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腦子清醒過來的時候,感覺雙手已經被捆住,而且有人正在我的身上掏口袋,我睜開被血水糊住的眼睛,看到是徐二炮蹲在身邊,手裡拿著我的錢包和欒冰然的瑞士軍刀。突然,洞口方向傳來極速的腳步聲,公鴨嗓子拎著我扔在洞外的背包,喘著粗氣跑進來,說:「黑子……黑子哥死了。」
徐二炮很吃驚:「怎麼死的?」
公鴨嗓子說:「看樣子是從懸崖上摔下去,摔死的。」
徐二炮站起身來,對著我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腳,說:「憑黑子的身手,應該不會著了這個□貨的道。」
徐二炮問我:「你剛才在外面看見有人了嗎?」
我說:「我沿著河床往上走,找我的女朋友,突然聽見旁邊有東西摔落在地上,我過去一看是一個人,所以就從懸崖上來找到這裡。」
我說「找我的女朋友」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欒冰然,她純凈的狗眼裡露出了期許之色。另外,我也沒敢承認是我把黑子弄死的,不承認不是怕死,而是怕他們用更陰毒的手段把我折磨死。
徐二炮掂著手裡的刀子,說:「有你們倆墊背,我大哥就算是死也不寂寞了。」
我說:「這事兒跟我女朋友沒關係,你大哥本來可以逃跑的,是我說他是他媽跟他大爺生的,把他激怒了,他才返回來找我尋仇,而且是他自己摔倒的。」
徐二炮聽我說完,對著我的肚子又狠狠踢了一腳,我瞬間覺得五臟六腑在肚子里翻滾起來,疼得我眼淚直流。徐二炮說:「你怎麼知道我家的糗事?我告訴你,我大哥是野生的,我徐二炮可是正宗的。」
我忍著疼痛說:「那……那說明你跟你大哥,沒有那麼親近。」
徐二炮說:「放屁!我們哥兒倆是一奶同胞,怎麼不親近了?」
我說:「父債子還,父仇子報,對不對?」
徐二炮說:「這是江湖上起碼的規矩,怎麼了?」
我說:「你大爺給你爹戴了綠帽子,你大爺就是你爹的仇人,你爹仇人的兒子被繩之以法,你爹肯定高興,對不對?」
徐二炮正在琢磨我的話,公鴨嗓子插嘴道:「二哥,這小子在數落你的家醜,我聽得都臉紅了,你還跟他挺配合的。」
徐二炮聞聽後,也覺得自己臉上無光,對著我的肚子又狠狠補了兩腳,疼得我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只能眼巴巴望著欒冰然干著急。徐二炮對公鴨嗓子說:「你幹掉那個女的,我宰了這個油嘴滑舌的小子,咱們好下去把黑子哥埋了。」
公鴨嗓子答應一聲,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蝴蝶刀,還翻轉著手腕玩出一個刀花,驚得欒冰然又是一聲尖叫。
我高聲斷喝,聽上去很像話劇舞台上的腔調:「且慢!」
徐二炮和公鴨嗓子一齊望著我,我說:「殺了我們倆,你們倆也湊不齊跑到雲南越境的錢,如果不殺我們,我倒是有一個建議,可以讓你們倆拿到一大筆錢。」
聽說能夠拿到一大筆錢,兩個人的眼睛裡瞬間閃出金燦燦的亮光,公鴨嗓子扯著他的公鴨嗓子問道:「說給大爺聽聽,怎麼拿到一大筆錢?」
我反問他們倆,有沒有聽說地下人體器官的買賣?徐二炮點點頭稱是,公鴨嗓子說他以前有個獄友就是幹這一行的,現在還在裡面坐牢。我說:「殺了我們倆多可惜,把我們的器官賣了,你們不僅沒有損失,而且還能撈一筆巨資上路,你們倆想想划算不划算。」
徐二炮似乎動了心思,他對公鴨嗓子說:「倒是一個好思路,可這一時半會兒去哪裡找買家?」
我說:「我能幫你們聯繫到買家。」
徐二炮問怎麼聯繫?我說:「用手機,只要手機有信號。」
徐二炮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說:「比河底下好點,有一格信號。」
公鴨嗓子把徐二炮拉到一邊,兩個人小聲嘀咕著什麼。欒冰然躺在地上,淚眼婆娑地望著我,小聲問我:「你真的認識販賣人體器官的?」
我說:「我剛剛賣了我的眼角膜。」
欒冰然哭得越發傷心了,說:「我哪裡都不想賣,我不想來世變成一個沒心沒肺的瞎子。」
我說:「信佛教的才會在乎來世,你不是打算信基督教嗎?你這麼善良,肯定會進天堂的,上帝會把你身上缺的部件,全都配上進口的。」
欒冰然說:「可惜,我還沒有受洗禮。」
我說:「相信我,只要乖乖聽我的話,你不會死的。」
欒冰然止住抽泣,問我:「真的?」
我沖著她點點頭。
這時候,徐二炮和公鴨嗓子雙雙走到我的跟前,徐二炮對著我的肚子又狠狠踢了一腳,罵道:「差點被你忽悠了,你一個見義勇為英雄,怎麼會跟販賣人體器官的黑社會有聯繫。」
我忍著疼痛,說:「我的背包里內側防水袋裡有一份合同,是我賣眼角膜的證據。」
公鴨嗓子從我的背包里找出那份合同,看了一眼說:「這他媽的是捐獻眼角膜,哪裡是買賣眼角膜?」
我說:「買賣人體器官是違法的,所以,他們簽的都是捐獻合同。」
徐二炮接過合同,看了看,對我說:「我怎麼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我沒有直接回答徐二炮的問題,而是反問他現在幾點了?公鴨嗓子看了看手錶,說現在是2014年12月31日晚上9點23分。徐二炮問我,為什麼要知道現在的時間?
我說:「合同下面有一個聯繫電話,我的手機里也有這個電話,名字就是「人體器官買賣」,每次聯繫他都要等到晚上9點以後,你們若是不相信,可以給這個手機發個簡訊問問,用你們江湖上的切口跟他說,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公鴨嗓子打開我的手機,照著合同上的手機號碼輸入,果然出來了「人體器官買賣」。公鴨嗓子說:「我跟他招呼兩句。」
徐二炮說等一等,他轉頭問我:「殺了你們倆也是死,把你們倆拆散了零碎賣也是死,而且還活遭罪,你這麼做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成全我拿到一筆錢?」
我說:「我這麼做,就是想保住我們倆其中一個。」
徐二炮問:「保住一個,你們倆保住誰?你還沒問我答應不答應呢。」
我說:「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徐二炮冷笑一聲:「你都這副□樣了,還他媽的嘴硬,你先給我說出個一二三,我聽聽怎麼個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我用下巴頦兒點了一下欒冰然,對徐二炮說:「她得癌症了,器官賣不了,賣了等於謀財害命,誰安上誰得癌症。」
欒冰然瞪大眼睛看著我說:「你……」
我急忙打斷欒冰然的話:「我跟這個販賣下水的很熟,他們會相信我的話。」
我看了一眼欒冰然,又對徐二炮說:「這個姑娘心地善良,膽子又小,而且年輕,保住她吧。」
欒冰然聽我說完,眼淚撲簌簌滾下來,她對我說:「你是我的客戶,照顧好你的安全是我的責任,還是保住你吧。」
我聽欒冰然說我是她的客戶,生怕她接下去說漏嘴,急忙制止她:「別再說了,說多了惹惱了兩位大哥,咱倆誰都活不了。」
公鴨嗓子撇了撇嘴說:「管誰叫大哥,我是80後好不好。」
公鴨嗓子剛說完,忽然洞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余!欒!」
緊接著又是一個女聲:「欒!我聽見你的聲音了,你在上面嗎?」
喊話的正是美國人傑克和露絲。他們倆早晨起床晚,應該是剛剛趕到司馬台,看到我們的帳篷里沒有人,這才尋找上來。我吸了一口氣,拼盡全力喊道:「我們在上面,你們不要……」
徐二炮一把捂住我的嘴,然後用膠帶把我和欒冰然的嘴巴全都封上。徐二炮對公鴨嗓子打了一個手勢,兩個人迅速撲向洞口,埋伏在洞口兩側,準備對付傑克和露絲。我內心是期待傑克進來的,傑克人高馬大,沒準真能制伏這兩個歹徒。而且美國人習慣扮演救世主,拯救地球都不在話下,何況拯救我們兩個中國人。我看到徐二炮收起刀子,從腰裡拔出一把手槍,我吃驚他居然還有槍。這個時候,傑克和露絲已經步入山洞,徐二炮跳出來用手槍指著兩個人,傑克沒有上演空手奪槍拯救人質的動作大戲,而是乖乖舉起雙手投降,並且示意身邊的露絲不要反抗。媽的!美國人在性命攸關時候,怎麼比中國人還。公鴨嗓子熟練地用膠帶捆綁好傑克和露絲,看來公鴨嗓子在這個團伙里負責捆綁,手法嫻熟,而且捆紮結實。
徐二炮還是老一套,又對著我的肚子踢了一腳,疼得我半天緩不過來。他撕開我封嘴的膠帶,教訓我說:「就憑你這副不合作的德行,先把你小子卸了賣了。」
我說:「那你不能再踢我了,把我的心肝脾肺腎要是踢壞了充血,人家買家還以為你以次充好,賣注水下水呢。」
公鴨嗓子看著傑克,對徐二炮說:「二哥,這個老外看上去像是FBI的,咱們先把他幹掉吧。」
徐二炮說:「你他媽的美劇看多了吧,咱們又不販賣核導彈,招得來FBI嗎?這兩個美國人,不就是昨晚跟這小子搭伴過夜的嗎?」
公鴨嗓子說:「不過這個老外人高馬大的,是個不安全因素。」
徐二炮說:「你要是手癢了,就先把他幹掉。」
公鴨嗓子答應一聲,掏出刀子來,就要動手。我故技重演,又吆喝一聲:「且慢!」
我接著說:「老外的器官比中國人的器官值錢,你們別糟蹋了好東西。」
徐二炮問:「為什麼老外的器官比中國人的值錢?」
我說:「老外有錢,他們的器官買賣當然就比中國人貴了。」
徐二炮向公鴨嗓子丟一個眼色,說:「你跟那買下水的切幾句,探探底兒。」
公鴨嗓子說:「好嘞,這個咱拿手。」
傑克問我:「他們是幹什麼的?」
我說:「Scoundrel。」
徐二炮聽見我和傑克說話,走過來又要踢我,我說:「踢壞了我的五臟,你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徐二炮猶豫了一下,還是踢了我一腳,他說:「有了比你更值錢的,把你踢壞了就當殘品搭上。」
這時候,公鴨嗓子端著我的手機走到徐二炮跟前說:「二哥,他們是道上的人。」
徐二炮說:「好,你詢詢價,看看洋人的什麼價,中國人賣什麼價……」
徐二炮一句話沒有說完,洞口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洞里的人都嚇了一跳。徐二炮急忙掏出手槍,並用沙子把篝火熄滅,他小聲警告洞里的人說:「誰敢不老實,老子就開槍斃了他。」
洞外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小心點兒,寶貝兒。」
這個聲音怎麼那麼耳熟?想起來了,這是我們魏總經理魏黨軍的聲音。
另一個女聲接著說:「嚇死寶寶了。」
我菖!這是梁安妮。緊接著聽魏黨軍說:「你這丫頭,怎麼尋到這個地方的?」
梁安妮說:「人家前天就過來安排會議食宿了,魏總不是總念叨要有野趣嘛,我就尋了這個石洞,放心吧,裡面乾淨著呢。」
這兩個貨剛走進石洞,就被徐二炮和公鴨嗓子拿下,一併捆綁起來。篝火被重新點燃,大家面面相覷,一時吃驚不小,卻也無言以對。公鴨嗓子撓了撓頭,自言自語說:「這樣狗進人不進的地方,你們都是他媽的怎麼找到的?」
公鴨嗓子一邊說一邊往洞口走去,他想去洞口查看一下,還有沒有其他人。就在他剛走到洞口之時,與另外一個人幾乎撞個滿懷,兩個人都驚叫一聲,來者居然是趙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