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男是帶著憤怒掀開那個生日蛋糕蓋子的,正中了呂征的下懷。
隨著一聲稍縱即逝的悶響,一整塊蛋糕從蛋糕盒中躍起,猛地撲到了李亞男的臉上,只剩下蛋糕盒中一個彈簧在眾人的視線中搖晃。刑警隊的其他同事因為早有準備,所以均幸免於難,只有「爆了豆」的李亞男在原地里大叫:「那海濤!我跟你沒完!」
章鵬在武樹的辦公室里低著頭,聽著武樹一字一句地訓斥。
「章鵬,你說說,你說說,你到底想不想幹了?」武樹怒斥。「一天接到三個110舉報,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咱們所要徹底與其他派出所拉開距離!這意味著咱們全所上下同事們兢兢業業的努力都毀於一旦!這意味著小秦的犧牲……」武樹停頓了一下,覺得這麼說顯然不好。「這意味著小秦給咱們所創造的榮譽,將因為你的行為而抹黑!」武樹用拳頭砸著桌子。
章鵬雖然低著頭,但在心裡卻是在俯視武樹。他明白武樹所說的這一切冠冕堂皇其實都不會成立,唯一成立的他憤怒的理由,就是這些投訴會直接影響到他的仕途。但章鵬自然不能這麼說,也自然還得順著武樹的思路往下走。流氓會武術,擋也擋不住!章鵬暗想。
「武所,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而引起的,那這一切就都應該由我來解決。」章鵬的語氣堅定,毫無迴避的意思。
「由你解決?你怎麼解決?啊?你怎麼解決?」武樹瞪著章鵬說:「你以為咱們分局的評比機制是過家家呢?是擺設?啊?你以為這三個投訴是群眾鬧著玩呢?隨便說說?我告訴你章鵬,這些投訴直接能反映出你工作中存在的重大問題,直接能說明你嚴格執法、熱情服務的還遠遠不夠!」武樹繼續給章鵬上綱上線。
「武所兒,您聽我說。」章鵬抬頭直視武樹,武樹一愣,從未見過章鵬的這種眼神。「這件事我一定會解決,就像您說的那樣,我不能允許自己在秦嶺創造的榮譽上抹黑,武所,您給我一天時間,我做工作讓舉報的群眾把這三個投訴撤銷。」章鵬語氣里沒有一絲猶豫,他說完了就轉頭離開了武樹的辦公室,也不看武樹是不是把話說完。
「你……」武樹皺眉。「我看這小子是不想再所兒里幹了。」武樹生了一肚子悶氣。
其實從具體的形勢來看,這兩天武樹還是應該高興的,先是秦嶺的事迹在全市鋪天蓋地的進行宣傳,市裡的、局裡的、區里的、分局裡的各路領導都到醫院給秦嶺慰問了一個遍,秦嶺這小子腦袋也靈,說話按照武樹和聞章準備好的腹稿,一邊說所兒里的教育常抓不懈,一邊說警察的責任是義不容辭,愣是把幾個年輕的記者感動的流淚。秦嶺的胖媳婦也成為了媒體的焦點,一邊說秦嶺的工作就是要讓家屬奉獻,一邊說為秦嶺如何如何自豪,儼然一副電視劇中標準警嫂的做派,這口才讓病床上的秦嶺都刮目相看,要不有句老話那麼說呢,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連秦嶺兩口子那輛被惡人划了SB的夏利,都讓一個修理廠主動地拉過去全車噴漆了。
在市局領導慰問秦嶺的時候,問秦嶺有什麼需要沒有,秦嶺自然是說什麼都不需要,這一切都是應該做的云云,但秦嶺胖媳婦可不落空,一個勁地在旁邊說現在當警察的媳婦不容易,自己工作忙秦嶺也照顧不了家,而且這麼多年了還是個科員,沒弄上副科。說的一旁的武樹和聞章直皺眉頭,這不是明著跟領導要嗎?有這樣的嗎。武樹想。
但還別說,這招還真管用,正因為大領導來過問了,無論是官話還是客套話,但畢竟你問了,而且現場的其他領導啊、媒體的啊,人還不少,所以秦嶺媳婦的這一席話還真是管了用,這不是沒兩天嗎?秦嶺這一直為之努力奮鬥但無果的副科就特批下來了,而且還不佔派出所的年底分配名額,這可是個成人之美的好事,一來同事們說不出來什麼,人家都讓歹徒開膛破肚了,弄個副科還不是應該的,二來是還不耽誤大家年底的爭搶,這才叫在河邊走而不濕鞋。秦嶺自然在市局領導走後對他媳婦的這種無恥言論進行了猛烈的抨擊,要不是在武樹和聞章的嚴厲勸阻下,秦嶺的胖媳婦幾乎被他罵哭,最後還得武樹過來勸解:小秦啊,其實我覺得你愛人說的這些話也是實際情況,本來嘛,像你這麼優秀的民警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這市局給個副科又算得了什麼。秦嶺一臉氣憤,但心裡暗暗得意,要不是他苦口婆心地求他胖媳婦撞著膽子在領導慰問時吐口兒,他胖媳婦怎麼會知道什麼叫副科呢?
呵呵,兵不厭詐,狼狽交替,別小看小警察。
在返程的路上,雪娟和林楠都在沉默,車廂里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就像這面前乏陳可善的重複風景。有時事情就是這樣,當你興趣盎然的時候,即使看到狂風暴雨都會覺得美好,而如果一旦你轉變了心情,那也許連綻放的鮮花都顯得艷俗了。
雪娟坐在后座上,偷偷地透過後視鏡看前面的林楠,林楠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似乎在想著與此時毫不相干的事情。
紅色的小車駛過來時的道路,卻再無來時的美好。
李亞男幾乎是把那海濤揪出預審處的,別的幾個同事看著也幫不上忙。「那海濤,說!你到底想幹什麼!」李亞男橫眉怒目,全無女人的溫柔。
「我怎麼了?」那海濤上次被跟蹤的氣還沒消,也知道李亞男不講理,但沒想到李亞男會鬧到他們單位來。「李亞男,你給我放尊重些,這裡是公共場所,不是你們家!」那海濤也急了。
「你……」李亞男被氣得失語。「行,那海濤,你還有理了是不是,啊!你看看我這臉!這下你滿意了吧!」李亞男說到氣處,眼淚流了下來。「我知道你不愛我了,想和我分手,可以啊,分啊,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要這麼折磨我、侮辱我啊!」
那海濤從未見到李亞男這樣,確切地說,是從未從李亞男眼中看到如此的失落與痛苦,他感到一陣發冷,但還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這些天那海濤一直都在讓自己冷靜,他必須讓自己冷靜,是啊,與蔣曉峰的比試、林楠的家事、再加上他與李亞男的爭吵,那海濤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招架不過來,那海濤想藉此機會好好讓他們彼此都冷靜想一想,暫時從焦灼的狀態中抽出身來,那樣也許對他們的未來會起到積極地作用。但今天那海濤徹底暈了,李亞男這股不明不白的怒火,來的讓他猝不及防,讓他不知所措,同時還讓他感到一種無奈的痛苦。如果這就是愛情的話,他寧可不去經營,那海濤心裡想。
「李亞男,我告訴你,你可以無視我的尊嚴,無視我的價值,但你不能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無理取鬧。」那海濤表情嚴肅。「如果你說我傷害了你,請你找出理由,如果找不出理由,我希望你冷靜。」那海濤說。
「呵呵呵呵……」李亞男淚流滿面,竟然冷笑。「那海濤,我明白了,你這是在報復我,對吧,你是在報復我,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下你滿足了吧?這下你可以在我們所有同事面前戲弄我了,你滿足了吧!」李亞男聲音顫抖。「我會記住這一天的,那海濤,我會永遠記得你給我過的這麼冷酷的生日……」李亞男說著就轉身跑了,留下那海濤一人在原地發愣。
「今天是……她的生日……」那海濤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