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母輾轉反側了一夜,許父問她,她只什麼都不言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蘭香來敲門,說是許夢安帶著兩個孩子一大早就走了。
這就是許母教育出來的大女兒,不管發生什麼,許夢安總不願意麻煩父母。許母登時心如刀絞,恨不得大女兒如今遭受的煎熬由她這個當媽的來承受。
日子總不太平。先是小女婿落了難,如今,事業有成的大女婿卻又成了負心漢。當年,看著兩個女兒先後長成,到了婚嫁的年齡。作為母親,許母奢求的不多,就希望她們能像她們的名字一樣,這輩子可以活得「安安心心」,富貴還是在次的。
許夢安他們剛到家沒多久,許母就不請自來。老太太拎了一堆的菜蔬和水果,進了門,什麼都不說,就直奔廚房去了。
「媽,你不在家好好照顧爸,跑這來幹嗎?」許夢安跟進廚房。
許母洗著一把芹菜:「那邊有蘭香,她能應付。接下來我就住你這了,等會兒啊,我就讓老賈把我的衣物送過來。」
「我自己能行。」
「大姐,你就別再逞強了。走開,別在我跟前礙眼,我這幹活呢。」
「媽……」許夢安無奈,「要不這樣,你回家,讓蘭香來,讓她陪我幾天。等一星期後,雲階回學校了,再讓蘭香回你那。」
「蘭香照顧你們,當然很好。但我是你媽,是兩個孩子的外婆,她能跟我比?」許母把手裡的芹菜一甩,甩了許夢安一身的水,「你出去玩去!」
「不是,我去哪兒啊?」
「兩個孩子我會給你看著,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
「媽……你這是唱的哪出?」
「打扮打扮,出去逛街,喜歡什麼就買什麼。買回來了,媽給你報銷。」
「我自己有錢!」
「對,媽不能給你報銷,你得花李臨的。他工資卡還在你這的吧?你把裡面的錢全都給花了,一分都別剩。」
許夢安覺得好笑,但隱隱覺著許母話裡有話,難道她全都知道了?
「媽,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媽耳背,什麼都沒聽到。只是想著,你辛辛苦苦帶孩子,你花他的錢,那是應該的!」
一定是老賈跟許母說的。
許夢安立在門邊,看著許母:「你別聽老賈瞎說,我跟李臨好著呢。」
「大姐,」許母的手一直沒停,仍在洗菜,「你們夫妻的事,媽不懂。我只知道,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受委屈。咱們雖然就是普通人家,我跟你爸這輩子也沒什麼本事,但是,我們不惹事,卻也不怕事。不管出了什麼事,橫豎還有我們。」
許夢安良久不語,只是看著許母的手翻飛著,聽著嘩嘩的水聲。
「去吧,去逛街!」許母關了水龍頭,看向許夢安。
「我留下陪你。」
「這一家子,老老少少的,你為我們做的已經夠多的了。你總得給媽個機會,讓媽也為你做點什麼吧?哪怕只是買菜做飯帶孩子?」
許夢安背轉過身去:「那我……那我走了。」
「什麼都別操心,家裡有我!」許母強調著。
熙熙攘攘的街道,很是熱鬧。但拎著包的許夢安,她其實根本無處可去。大概是見她神情恍惚,有兩個女孩走過來,要拉著她去廣場參加一個免費心理諮詢活動。
許夢安看了看她們別在身上的徽章,原來是顧大均心理診所的人,便笑著跟她們去了。妹妹許夢心產後抑鬱時,好在顧大均出手幫忙,許夢安對他一直印象不錯。
到了活動場地,顧大均果然在那。他正耐心地跟人說著,說心理疾病不是妖魔鬼怪,不要諱病忌醫。而且,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是息息相關的。上次在他的診所,許夢安就聽他提起過,做心理諮詢推廣一直是他的志向所在。
那顧大均見了許夢安,神色變得略微有些不自然,點點頭算是跟她打了招呼。
「你看,我這挺忙的,咱們改天再聊。」顧大均道。
「顧醫生!」許夢安叫住了他。
「怎麼?」
「以往咱們每次見了面,不管是在你的診所,還是在外面,你總會問起李臨……」
「噢,李教授最近還好?」
「他去北京了。」
「噢……」
「你知道這事?」
「我……我不知道。」
「跟他一起去的還有梅一朵。」
顧大均不語了。
許夢安笑了笑:「你看,連你都知道了。你們所有人都知
道了。」
「夢安,你別太難過……」
「我別太難過?顧醫生,我的老公他背叛了我,你讓我怎麼可能不難過?」
「什麼?」
「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不是,你以為……你以為李臨和一朵他們倆……不,不是這樣的。」
「你別替他們辯解了。我知道,李臨是你多年的朋友,至於梅一朵,你一直就對她……對不起,顧醫生,我沒有你這麼高尚,李臨不但是我的丈夫,還是我兩個孩子的父親。」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冷靜點。」
「我已經足夠冷靜……」
顧大均猶豫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夢安,你想當然認為的跟我所知道的,它們完全不是一回事。」
「還有什麼是瞞著我的?」
「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我要是告訴你,李臨的良苦用心也就……」
許夢安冷笑:「是啊,為了跟梅一朵在一起,李臨可不就是良苦用心嗎?」
「我這麼跟你說吧,」顧大均頓了頓,「本來,陪李臨去北京的人是我。」
「什麼……」
「你等等,這裡不方便說話。你先去廣場西面那家茶館,在那等我。我忙完手邊的事就過來。」
「可是我……」
「我知道你急,但是,有些事急也沒用。」
許夢安喝了兩道茶之後,顧大均才到。他已脫了那身白大褂,穿著件半舊的毛衣,看起來更親切了,倒像是個熟識的老友。
「我來這的路上,一直還在猶豫,猶豫著是不是要告訴你。但是,與其讓你在這裡揣測,還不如由我來跟你說明。」顧大均坐下。
許夢安給他倒了杯茶:「到底出什麼事了?」
「李臨前些年的車禍,你總沒忘吧?」
許夢安聽了這話,緩緩抬頭。
「當時確實無大礙,但是……他的腦部創傷留下了後遺症。」顧大均盡量用平和的語調來說明,「顱底骨折造成了顱神經損傷,他面臨失明的風險。」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許夢安豁然站起。
「他自己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之前他還以為自己的近視嚴重了。好像是上次他回老家,做了個檢查才知道的。要不是一朵發現了他的病歷,這事他還想瞞著我們。這種損傷很難恢復,他自己呢,也確實沒辦法接受可能失明的現實……他是怕我們擔心……我能理解。北京那邊的醫生是我幫他聯繫的,但是我這邊確實走不開,才讓一朵陪他去的。」
許夢安握著茶杯的手哆嗦著:「我是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