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葡萄出院是一周之後的事了。
這天是周五,李臨請了半天假在家陪兒子,許夢安才得以回新苗辦理最後的離職手續和工作交接。
人走茶涼,這種事情對許夢安來說並不陌生,她也著實做好了準備。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她一到辦公室,就發現部門的人早已在等她。阿木帶頭送了禮物給她,緊接著便是小荷等人,大家都準備了禮物。
那阿木吞吞吐吐,表達著各種感謝,許夢安聽得雲里霧裡。邊上那些傢伙便笑,一邊笑一邊拿眼去看小荷。
「什麼情況呀?」許夢安問他們。
「許總監,你問阿木和小荷好了。」他們笑得更厲害了。
「哎呀,我自己來說,」小荷大大方方抬頭,竟拉過了阿木的手,「許總監,阿木要謝你的是這個。」
「我們倆……」老油條阿木的臉居然紅了,「我跟小荷在一起了。」
這倒真讓許夢安意外,她笑著:「我沒想到……好事好事,祝賀你們。以後要是結婚了,得請我喝杯酒。」
「那是肯定的。」阿木忙道。
小荷還是日常懟阿木:「結婚就不一定了,看你表現。」
想來,這兩人日久生情,絕不是這一兩天才發生「化學反應」的。許夢安覺得自己怪粗心的,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仔細回憶,其實從她放產假回來後,就發現阿木比早前有趣了許多,而小荷呢,也沉穩了不少。
許夢安看著這對緊拉著手的冤家,一時有些感概:「這麼說,我讓你們一起做項目,項目沒成,你們成了。總之,是意外之喜,我很高興。」
眾人聽得「項目」二字,皆沉默了下來。
許夢安便擺手:「項目的事,包括我離職,這些都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不要受影響,以前怎麼工作,現在還怎麼工作。放心吧,於總還有公司,都不會虧待你們的。」
「許總監,那你以後到了新公司……有什麼需要的話,儘管開口。」小荷道。
「我暫時不會到別的公司去上班,你們也知道,我兒子還小,正是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呢,也剛好可以專心陪伴,當個稱職的媽媽。」許夢安笑著。
小荷了解許總監,她才不是那種會閑下來的女人。可她自己都這麼說了,小荷也不好再講什麼。
「許總監,你原來就是個稱職的媽媽。」阿木說。
許夢安玩笑:「我都不是你領導了,就不要來這套了啊。」
阿木看著倒是很認真:「我說真的,你看,工作上你沒耽誤,家庭生活也很幸福,如果你都不算是稱職的媽媽,這對媽媽的要求也太嚴格了吧?」
「謝謝你的謬讚,我收下了。大家的禮物呢,我也全都收下了。接下來,該交接工作了。都別愣著了,趕緊地吧。」
交接完工作,一行人又浩浩蕩蕩送許夢安到公司門口。門口那,立著于海,像是等候多時了。
于海晃著手裡的車鑰匙:「我送許總監。」
老闆要送,底下人哪敢多言,眾人便目送著于海和許夢安進了電梯。
「我開車來的。」許夢安進了電梯才道。
于海便笑:「你開你的,我送我的。」
「隨便你吧。」
「我是在告別。跟過去。跟我們相愛相殺的二十年告別。」
「說實話,這一辭職啊,我別的都不擔心,就是擔心你的病。于海,你這病得下猛葯了。」
「夢安,我玩笑時你以為認真,我認真時你又當玩笑。也罷,我都習慣了。」
電梯門開了,抱著紙箱的許夢安徑直走出去,于海跨步上前,奪過了她懷裡的紙箱。
「我來。至少,讓我把你送上車。」
「那就謝謝你了。」
「不客氣。」
許夢安的車就停在公司樓下的露天停車場,于海把紙箱往她車子的後備箱一放,他自己也一屁股坐了進去。
「出來!」許夢安搖頭,「幹嗎呢!」
于海滿不在乎,嘴裡念叨著:「送你的時候,正是深秋,我的心向那秋樹無奈飄灑一地……汪國真的《送別》,還記得吧?」
「你先出來,我得回家了。」
「無奈飄灑一地……只把寂寞掛在枝頭。你的身影是帆,我的目光是河流。多少次想挽留你,但終不能夠。因為人世間,難得的是友情,寶貴的是自由……」
許夢安又氣又好笑:「記得記得,大學畢業時,你寫在我畢業紀念冊里的。」
「當時我抄了汪國真的這首詩,多少有那麼點強說愁的
意思。因為我知道,咱倆不會分開的……」
「打住打住。」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嘛,我是說,咱倆的友情,不會分開。這輩子做不了夫妻,做朋友總行吧,總不會分開吧。沒想到啊……所以,我今天再讀這首詩呢,真正讀出愁來了。許夢安,你現在恨死我了吧?」
「因為項目沒成,所以恨你?」
「不是么?」
「于海,」許夢安正色,「這麼多年,我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別人。你有你的格局,我也有我的。我嘗試過、努力過,也曾以為『雲上』這個稍顯理想化的項目能在你的支持下順利推進,但是……我失敗了。輸了就要認。我認了。就這麼簡單。」
于海靠在紙箱上:「你看到是一個項目,我看到的是公司全局。我得對股東和員工負責。我也很想一擲千金,給你最大的許可權和支持,讓你放手去做。但是……」
「我懂。」
「嗯,你懂……」于海苦笑,「我想過你會沖我發火,你會哭哭啼啼,你會來求我,你會說,於總,于海,這個項目對我來說很重要,你一定要支持我……」
許夢安莞爾。
于海繼續道:「你這麼做的話,我沒準真的會心軟的。可是……你不是別的女人,你是許夢安啊。你永遠都是那麼理智、客觀……」
許夢安抬手看錶:「詩也朗誦了,長篇大論也發表了,也該放我走了吧?」
于海總算站起來了,他伸出手:「還是朋友?」
許夢安握了握他的手:「當然。」
「好在還是朋友,要真是敵人,我不一定幹得過你。」
「要是有機會,可以試試看。」許夢安笑看著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