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第二天是老周公司開業典禮,一早林唯平先到公司處理了些雜事,就準備出發去隔壁的老周公司。卻見小梁斜刺里跑過來,笑著對她道:「林總,老周那裡開業慶典一定熱鬧,你帶我去好不好?我自己過去不方便,總得借個名目才好。」林唯平見她穿著一件咖啡色毛衣,下面是條油光水滑的皮褲,外面套著條翻毛燈芯絨衣服,足蹬一雙軟皮短靴,端的是颯爽英姿,叫人看了忍不住要喝一聲彩,年輕真好,穿什麼衣服都成。天,這不是於鳳眠的話嗎?想到昨天尚昆說的小梁的身份,她來這兒一定也多得老周照顧,所以她會要求去參加慶典也是情理中的事。
進門就見老王下車,一見林唯平就笑,笑了半天還是不開口。林唯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一定是昨晚有人把尚昆與她一起拉著手到他賓館吃宵夜的事告訴他了,由不得不臉紅。再看小梁,人卻已經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隨她,象她那麼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在陌生地方未必會吃什麼虧。可是老王卻誤會了去,賊忒兮兮地笑道:「找誰?找阿昆?打個電話不就得了?那麼麻煩幹什麼?來,我今天也英雄救美人,這個電話我來打。」
不想老周過來話聽半邊,笑問:「老王要救誰?與兄弟說一聲,全廠千多號人聽你指揮。」
老王一見就眉開眼笑道:「阿昆昨天拉著人家小姑娘的手到我那兒打抽豐,今天見我過來連影子都不敢冒出來,害人家小林好找,不行,哪有他這樣吃干抹凈就走人的,老周,他在哪裡?我要去找他算帳。」老周一聽這話,再看林唯平尷尬的臉色,便已明白,心想阿昆這招明擺著是告訴眾兄弟林唯平是他女朋友,以後誰也不許再打林唯平的主意,想到老王常常在席間提起小林,誇獎小林,看來尚昆這番動作主要還是沖著老王來的。心裡不由覺得非常好笑。「阿昆在我辦公室里幫忙招呼一些政府機關的頭頭腦腦,老王,你也去,都是你的熟人,幫忙幫忙。」老王只得拿手在老周肩上重重一拍,卻對林唯平道:「小林,一起去?阿昆在那裡。」
林唯平拿眼睛一橫,道:「你要去自去,我最怕政府官員。」話音未落,卻聽手機響起,可不正是尚昆的電話。正好被老王探頭看見號碼,這下罪證坐實,他愉快地大笑而走。林唯平接起電話,卻聽尚昆急促道:「你趕緊想個辦法把小梁支走,原因我以後告訴你。絕對不能讓她在這兒多留,會出大事。」林唯平奇怪,小梁會出什麼大事?即使老關攜後妻前來,也不至於兩人當眾反目。但尚昆的話還是聽的好,其中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內情。於是編了個謊打手機叫小梁到銀行去,隨後叫她陪銀行的信貸員到公司參觀吃飯,這一來有得折騰,她一上午就不會有時間出現在老周廠里。而小梁當時的表情有很大的失望,卻更有獲得重用的開心,因為林唯平的話里意思是說她這回獨立處理工人流失問題很得力,需得在其他方面著重培養她。她對誰都半信半疑,唯獨對林唯平崇拜得很,簡直當她是自己的偶像,所以林唯平說一就一說二就二,如今偶像那麼看重她,還不把她樂得飛飛的?
可能是什麼黃道吉時到了,很多西裝革履的人紛紛從大樓里魚貫而出,聚到紅地毯上面。林唯平見尚昆也在其中,他的氣度風華在裡面卓而不群,讓人一見就能知道他是個重要人物,哪裡有昨晚睡倒在電影院的憊懶樣?見眾人在上面互相推讓,一定是排位前後左右的問題。這時後如果再不上去,以後凱旋公司的位份就會在老周公司職工眼裡低上一等,便也就笑著上去了,但自覺站在後面。
老關也沒怎麼參與寒喧推讓,所以自動退後到林唯平身邊,對她非常和藹地低聲道:「阿昆說他已經把我女兒託付給你了,非常感謝啊。只是我現在剛給她尋到一個到北京讀M的機會,不知怎麼向她開口,我知道我怎麼說她都會拒絕的,想請你幫我說說,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林唯平一想就知道,這個當爹的是在償債呢。忙道:「老關你別客氣,不過我出面的話就得用公司培養的名義了,人情暫時給了我。小梁做得很出色,我沒特意關照她,她都能脫穎而出,如果有M的系統培養當然一定會更好的。她現在還年輕,以後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你別擔心,如果時間不緊,容我慢慢安排。「
老關如釋重負,可憐一個叱吒商場的老將,遇到兒女問題,一樣與尋常父母一般的沒了主意。
於鳳眠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她認識的人也多,寒喧下來,正好是典禮開始,當然她就站在前排,就站在尚昆旁邊,想到她那晚是如何的評價尚昆,林唯平心裡好笑,都什麼年代了,難道還會一棵樹上弔死,非要與尚昆結婚才是最好結局?高興時候在一起玩,不高興就不見,不是比夫妻守著等時間一久審美疲勞好得多?再說自己有手有腳,看中尚昆的財產幹什麼,難說以後還是她的財富多上一點。她還得防著給尚昆佔了錢財上的便宜呢。
不知道其他嘉賓在台上有沒想其他的事,反正老關也是垂著眼睛想事的樣子。不過千多人的勞動密集型企業就是這點好,講完話拍起手來也要比別家的響亮許多,起碼驚醒某些嘉賓的胡思亂想,把他們拉到大部隊中來。林唯平偶爾抬頭,卻見於鳳眠頻[頻往後看她,心裡奇怪,難道她今天醉翁之意是在她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吃飯時候,於鳳眠排開眾人,一定要坐在林唯平身邊。坐下就道:「我不得不趁這機會與你說些話,否則等你排出給我的時間,我恐怕早就在太平洋那一端了。」
「你去美國?」林唯平不覺得意外,但是意外于于鳳眠找上門來一定要告訴她。一定不會是又象以前那樣想看她好看,因為於鳳眠也知道那是討不到好處的,最後反而對她不利。
「是,你要帶些什麼東西?」
「你要幫我帶去還是帶來?」林唯平笑著反問一句。卻見尚昆正看向她,眼裡有詢問,老王也看著這裡,眼神中的疑問更大。對了,他們是怕她大嘴把秘密計劃泄露了出去,可能更怕的是她經驗不足,被於鳳眠套出口風去。
於鳳眠也笑:「怎麼敢幫你帶東西過去?話也不捎一個。咦,這個姓王的一直朝我們這兒看幹什麼?這傢伙花得很,你小心他。「
林唯平笑道:「那你是準備帶東西給我了?好,我要N克拉蒂芬尼全美鑽項鏈一條。」
於鳳眠也不知道蒂芬尼是什麼,總之看林唯平表情卻知道是大敲竹杠,忙道:「還好你見理,沒覺得我是來你這兒耀武揚威,否則就難說話了。小林啊,以前我還以為我剛買的那個廠的工人全跑尚昆那裡去了,所以上他那裡求情,現在才知,一大半人竟然是在你那兒。我向你求個情,你把那些工人讓給我好不好?你那裡的損失我付給你個人,行嗎?」
林唯平看著她笑:「你也不替我想想,我才開門你就拉一大幫人走,這廠子還怎麼開?以前看尚總面子接收這一幫人的時候我已經挨足我們外國老闆的臭罵了,還好我拚命把人都頂上崗去才沒聲音,這回你要再給我來一手,你也別給我錢,乾脆把我也招去吧,我別的不會幹,給你開開車還是可以的。再說了,那些工人也未必願意去呢,否則我那兒的一紙勞動合同怎麼管得住他們?你這忙我幫不了,幫了你我自己得死路一條。」
於鳳眠悻悻的,但也沒法再說,明擺著砸人家飯碗的事,再與林唯平說,不異於與狐謀皮嗎?抬頭卻見一個中年女子一直看著她們,便問林唯平:「你正對面的那個女人是誰?怎麼一直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好象非常不善。」
林唯平也沒抬頭,輕聲道:「嘉賓之一吧。別管她,無非是你比她漂亮,我比她年輕,她不開心。」
鳳眠笑笑,對這答案非常滿意,再看看那女人,確實,一付粗糙相,雖然眼睛裡也透著世故和精明。「我坐你旁邊,尚昆不放心還情有可原,怕我欺負了你。他姓王的怎麼還沒看夠?有種他就過來與我對喝嘛。這傢伙最難弄,被他纏上下輩子都麻煩。還好你有尚昆罩著,否則這個重男輕女的傢伙一準不會給你好臉色。算了,我任務也完成了,不呆了。我會幫你對小宮說,你現在做得很順心,人也很快樂。再見,幫我與老周說一聲。」說完還真悄悄走了。她沒說的是,她下午就直接取道上海飛美國。
等於鳳眠一走,尚昆立刻過來輕問:「沒欺負你吧?」
林唯平心裡一暖,做到現在,基本上已經沒人會關心她會不會受欺負了,更多的是關心她別太張狂欺負到別人。見在眾人面前,尚昆還是比較老實沒伸手相握,又覺得好笑,昨天與小年輕一樣地看電影吃宵夜現在想起來似乎很不真實。輕聲笑回道:「你是擔心我與於鳳眠說話太多,透露你們的計劃吧。沒有。」
尚昆微笑著定定地看她一會兒,才道:「我就知道這話問得多餘,你不欺負別人已經天下太平了,但是老王就是不放心。還有,晚上你別有安排,老周與你有話要說。」說完起身,手很不經意似地輕輕在林唯平後腦勺上放一放,就象大人愛寵地對小毛孩一樣,惹得林唯平側目怒視,這算什麼,當眾動手動腳的,還當她是個孩子。
對面的那個女子把著一切都看在眼裡,呆了一會兒才過來坐到於鳳眠的位置上,幾乎是盯著林唯平地道:「我叫白月兒,老周的太太。想認識你。」一邊掏出名片。
林唯平與她交換名片,掏出去的是只有名字電話的那種,不很想與那麼怪的女人打交道。而接過對方的一看,上面寫著教授,九三學社等字樣,沒想到老周看上去粗粗的,娶個老婆卻是高知。心裡摸不透她究竟專門過來自我介紹幹什麼,總不會是她看見尚昆對自己親密,就想八卦地知道些什麼吧。本不想說什麼,但看在老好老周面上,她還是說了個「幸會」。但是心裡卻想,給女兒起名字的時候還真得小心,否則長大變得五大三粗了,卻還戴著個細巧婉轉的名字,非常尷尬相。
白月兒很專註地道:「你真年輕,怪不得老尚當你是孩子。他們都把你當孩子,可是就沒看出你的內心其實已經是個女人。沒想到你今天會來,你也真有勇氣,我要到最近才真正明白,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知道含蓄為何物了。你好自為之吧,我還是建議你凡事先想想前後,再想想別人。」
林唯平被她搞得一頭霧水,什麼意思她這是的。欲待問個明白,卻見白月兒已經走開。這會兒還是看到尚昆老關老王往這兒看,但是都沒一個人過來關心她。她只得管自己吃飯。林唯平不象尚昆他們,她這個新進的沒認識幾個人,也沒打算認識誰,所以這飯吃得相對安靜,只是對面掃描似的眼光實在難受,她究竟聽到什麼了?難道老周老婆會暗戀尚昆?這還不至於吧。與一群太太無話可說,扒拉幾口也一走了之。
剛剛小梁電話,說銀行那邊吃飯時候透露這幾天應該可以把貸款批出來。這幾天?過四天就是春節長假,銀行保不準欺她頭單貸款,就會在大年三十那天把貸款發給凱旋。這一來,這七天的長假不就虧死利息了嗎?當然不可以。既然口風已經透出來,說明市分行那裡一定已經批下來,既然批下來,為什麼還要等到大年三十?無非是要她上門催嘛。下車在下面儲蓄窗口一轉,林唯平提出兩萬敲門磚,揣著上樓找專管,當著他的面把敲門磚扔進他的抽屜里,後面,她就翹著腳,喝著上好的私人龍井,看著專管跑進跑出,下班時候就順利把她需要的承兌匯票開到手。
回到公司,就立刻派小梁連夜飛機把匯票送去上家,只要趕在春節前打款,開春就一定有好收成,這是林唯平對今年市場的預測。小梁一走,林唯平就叫秘書進來:「什麼事,一直在門口探頭探腦的。」
「林總,今天下午好多電話打來找您,說您不在,有人就把電話掛了,有人罵了好多難聽話,我把他們的號碼都摘下來了,看來都是同一個區的,但是又不是同一個人。」說著把抄有電話號碼的紙交給林唯平。果然,上面有手機有座機,一數,足有二十幾個號碼。
林唯平靈感一到,掏出白月兒的名片一看,果然也是那一片的。不知道她回校後使了什麼手段,居然動用了那麼多人來電話騷擾。林唯平把紙條還給秘書,道:「明後天再來電話,告訴他們,電話已經錄音,後果自負。你忙了一天,也回家吧。」自己起身收拾收拾東西,穿上大衣準備走,卻見秘書還站在那裡欲言又止,腦子稍一轉彎就明白,笑道:「他們說的話是不是很難聽?別往岔里想,我什麼事都沒有,你說我都要你扶著上醫院打吊針的人,還哪來力氣搞緋聞?我想他們是弄錯人了。回去吧,當是瘋狗叫,我會處理。」說完這些,才見秘書如釋重負,原來小姑娘不聲不響,心裡卻對她的總經理好得很。林唯平感動,覺得自己那番解釋很有必要。
春節臨近,各種各樣的應酬數不勝數,最佳應酬辦法當然就是吃飯,各大小飯店都是賓朋滿座,熱鬧得不得了。但是沒關係,老王的酒店裡一定會給老王留著個包廂,林唯平進去只要報上老王的名號,就被多幾分恭敬地迎進那個包廂。裡面只有老周一人悶著頭坐著,見林唯平進來,疲倦地看看手錶道:「你也來早了。」
林唯平笑笑,把大衣掛到衣架上,坐到老周身邊道:「其實你一天這麼累了,應該回家睡覺休息去。」
老周笑笑,但那笑里滿是苦澀。「我問老王要了個房間,等下吃完就上去。今天中午吃飯時候你知道了吧?」
林唯平知道老周說的是什麼,忙輕聲道:「晚上才知道的,中午人那麼多,大家還是顧著面子的。後來我的秘書說接到無數騷擾電話,我才想到。還好,我今天中午拿出去的名片只有座機號碼,沒有多大妨礙。別放心上。」
老周雙手重重揉了把臉,嘆口氣道:「她把你當小梁了,而小梁嘛,她來的時候老關托我們幾個照顧她,而你也知道,我這人心最急,沒等他們做出來,我已經做了,所以小梁心裡有了誤會。這孩子做事勇得很,一點不怕合適不合適,任何時間都會來電話,什麼話都敢說,我最先礙於老關面子還敷衍她,後來發現我老婆上火了,她是教書的,理論一套一套,我回家都別想安靜,我都怕足她們兩個了。早就想請你來,因為小梁就服你一個,你得幫我想個辦法叫小梁死了心。」
話才說完,卻聽外面一陣嘈雜,兩人對視一眼,老周先說:「好象是有什麼人攔著我老婆的樣子。」林唯平心裡一嘆:死定了,這下就更坐實他老婆的誤會了。老周皺了一下眉,忽然如捨身就義似的站起來朝門邊走去,才到門口,卻見兩個人撞了進來,一看,是尚昆拉著白月兒,而白月兒的眼睛因為看見包廂裡面的兩個人而噴火。
尚昆迅速一腳把門踢上,象哄孩子似地道:「小白,你先別說話,搗了我的興緻。我給你介紹個人,你幫我一起看看,適不適合我。林唯平,外商獨資凱旋企業的老總,年輕有為,正好是我對手。以後我與她吵架,你這張利嘴就得幫我了,否則我一定輸。」
白月兒掙開尚昆,冷笑道:「阿昆,尚總,尚老闆,一直以為你是你們四兄弟裡面最有文化的,做人最內斂的,我以前只要知道他與你在一起我就放心,沒想到今天你也與他們合著伙兒騙我。我真是白信任了你。你看看今天,他們都攔著我不讓我進來,有什麼好躲的,不就是因為裡面藏著兩個偷情的。你們也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一點,這種陣仗,瞎子都看得出端倪。尚老闆,你還有話說嗎?」
林唯平看老周難堪,也就不說一句,早早躲到最裡面去,免得白月兒發起狂來,自己無端吃虧。尚昆還是陪笑道:「小白,你這麼說我我就冤枉了,我拿人格擔保,老周絕對沒走錯一步,壞就壞在這年紀的男人魅力太足一點,小姑娘打破頭地要他。這也是你的不是,誰叫你把老周調教得這麼出色的。象我這樣的就沒人要了,所以我只得緊緊拽住小林,你可不能亂點鴛鴦譜,把我女朋友搶去給你家老周。小白啊,你是有頭腦的人,你與老周那麼多年,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你怎麼可以這麼懷疑老周。走走走,我和小林送你回家去,咱們用事實說話,到我車上一個個考給你看,小林究竟是不是我女朋友。老周,你也一起去看看。」說著拿眼睛求助地看著林唯平,沒辦法,林唯平只有跟出。
四人找到車子,由林唯平打開車門坐駕駛座,老周和白月兒坐後面。尚昆把兩人塞進車才自己坐進來,一坐下就道:「小白,最近我和小林最喜歡聽一首歌,叫《北京一夜》,所以我就一直把這個塞在裡面,只有小林與我知道是哪一首,小林,你放給小白聽一下。」要換其他時候,尚昆這麼說話林唯平是一定不會認的,牽牽手就是女朋友了嗎?但是為救老周,只有忍了,何況一聽到《北京一夜》心就軟,在這首歌上面,尚昆確實有心。於是林唯平就幾個動作,把放了出來。
「聽好了,後面的男聲唱的是『ONNIGHTINIJIN,我留下了許多情』。」說完也不開車,就抱著手坐著。尚昆順著就道:「這車我專用,別人也就只有小林開過,我和她的家裡還分別有一盒同樣的,都是我買的。小白,你還有疑問嗎?」
林唯平見一車廂全是沉默,便道:「你們兩個男的下去吧,老關他們一定也到了,你們準備商量什麼還是商量什麼,我先把嫂子送回家去,立刻趕回來。」尚昆吃驚,但見她滿臉沉靜,想她一定有辦法,有時候這問題由女人來說恐怕還要容易解決些,而且起碼,白月兒對林唯平的疑心應該已經消除,不會對她構成什麼威脅。「那好吧,你送小白我也放心些。早點回來,今天要說的事少不了你。」
等兩個男人下車,林唯平才道:「嫂子請坐前面指路。」白月兒沒料到她有這要求,愣了一下才坐到前面。林唯平發動車子開出去,一邊笑道:「其實《北京一夜》我已經不喜歡啦,但是尚總一直要放給我聽,我只得一直說好聽好聽,免得傷他一顆脆弱的老心,嘻嘻。」
白月兒悶了一會兒才道:「你太冷靜。我一直觀察著你,你一早就躲得我遠遠的,怕吃眼前虧,到車上後又是一手指揮,一付完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現在還會有興緻與我說閑話。你不會是老周那個感情衝動的小女朋友。我中午冤枉你。」
林唯平這才是真正鬆了口氣,她還真怕白月兒感情用事,鑽進牛角尖拔不出來。悠然道:「其實老周也是被你冤枉的,他煩那個小姑娘也是煩得不得了,但是又不敢與你說,我現在看看,你好象在這個問題上面敏感過頭,吵得太響,老周也有點怕你,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那麼激動,老周還怎麼敢拿真話與你商量?所以今天我們幾個聚一起就是幫老周解決問題的,本來也不用我來,但是他們說我是女的,由我去說比較好掌握一點,其實啊,我看他們哥兒幾個也是怕萬一沒勸好,小姑娘確實離了老周,而自己也給引火燒身了。倒是你誤會了老周的一番苦心了。」
白月兒點點頭道:「竟是我莽撞了。小林,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
林唯平見她剛從老周的牛角尖里拔出來,一下又探究起自己的冷靜來,只得苦笑道:「我冷靜什麼?還不是旁觀者清。不過這回叫尚總佔去了便宜,為了安撫你,居然把我說成是他的女朋友。回頭我要討還公道去。」
白月兒放鬆下來,頭靠到椅背上道:「是啊,老男人有什麼好?他們最美好的日子都已經過去,現在的小姑娘就只看中他們包裝好的外表皮,但是想想,他們的皮膚已經鬆弛,腰部挺著個大肚腩,眼睛混濁,嘴巴有味,各種老年病接踵而至,吃飯睡覺前先得吃藥,不怕你笑話,就是連性生活也是有上頓沒下頓,我就不明白,老男人究竟有什麼好。」
林唯平笑著一拍方向盤,道:「中肯啊。我再補充幾點,中年男人患得患失,利字當頭,畏首顧尾,再沒有陽光般的心態,義無反顧的勇氣。但是白嫂子,那你還那麼在意老周幹什麼?你放下一個中年有為高級知識分子的架子,出盡街巷角落潑婦的手段又為了什麼?老周若是你我口中那麼個腌臢人,值得你放下身段?我知道學校也不是什麼象牙塔,學術圈子也充滿骯髒,你更不會是什麼藏在童話中的女主人公,你這麼任著性子在老周的圈子裡胡來,因為你知道大家不會為難你,因為大家看老周面子。真替你悲哀,我不喜歡一個把自己的家醜到處宣揚的人,尤其是一個有意識的有計劃的有步驟的姿態實在難看的人,無論男女。以後如果老周有出軌什麼的緋聞,我一定支持他,而不同情你,人都是咎由自取,福禍自招的。」
白月兒黑暗中的臉扭曲得厲害,自老周發家後類似的蛛絲馬跡不少,都是被她強力壓制下去的,多年來她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這幾年來還從沒有人敢就此事對她當面說那麼多難聽話。她冷笑道:「似你這等笑嘻嘻地罵人耍陰謀的就是好看的姿態嗎?你不要與我說嘴,早晚有你年老色衰,風水流到你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