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腳長在自己身上
次日是禮拜一，又該上學了。
這天李雲階一到教室，就被一群女生被圍住了。
定睛一看，有他們班的，也有別的班的。
「李雲階，聽說你們去易天的握手會了，這也太厲害了吧！」
「你們跟易天合影了嗎？早知道就讓你幫我要個簽名了！」
「雲階，我關注你微博了，咱倆互關一個唄。」
「哎，周末我們要去逛街，你有時間嗎？我請你看電影！」
「看電影有什麼意思！李雲階，我們組團開黑，我帶你上王者！『吃雞』也行！」
李雲階無措地站著，微笑著，不知道先跟誰說話，更不知道要跟他們說什麼。
何璐背著書包，大踏步走了進來：「這是幹嗎呢！都不上課了？」
何璐在學校素來一副「生人勿近，熟人別惹」的樣子，那群嘰嘰喳喳的女生很快就散了。
不多時，劉思明也來了。他興沖沖地跑進教室，臉上滿是得意。他跟李雲階不一樣，他在校門口就被好些男生給圍住了，也是一通問，羨慕的、嫉妒的，要跟著劉思明混的，什麼樣的都有。
李雲階看起來落落寡歡，不管劉思明跟何璐說什麼，她只是悶不吭聲。
「怎麼了，你爸不會也打你了吧？」劉思明問李雲階。
「那倒沒有。」
「想來也不會。那天要不是你爸攔著，你們倆早就被揪出來了。你爸說的那些話，特別感人。」
「他都說什麼了？」
「他要跟我一起守護你的願望，」劉思明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們倆都做到了。」
「別中二了，」何璐沒好氣地看了劉思明一眼，「要是沒有我，你就是想幫忙就也幫不上。」
「我謝謝你還不行嗎？剛才我被他們圍著，差點連教室都進不來，我劉思明現在出名了，比長跑冠軍那次知名度還要高……」
李雲階突然道：「快別提這事了，我媽都被我氣病了。」
「啊？」劉思明和何璐異口同聲，看著李雲階。
「我爸把我送到了外婆家，外婆呢，她急得直哭。」
「什麼病那麼嚴重？」何璐問道。
「說是流感，可我不信。」
劉思明接嘴：「到底是什麼病，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可是他們不讓我回去。」
何璐指指李雲階的鞋：「腳長在你身上，幹嗎要聽他們的！」
「可是……」
「你怎麼那麼多『可是』啊，受不了！」
可是，可是，可是……
這個詞在李雲階腦子裡晃蕩了一天，連薛老師找她談話，她都分了神。他們去上海的事，薛老師全都知道了。離開老師辦公室後，李雲階恍恍惚惚，她根本不記得薛老師到底說了些什麼。批評、責備、失望，大概是這些，好像又不只這些。
反正，等李雲階晃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跟著何璐坐上了開往景華苑的公交車。
何璐一直在說話，說薛老師讓他們寫一千字的檢討書，這種行為相當於體罰。她還說，要是弟弟沒來，她也不用坐公交車，爸爸或者媽媽，總有一個會來接她。
「我怎麼在這……」李雲階終於說話了。
何璐大笑起來：「你不會是穿越了吧？別告訴我你現在已經不是李雲階了！說，你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這個問題李雲階確實認真考慮過，那還是她上小學的時候。有段時間，她感覺自己跟周圍的一切都沒有關聯，只是一個孤單的個體。
「別亂想了，你媽一定不會有事的，等下你到家就能看到她了嘛。要不要我陪你回家？」何璐止了笑，語氣里不無關切。
「沒事，我自己能行。」
腳是自己的，應該自己回家，也能夠自己回家。
客廳里空蕩蕩的，李雲階輕聲喚著老爸，可是無人回應。她捻手捻腳走向了父母的卧室，擰開了門把手。隔著門縫，她瞧見了躺在床上的老媽。
卧室里光線昏暗，李雲階看不清楚老媽的面容和表情，只覺著薄毯子下面的老媽很瘦很瘦，就好像一不注意，都不會發現毯子下有人。
「媽媽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昨天，當這個念頭從李雲階腦子裡冒出來的時候，她自己都嚇住了。
「呸呸呸！」李雲階已經學著外婆，在心裡默默「呸」了不下三百次。
只是，不管再「呸」多少次，也呸不走她的擔心。
老
媽有時候是挺煩人的，但再煩人，她也是自己的媽媽。
一陣風吹過，把卧室的門吹開了。
許夢安醒來，睜開眼，看到了站在門邊的女兒。
小小的人就站在那，正打量著自己。
「是雲階嗎？」許夢安掀開了毯子，問道，「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先讓你在外婆家住幾天嗎？」
女兒沒吱聲。
「握手會的事都過去了，爸爸說你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許夢安繼續道，「媽媽不會罵你的，你過來吧。」
這時，女兒才走了進來。
她走得很慢很慢，一邊走，一邊打量著許夢安。
「你回家，是因為擔心媽媽？我沒事，差不多已經好了，再休息一天就能去上班了。」
「到底是什麼病？」女兒說話了。
「不是說了嗎，流感。」
「流感不是這樣的。」
「真的是流感，媽媽讓你在外婆家住，就是不想傳染給你嘛。」
女兒猶豫著，才道：「善意的謊言也是謊言。媽媽，你沒跟我說真話，你得的不是流感。」
「那你以為我得了什麼病？」
「你們大人這麼做是不對的！你是我媽媽，我是有權利知道真相的。」
「雲階，你這到底是怎麼了？」許夢安越聽越不對勁，爬下床來。
「我們班胡小凱就沒有媽媽。他媽媽生病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騙他。就連他媽媽沒了，他們還想繼續騙他呢，說他媽媽出國了……」李雲階深吸一口氣，「我以後再也不撒謊了，不騙你們了，你們也不要騙我，好嗎？」
「你是不是以為我得什麼不治之症了？」
李雲階別過頭，豆大的淚珠從臉上滑落：「不管你得了什麼病，一定能治好的。」
「你傻不傻呀……」許夢安一把抱住了女兒，「媽媽的身體好著呢。你還沒上大學、沒結婚呢，我怎麼可以出事！我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