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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我小姨往床上一躺,望著天花板教訓我說:「我是拿你沒法子了,你小姨我拚命給你製造氣氛,你倒好,說的都是什麼話?」
我喝了口水,轉身問了一個關鍵問題:「小姨,為什麼你們都認定我跟章百寬是不正常男女關係呢?我倆既沒含情脈脈,也沒親親抱抱,我倆就差一個頭磕在地上拜把子了,是最純潔的男女關係!」「你們歲數也不小了,不用太純潔。」小姨說。
還好我外婆從走廊路過,聞言腳步不停,數落我小姨說:「你還好意思說她,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小姨嘀嘀咕咕反駁:「我這不就是自己沒啥希望了,想在下一代身上翻盤嘛……」
說到翻盤,我想到了章百寬想見ZY的常總的事。ZY的常總是個公眾人物,平時保鏢助理跟著,並不是隨便都能攀談的,且可說是「行蹤不定」。章百寬作為ZY的停職員工,見他也不那麼容易。
我翻來覆去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人物,韓小魚啊!
第二天我給韓小魚打了電話,請他吃了一頓大餐,就是AM大廈美食街的烤魚。烤魚吃到一半時,我把我的想法緩緩提了出來。
我先說:「我走了以後,你還是負責大廈衛生這塊吧?」
韓小魚忙著吃,點點頭:「你走了一直沒招新人,都是我每天腿兒著挨個樓層檢查衛生,鞋底都要磨破了……」
我眯著眼睛笑說:「那各樓層的保潔員還是你負責安排吧?」他給了我一個「那當然」的眼神兒,為了不耽誤吃,都沒開口。
於是我順著說下去:「那你明天能讓我去ZY總裁辦公室當一個鐘頭保潔員嗎?我有事必須見ZY的總裁常總……」
韓小魚聞言差點就被魚刺卡住,哀怨地看著我說:「我就知道你請我吃飯沒好事,我能把吃下去的都吐還給你嗎?再說你這什麼戲路啊?好好的男朋友不要了?製造機會要攀上富豪當小三兒?許前程,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有這野心?人光有野心不行,還得有實力,你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哪有那實力?」韓小魚越說越歪,我不得不擺擺手解釋,說:「行了行了,別浪費你那點腦細胞編故事了。是這麼回事,我有個朋友必須見他一面,要跟他說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必須面談!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這事要成了,將來你也名垂史冊!」
韓小魚抓了張紙巾擦擦嘴,還是持懷疑態度,問:「你朋友男的女的?我也沒見你還有朋友啊……」因為有求於人,我先原諒他說話扎心,連忙說:「男的男的!行了吧?」
韓小魚聞言卻還是哀怨,說:「你那個男朋友?你對他真是肝腦塗地啊…..」
我沒空提醒他把身份搞錯又臭詞亂用,伸出手掌說:「事成了,五頓,我請你吃五頓烤魚!」
韓小魚委屈地望著我,說:「這是幾頓烤魚的事嗎?保不齊我就被辭退了!到時候去你們家政公司,你收留我啊?」
我立即拍著胸脯保證:「收留!收留!我們現在正在做大做強,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韓小魚「哼」了幾聲,最終答應幫我安排。
這個計劃太過大膽冒險,我擔心章百寬知道了反而拒絕,於是我只對他說我有個朋友認識常總,明天上午會想法子幫他約見一次,讓他先來AM大廈等我電話。
章百寬問我的朋友是誰,我琢磨著我確實很難有認識常總這個層次人物的朋友,只能再次利用了韓小魚,說是他的叔叔……
第二天一早我就拉著章百寬出了門,一起奔了AM大廈。進大門時遇到了章百寬那個叫周啟明的同事,他與我們走了個對面,十分明顯,為了避免打招呼環節而拿出了手機假裝翻找消息。
章百寬是得罪了半個ZY的高層而被停職的,離被辭退就差一步了,他想離遠點也是常理。這大約就叫人情世故。
我安排章百寬去一樓的咖啡廳等我消息,就急匆匆地去找韓小魚。
在韓小魚的掩護下,我換上了AM保潔員的衣服,替代了原本打掃這個樓層的保潔員,推著清潔車就往ZY總裁辦公室所在的二十八樓去了。
電梯在不斷上升,我在心裡推測可能遇到的情景。也許常總的女秘書見我是個生面孔,會盤問我幾句。但我對AM的保潔工作太熟悉了,應該不會出破綻……
然而電梯上升到十一層時,門忽然開了。
蘇恬走了進來,她見電梯里只我一個人,就上下打量我,一聲冷笑,說:「呵,你回來當保潔了啊?」我翻著白眼看著電梯上行:「你管得著嗎?」
「我有事跟你談談!」
「我沒空跟你談!」我是真沒空。
然後就在這時,電梯忽然停住了,尷尬地卡在了十九和二十層之間不動了。不是吧?就能這麼衰?
別人都是跟男主角困在一個電梯里意外生情,我跟個惡毒的女二號關在一個電梯里了,真是讓人心灰意冷。
蘇恬對外面喊了聲:「有人嗎?外面有人嗎?」
她剛喊了一聲,電梯忽然又開始迅速下滑,我們還沒來得及慌,電梯再次卡住了,接著燈也滅了。蘇恬在黑暗裡問我:「怎麼沒電了?」
我緩了口氣,說:「是限速器切斷了安全電路吧?你們沒培訓過嗎?你讓一下……」我在黑暗裡摸到蘇恬身邊,把她拽到一旁,摸到了電梯里的故障求救按鈕。
大廈電梯管理員反應夠快,故障求救按鈕一接通,那邊就有人回應了,說馬上會讓工人來修電梯,又告訴我們不要扒電梯門等一系列注意事項。
蘇恬聽得有些不耐煩,著急說:「電梯多長時間能修好?」
工作人員彼此溝通了片刻,才安慰我們說:「很快!很快!電梯有緊急制動系統,你們很安全……」剩下的時間就是在黑暗中等待。
蘇恬的手機屏幕在黑暗裡亮了起來。我也劃開手機,可能因為斷電後信號擴大器失效的緣故,此時手機一點信號也沒有。
她說:「要不我們喊喊看外面有沒有人?」
我已經坐在了地上,直覺這樣可能更安全點,邊說:「如果電梯還是卡在兩個樓層之間,估計喊了外面也聽不到……」
黑暗裡傳來蘇恬的聲音:「電梯里會缺氧嗎?」
我懶得回答她,我是在發愁出去後將要面對的事情。
然而蘇恬竟然開始在電梯里來來回回地走動,似乎在找什麼。為防備她做出連累我的行為,我只得說:「不會缺氧,電梯箱的上方有通風口!你坐下!」
蘇恬用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照了我一眼,竟然真坐下了。這讓我一驚,我什麼時候說話這麼好使了。
蘇恬又問:「坐下安全嗎?」
我翻了個黑暗裡不太明顯的白眼,說:「站著摔下去死得不體面,坐著死得好看……」蘇恬竟然沒計較我的語氣,焦急地接著問:「電梯還會往下掉?掉下去怎麼辦?」
我抬手握住了電梯里的欄杆扶手,邪惡地一笑,說:「能怎麼辦?再往下掉就……摔成餅……」
蘇恬終於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你一點用處都沒有!」然後,她借著手機微弱的光望了望我,也伸手抓住了欄杆扶手。
我對於她一邊罵我一邊學我的行為嗤之以鼻,內心卻焦慮得很,我倒沒那麼擔心電梯再往下掉,我擔心的是拖的時間久了,我這個假保潔員的身份露餡,到時候常總見不著,萬一連累了韓小魚就太對不住他了。
我和蘇恬就這樣在黑暗裡耗著。好一會兒,又聽她說:「你那個家政公司真開不下去了?」我心裡想著事情,不想跟她較真兒,就沒理她。
然而她不依不饒,又喊我:「我問你話呢!你倒是說句話啊!」
憑什麼你問我,我就必須回答?我冷「哼」一聲:「說什麼?留遺言啊?你的遺言是什麼?你說說,我幫你轉述……」
「什麼意思?我死了,你不也得死!轉述什麼?」她又再次觀察了我坐在地上的姿勢和握著欄杆的角度,像是在考慮我是不是隱藏了什麼絕密的求生技能。
我被氣笑了,說:「你死了關我什麼事……轉述你的遺言是我心眼好兒…….」
蘇恬對我的惱怒終於超越了被困在電梯里的恐懼,咬牙說:「怎麼還有你這樣的人?對!反正你也不是正常人,有那樣的爸,那樣的媽,能生出個什麼東西來!」
我故意抬頭掃了眼電梯四角,說:「停電了,攝像頭可就沒用了,你再廢話信不信我揍你?」
其實我很慫,從小到大都沒敢動過蘇恬一個手指頭,然而她就是認定我是個野蠻人,並且此時又信了,只冷「哼」一聲,就轉過頭去。
於是我們又在黑暗裡耗了有十分鐘,總算聽到電梯外面有了動靜,工作人員確定了電梯里被困人員的狀況後,就不再說話了。聲音是從上面傳來的,果然這電梯還是停在了兩層樓之間。
每隔幾分鐘就有工作人員確定一下我們的狀況,但電梯還是不動且黑著。
此時,外面傳來蘇恬的姨媽李總的聲音,她焦急地問了一句蘇恬的狀況,接著就開始大聲地催促工作人員趕緊去修好電梯。
接著就是工作人員的一通解釋,大意是已經有工程師在修了,他只是在這裡負責安撫電梯內被困人員……
李總與工作人員交涉的聲音可堪稱霸氣十足,蘇恬稍稍有些安心。這表現在她坐的位置明顯與我拉開了距離。
接著我聽到了韓小魚的聲音,喊:「許前程,許前程,是你在裡面嗎?」
我這親友團明顯沒有李總來得高大上,我正合計著怎麼安慰一下門外慌亂的小弟,就聽到李總說話的態度忽然一轉,言語中竟帶了一點驚喜:「百寬,你也來了,恬恬在電梯裡面呢,她給你打電話了嗎?電梯裡面有信號?」
章百寬沒回答這幾連問,我估計他又是只點了點頭。
我也想知道章百寬怎麼這個時候趕來了,我剛站起來想問個清楚,又聽到了一個震撼級的聲音,是劉主任不耐煩地問:「咱們部門的人在電梯里?誰啊?」
尚未脫困,強敵先至。這聲音把我和韓小魚都震住了。我想轉身鑽進清潔推車的縫隙里,或者原地打洞逃走。
門外的韓小魚在劉主任的威懾下支支吾吾開口了,說:「我……我也不知道啊……」韓小魚膽子小,怕是扛不住劉主任幾句問。
我的擔心有點多餘了,蘇恬聞言十分「好心」地在向外面喊:「是許前程!我和許前程一起困在電梯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