘭香又不在家，就那些吃的，你姐夫會不會做還另說呢。」許母攤手，「你們小的時候，我
犯愁，現在你們大了，我更犯愁。這當了媽，總有發不完的愁……」
「你怎麼還叨叨上了，」許父使著眼色，「大姐的身體能有什麼問題，過幾天就能養好了。」
許夢心跟丈夫一對視，心下也明白，其實二老都知道姐姐懷孕的事了。
「爸說得對，我們不用太擔心。」老賈忙道，「姐的身體素質好著呢。」
李雲階站在院子里看著這夥人，他們興許沒注意到她，但他們說的話，她可是全都聽到了。
老賈本是安慰許母，卻惹出了許母的眼淚。
許母一邊拭淚，一邊說著：「大姐今年整好40歲，這40歲的身子骨可沒法跟心心比……要是保得下來還好，要是保不下來，少不了還得受罪……」
「受罪，受什麼罪？不是流感嗎？」李雲階走了過來，「真的那麼嚴重？」
眾人看到李雲階，忙都斂了略顯沉重的神色。
許夢心笑對李雲階：「你外婆就這樣，一點點小事就誇張得不得了。上次熊熊發燒，一兩天沒有好，她就嚷嚷著要帶熊熊去上海的大醫院呢。簡直浮誇！在她嘴裡，小流感都能變成絕症，她……」
「心心！」老賈正色，「你說什麼呢！」
「呸呸呸……」外婆抹著眼淚，呸個不停。
絕……症……
李雲階只覺得雙腿微微在打顫，她沒再說話，轉身跑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