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點頭道:「是,可以開始了。可是你說於鳳眠挺漂亮一個女人,偏要把自己弄得跟惡霸似的,渾身都長著刺,大家你好我好不是最好?算了,不去管她。阿昆,你今天欠我,說好叫你的小林來的,結果你就自己一個光棍來。我這兒光棍老娘夠多了,獨卻小林這樣的小姑娘,你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怎麼,金屋藏嬌啊?」
尚昆笑道:「什麼我的小林,你不要捕風捉影。這小姑娘的刺比於鳳眠一點不差,我都不敢強請。再說前幾天疲勞過度送了醫院,還是我在場的呢,我怎麼好意思再打擾她休息?給人一條生路,小姑娘才起跑,忙的事情多,咱們別給她添亂。」
老王大叫不依,但是尚昆笑著不理他,他也只好拋下一句重色輕友,招呼其他客人去。
聖誕夜林唯平閑來無事,在公司呆到很晚,然後開車去碼頭看看,因為白天市區大貨車禁入,所以發貨很多都延到晚上進行。進去時候裡面燈火輝煌,有幾輛加長車等在那裡等待裝運,看來生意不錯。林唯平心裡滿足。才停好車,就聽手機響起,一個不熟悉的號碼,會是誰呢?接起才喂了一聲,那邊就有一個女子的聲音搶著進入:「林小姐嗎?我於鳳眠。請問你在哪裡?我有點事找你說話。」林唯平想到於鳳眠就想到宮超,節日的時候想到宮超心裡分外覺得凄清。但是很快就被心中的疑問替代:她於鳳眠此時急著找她是為什麼?難道又是宮超今天要打電話過來,她要過來一起「分享」?不會吧。那麼就是工人的事了。她既然找上門來,那是避也避不開的,今天不見,還有明天,鬧到公司去反而動搖軍心。便回道:「我現在在老糧食碼頭辦點事,路不好找,如果你過來,我在這兒等著你。」
放下手機,林唯平照例先到辦公室查看帳目,看了沒別的問題,就是有一個公司的貨物一直沒人來取,也沒交堆場費,林唯平叫文員找出是哪家公司的,一看,認識,以前單位的時候接觸過,做頭兒的老刁專做低劣品質的材料生意。想看看他這回做的究竟是什麼貨色,好奇心起,就走出去想到堆場上找出來,不想於鳳眠此時也剛到,隨便把車停在一邊就追上來,林唯平見她忙道:「我這兒正處理些事,你等我幾分鐘。」於鳳眠心知林唯平對她心中有恨,怕她與尚昆一樣避而不見,所以急急趕了過來,見了面,當然更不能讓她跑掉,所以裝作饒有興趣地緊跟在後面。
林唯平找到那堆貨物,原來是一批鋼筋。照她對老刁以往的了解,他這批東西不是地條鋼做的,就是小鋼廠的回爐貨色。就近一看,銹跡斑斑不說,上面有不少看著不明顯,但是逃不過林唯平那樣行家法眼的小汽泡眼,拿這種東西造房子,真是會害死人的。便拿出手機找出號碼打過去:「你這老貨,壓在糧食碼頭的貨色怎麼不取走?……對啊,現在是我承包著,你這不是搞我腦子嗎?……什麼,你公司關閉了?什麼原因?一定是你的貨色賣不出去吧?……喔,現在風聲是有點緊,但是你這老貨總不成把東西堆爛在我的堆場上吧?不行,我下月就要進很多貨,你不取走我自己出錢也要把它扔出去……什麼?叫我幫你處理?廢話,就你那貨色,以前管得不緊時候我也知道有包工頭往好的鋼筋裡面摻你家的劣貨,現在你那些東西只有當廢品賣掉,誰敢接手?再說你公司都倒閉了,連發票都開不出,更沒人肯要……不管,你這老貨給我聽著,給你三天時間,不拉走我就動手了。」說完忍不住踢了那些鋼筋一腳,狠狠而走。一半是出自己心中的一口鬱悶之氣。著實不想見到於鳳眠。
見於鳳眠探頭看剛才那堆鋼筋,林唯平沒好氣地道:「你找我幹什麼?又有什麼電話要我接?」
在林唯平面前,於鳳眠心理上有著絕對的優勢,無論是經歷上還是現在的感情上。她微笑著看著林唯平,道:「沒什麼,想著聖誕節,這種年輕人的節日,忽然想找個年輕人說說話,所以想到你。其他人,不是說話的對手。」一句話,既說了自己的意思,又暗中捧了林唯平一把,舉手間就把兩人的矛盾拋在一邊。
林唯平心裡冷哼一聲,心說沒那麼簡單吧,一定是找我挖回那些工人來了,怕說僵了,先與我套近乎。拿眼睛朝天上看了看,道:「哎喲,今天天上全是雲,也不知道雲後面是太陽還是月亮,可怪了。我說於大姐,年輕人的節日,我們湊什麼趣,到處都是人的。你若不嫌,上面辦公室坐坐,我給你開電爐取暖。」
於鳳眠微笑道:「林小姐如果忙,我可以等你,然後可以去我家小坐,小食水果伺候。」林唯平聞言冷笑,是不是宮超今天的電話打到她家裡?可以,那就去她家坐坐。不想得虎子,但是探探虎穴又如何?
於鳳眠的家處在所謂的豪宅,有明亮的一樓門廳和衣著整潔的保安,轉彎抹角處隨便可見亮閃閃的攝像探頭。即便是電梯也被溫暖的木質包圍起來,處處顯著富貴奢侈。進入她在二十五樓的家門,只覺融融的暖意,那感覺不是什麼二匹三匹空調櫃機能製造出來的,只有中央空調。這樣的室內,還要大衣何用?林唯平脫下大衣,露出裡面尋常穿著的黑色毛衣。於鳳眠取過一瓶黑加侖酒,用湯力水調了兩杯魅惑的雞尾酒,人手一杯。
於鳳眠先喝一口,看著林唯平嘆道:「年輕真好,人說成名要趁早,不錯,如你一般少年得意,什麼花花綠綠的衣服不可以買來穿上身?我在你這年紀的時候,還穿著手織的臃腫的毛衣,要身材沒身材,要輕便沒輕便。等現在名有了,利也有了,首先想買的卻是緊身衣。再沒有你把大衣一脫的瀟洒。」
林唯平被她搞暈,這不是她一向的風格啊,難道今晚就是簡單的把酒言歡?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好以不變應萬變,微笑地不露聲色地順著她的意思道:「也晚了,我還想穿大棒針的線衫和膝部磨孔的牛仔褲呢,但是這一穿到廠里,工人立即會得側目,明天就不用做人了。想想都心死,但是怎麼能死,我還沒吃夠象鼻蚌,還沒睡夠席夢思,大把好日子等著我,所以我還是得好好地把我做下去。象於大姐這樣的地位榮華,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夢想呢。」
於鳳眠笑道:「都是一山看著一山高。小林,我也不假惺惺地叫你林小姐了。我知道你對我有怨,為的是什麼,我就不說了。但是你到了我這年齡,你就會明白我的所作所為。你現在還未必會理解我。我放眼周圍,也就你以後最會蹈我的覆轍,所以今天忍不住叫你來說話,沒別的,與你談談女人,特別是所謂的成功女人。你我都不容易,在男人世界裡殺出那麼條血路,光靠雙手是不行的,但是……」於鳳眠說到這兒,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雖然是三十多近四十的人,但是保養得宜的臉還是有著年輕女人的潤澤。「我說出來可能你會覺得突然,喝酒,我們慢慢聊。」
林唯平越聽越目瞪口呆,什麼,她要效閨中密友作清夜之談?難道不是來問她要人?或者溫柔過後補上一刀?真不可思議。聽她勸喝酒,便拿起來喝了一點,然後老老實實地道:「這幾天我身體不大好,喝酒可能吃不消,我還是喝點水吧。」
於鳳眠也不是尋常人,哪裡會看不出林唯平眼裡的困惑?想想也是,自己確實太唐突了一點。原本視同陌路的人,怎麼可能一坐下來就語笑嫣然?趁倒水的當兒,掩去一抹尷尬,回來還是神色不變。「女人啊最怕生孩子,生了孩子後身材就走樣了,以後穿什麼衣服都不會有樣子。我結婚早,那時還是房管所的小職員,結婚後想都沒想,順理成章地就懷孕生子,與所有新婚女子一樣,為第一胎生下的就是兒子而沾沾自喜。我本來以為這一生就那麼過了,當時心裡最大的盼望是快點搬到離中心小學近一點的地方住,讓兒子起步趁早,順利入讀市裡最好的小學,但是,沒想到的是,我們的房管所改革了,成了有名沒實的房產公司。老所長成了老總,可是這個老好人勉強支持著用完公司最後一筆積蓄後退休了。這副重擔就象燙手山芋一樣交到我這麼個只想著兒子房子的小女人手裡。因為公司里有點水平有點門路的人都搶著調走了,誰會願意守著那破殼子玩呢?」
林唯平喝著微溫的白開水,這時才有點進入狀態,難道真的是很簡單的說說話?聽她說了那麼多,少不免得呼應一兩句:「原來於大姐就是那麼起家的?當時一沒錢二沒門路三沒幫手,其中苦況不是常人能明白的吧?」
於鳳眠抿了一口酒,笑道:「我說你會明白我,你瞧,你一語就說出我當時的三大難題,不對,應該還有。我當時還是個小小孩的母親,每天吃飯睡覺都粘著我的孩子驟然見不到母親,聽說他做夢都哭醒過幾回,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每天晚上回來他已經睡到床上了,我離開時候他還沒起身,我只有在他睡時才看得到他,他卻一直見不到我。拋不開幼小的孩子是我的一大弱點。我那時的丈夫最先還是支持我的,我接這個攤子之初他還鼓勵過我,說是機會難得,好歹沒有現錢可以支配,總有一個兩層的辦公樓在,比人家皮包公司強多幾倍。但是才沒一年,面對總也做不完的家務,面對回到家裡酒氣十足性趣缺缺的妻子,面對他的周圍牡雞司晨的冷嘲熱諷,他再也忍不住了,抱著孩子住回婆家,沒多久,傳出有個美麗溫柔的女子走進他的生活。有什麼辦法,他的長相,他的工作,他的學識,我當初不也是愛之而嫁之?我們離婚了,我把房子退還給他,兒子也給他,我自己住到辦公室里,從此真是與公司同存共亡了。」
林唯平應道:「後面的故事一定非常老套,你卧薪嘗膽,吃苦耐勞,最終獲得如此大的家業。不,我想你不是要告訴我這些,今天你想與我說的既然是女人,你一定會告訴我,作為女人,你這幾年的心路歷程,你的感情,你的感想,還有很多過來人的話,這才是你準備切入的角度。」
於鳳眠挑眉一樂,笑道:「你倒直接,白聽了故事還要點播?罷,怪我自己引狼入室,就照你說的說下去吧。」說著又給自己調了一杯酒,看來她酒量不小,想來也是她在這幾年卧薪嘗膽中練出來的。林唯平聽她那麼一說,心裡也一樂,原本劍拔弩張的神經也舒緩不少。於鳳眠的心路未嘗不可能是她以後的心路,雖然她起點比較高,雖說蛇有蛇路,蟹有蟹路,但走的路不同,卻都有個共同點:走向成功的女人。單是這一條,箇中滋味就值得好好探討了。「不錯,今天過節,再加後面幾天的元旦,我數遍所有請柬,竟無一張與私人有關的男人的邀請。其實,我這麼做真是多餘,早在離婚後,我也去吃過幾回相親酒,但是結果如何?看得上我的我看不上,我看得上的他看不上現在的我,如果我年輕那麼幾年的話,情況一定就不一樣了。但是今天我倒也沒怎麼想,剛剛從一個酒會出來,看著紅男綠女,也沒參與的興緻。不過看到尚昆我就想到你,都說你與他有不一般的關係,但今天我沒在他身邊看到你,所以很想知道你在幹什麼。結果呢,嘿嘿,你比我還早衰。」
林唯平見於鳳眠這時一點沒忘記損她,這才是她的本性,一顆吊著的心放下不少。譏笑道:「我與你不一樣,起碼只要我願意,做尚總身邊的花瓶還是有份的,你就不行了,得拿出什麼利益去交換那個位置。不過若干年後,如果我還是單身,我的處境不會比現在的你好多少。目前,我還是有一點挑撿的權力。」
於鳳眠點頭道:「你這人還算合理,說得沒錯。但是尚昆?他有什麼好?他有的我也都有,包括肚腩,不過都比他小一點。我沒的他照樣也沒有,包括失婚,包括青春。而且你看他對你千好萬好,你倒是與他說說結婚兩個字看?不把他嚇跑,起碼他也得考慮個幾個月,然後與你簽署一份長長的協議書。做到我們這份上,倒不是把錢看得比命還大,關鍵是人變了,變得多疑,什麼事都要想了又想,什麼感情放在你面前,都得斟酌又斟酌,再沒有以前頭腦一熱結婚生子的衝動,有的只是利益的結合,肉慾的苟且。你啊,我看正在走我的這條老路,但是由不得你,看你是要家庭還是要事業了。」
林唯平冷不防地答道:「所以你瞄上宮超?」
於鳳眠略見尷尬地點點頭:「可見你也不是不重視宮超。但是你現在憑什麼佔據他?你有這時間精力金錢愛心關心給他?說實話,你對宮超只有索取沒有付出。宮超是你的,誰也奪不走,就怕是你自己來不及地推開他。在你的心裡,宮超與你的未來你的利益你的野心相比,孰重孰輕?你不用回答,我都知道你心裡的答案,宮超無非是你生活彩錦上的一朵花,有他,是錦上添花,無他,不過是失點顏色。你們之間即使沒誤會,這種結局也是遲早的事,別人最多是催化劑。」
林唯平心驚,可不是,別人或許會替她抱不平,但同樣經歷過那一段的於鳳眠卻是門兒清,在看人識人上,自己還差她好多段數,只有招架的份。至於尚昆,自己也何嘗不是他錦鍛上的一朵花?可是慢著慢著慢著,自己怎麼能就這麼順著於鳳眠的思路跑了呢?她東拉西扯那麼多話,難道真的是為宮超?她難道真的是對宮超有了感情?林唯平老實不客氣地道:「你不會是因為寂寞吧?找宮超談清說愛,找我聊你的過去,你沒想想你和宮超的差距?還有當中的一個我?你說那麼多是不是想感化我讓我乖乖退出?我就是不參一腳你就有希望了嗎?我覺得你是在發痴。」
於鳳眠冷笑道:「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重,你有幾招我都清楚,也都對付得了,我只是不想給小宮添麻煩,他與你我不是一路人,你不可以把你對付對手的手段用到他那裡去,那是你的不負責。這一點,我比你愛惜他得多。我不會傻到求你出讓小宮,你是誰啊?你早心裡不要小宮了,你只有到我這年紀才會感受到他的好,但你現在還不需要。在現在這個時間他不適合你。好了,聖誕新年,他們放假,本來我是準備要去看他的,但是你上回損人不利己的電話搞得我不得不改變策略,否則太急了叫小宮反感。我只有找你說話聊聊他,算是你賠我這個損失吧。」
林唯平聽到後來越來越驚,今晚一直就沒心平氣和過,於鳳眠的所說所為簡直是匪夷所思之極,原來她是真的愛宮超,為此不惜與她這個情敵套近乎,只為說說宮超,心理上與他的距離近一些。看於鳳眠臉頰有紅暈泛出,想來酒有點喝上了,話說到這兒還有什麼可說的呢?難道繼續賠著她說宮超的好處?想到這兒,林唯平站起身來道:「時間不早,我回家了。你也別喝了吧。走出這個門,我們之間依然還是分處洪溝兩邊,但是今晚起,倒是開始有點惺惺相惜。祝你新的一年萬事順心吧。」
於鳳眠起身相送,也沒挽留,都是聰明人,知道點到為止。今天的目的不就是想化解林唯平對宮超的影響力嗎?她那一句「萬事順心」不會是無的放矢,只要她那一邊堅壁清野,於鳳眠的勝算就可長了幾成。但是她臨分別還是又敲了一句話:「都是女人,都不容易,也祝你新年事業成功。」憑她經驗,林唯平一定在職場上吃足過男人的苦頭。憑這一句話,一定可以把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不少。此人現在應算是尚昆圈子裡的人,與林唯平關係親厚,到時尚昆也不得不給她三分面子。她不會不知道,尚昆對前陣之事有多不甘心,今天酒會上已經連表面工夫都不願意擺了,她不得不有所防備。
要的可不就是林唯平的惺惺相惜。上了心,什麼都好辦。只是今天豁出老臉了,幾年沒如此與人陪著小心說話了?自從發家後都一直揚著嗓子說話,今天為了前途為了宮超,只有再委屈一把了,幸好有酒掩飾。
駕車回家路上,林唯平接到尚昆電話:「還沒睡嗎?在哪裡?」
林唯平毫不猶豫就道:「就要睡了,剛準備關機呢。」隱隱聽得那邊手機里傳過來的歌非常熟悉,不錯,就是尚昆飛機場接她那次放的歌,可見他也很可能現在就在車上。
不想那邊卻說了聲:「胡說,明明在汽車上,究竟在哪裡?」
林唯平只得笑道:「在車上呢。」
尚昆在那裡頓了頓才用很低沉的聲音說話:「我想見你。」
林唯平一驚,手機都差點扔掉,今天這是怎麼了,一個洋節日,引出那麼兩個老男女的感情。她這裡吃驚,尚昆那裡也不開口,不知道是等她回答還是怎麼的。害得林唯平差點闖了紅燈。想起於鳳眠剛剛對尚昆的評點,心裡覺得怪怪的。可是很快就聽到手機中傳出對方掛斷的聲音,林唯平才長喘一口大氣,放心回家。手機乾脆就關了。
但是到小區門口,卻見一輛車大喇喇地停在只開了一條容人通過的縫的大門前,不是尚昆的賓士是什麼?怪不得掛掉電話,原來直接就到家門口來守株待兔了。幹什麼,今天真是幹什麼了,於鳳眠那裡已經夠吃驚了,尚昆不會還要來一套吧?面對老闆,怎麼把握那個度呢?一口拒絕不給他面子又不好,但是如果不是的話,難道就等著給他佔便宜?兩車對了半天,林唯平只得自己走下來。看來尚昆也是在密切關注著她的動向,見她下來,就立刻伸手從裡面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林唯平不想坐進去,就扶著車門彎腰道:「再擋門口,保安要出來了,尚總什麼事嗎?」
尚昆看看那邊的保安房,從包里取出一個扁平禮品盒給林唯平,笑道:「送你一個小禮物,聖誕快樂。」
林唯平接過,忙道:「怎麼好意思?謝謝尚總。」
尚昆看著她微笑:「不早,回去休息吧。還說不出去玩,最後也沒比我早。」
林唯平不欲澄清,抿嘴一笑,把車門給他關上,看車慢慢滑出去離開。
小禮物,會是什麼呢?進家門一開燈,林唯平就急不可耐地拆開。原本以為可能是一掛項鏈,拆開才知是一盒,是陳昇的。尚昆為什麼送一盒歌曲的?帶著疑問她立即把放出來,一邊更衣洗臉一邊懷疑,一直到那首熟悉的旋律出現,對,就是剛才在手機中聽見的。對照上面的數字一查,那首歌叫《北京一夜》。又不是一個年輕追星族,拿那首歌找到那盒,尚昆應該下工夫了吧?想到這幾天他在為她找這首她喜歡的歌,而她自己卻在天津和回家後做背著他的事,林唯平心裡有絲內疚。
第章
十九
坐上從北京飛回的飛機,林唯平感覺象脫了骨一樣。旁邊坐著一位喝高了的男人,一上飛機就四仰八岔地睡覺了。林唯平起先還開著眼帶著對酒氣的厭惡,看著窗外前面的飛機排隊一隻只轉彎,起跑,升起,消失在天邊,隨後也累了,閉上眼睛悶悶地想:距離春節還有五天,五天里如果還來得及的話,一定要把公司最後一筆收到的錢打到供貨商那裡去押一票。今年冬季比較寒冷,行情慘淡,現在交錢進去的價位是低得不能低的了,估計開春立刻就有行情,如此這般一倒手,公司就可以凈賺一兩百萬。然而這些量怎麼能同她與天津華北公司簽的那一票比,華北公司老總因兩個月合作下來非常愉快,今次又收到林唯平送的一隻周大福出的純金生肖,所以很爽快地撥出三千多萬巨款,被林唯平直接打到毛坯生產廠家,立即拿出他們積壓多日的毛坯用火車運到常在聯繫的上家加工,準備春節後立刻提貨。因為量大,現在行情又不好,上家才允許她做串材的勾當,林唯平心中有數,錢通過這一轉折,起碼將給她增加兩百萬的稅前收入。再加上春節前後的巨大差價,天,飛機起飛的時候,本該覺得有壓力的林唯平卻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前陣一直盜汗乾咳打吊針也不枉了。以前在老單位的時候怎麼就沒開那竅,否則,到今天她早就應該變成千萬富婆,與尚昆於鳳眠他們平起平坐,何必還要受二太太的腌臢氣?
至於後面五天怎麼安排,很簡單,尚昆一晚吃飯,老周老王尚昆再一晚一起吃飯,這一頓是老周說出來的,不知為什麼,他說話時候吞吞吐吐,似中氣不足。於鳳眠也一直找她,說要與她說點事,但是她那麼忙,怎麼有那麼多時間給於鳳眠?第三天抽中午一起吃飯吧。還有銀行的,客戶的,天,要吃幾頓飯啊?總得拿出點時間給父母買點年貨吧。第五天晚上都是除夕了,總得回家吃去,天,真累。想到後面的應酬,林唯平立刻泄了氣,癱坐在飛機上暈睡過去算數。結果下飛機時候,林唯平被空姐拍醒,發現機艙里就剩她和醉漢兩人。但是沒完,剛才那個夢靈感乍顯,下舷梯時候才一拍欄杆想起,對,明年再做一票,就要挾此巨量與上家商談全省總代理的問題。總代理,就是相對意義上的壟斷,即使只是一方。憑小時候學的政治經濟學就可以想見,那是獲得巨額利潤的非常手段。
那個老婆曾經落水的林小小原本報名進公司開鏟車,被林唯平巡視車間時發現,立刻收上來做小車司機,公司的三輛車都歸他維護。所以林唯平下飛機從此也有了接送的人。他老婆做宿舍管理,居然管得非常嚴格,大家私底下都叫她容嬤嬤。林唯平知道他們是報恩於她,難得有這麼實誠的人,想到了心裡就覺得溫暖。
開翻斗車的林小小大材小用來開自動檔小車,自然是又快又穩,林唯平坐後面一點都不用操心,上了車就打電話給尚昆約好晚上吃飯,然後就先聽取林小小動一耙拉西一耙拉的「吹牛」,林小小以為這是吹牛侃大山,但是林唯平一點沒當它是等閑聽,很多事情下面的人旁觀者清。
「小梁的男朋友很牛哦,開的車比這一輛都好,我們就說漂亮小姑娘機會多,我老婆聽了只會嘆氣,說嫁錯我了。我有什麼不好?」
「可是我那天去法院接小梁,她氣得滿臉通紅,直說不幹了不幹了,累得要死,可是最後還是在公司加班到半夜,我看不過去送她回家,他們都說小梁是想學林總呢。」
「財務部金經理上回叫我送一個小禿頂去車站,聽說那人以後接替老金是不是啊?他這樣子太難看。才四十來歲的人,背都有點駝了。」
「隔壁那個廠據說明天正式開工,他們老闆請吃中飯晚飯,我們公司的人也可以去吃。大家一起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