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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家政公司也有小半年了,我手裡多多少少有了點積蓄。我決定豁出去了,跟著譚芮芮去了一家齊集高檔品牌的商場,打算從頭到腳置辦一身參加年會的行頭。
譚芮芮得知我要跟章百寬一起,先是撇撇嘴表示了她的不滿,然而她這不滿轉瞬即逝,還沒等我想出什麼話來解釋,她已經思路跳躍到參加年會需要的行頭上了,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提了我衣角又指了我的鞋問:「這什麼?這什麼?全換了!你可別給人家帥哥丟人!」
我吐血刷掉了五位數後,手裡終於多了幾個紙袋子。譚芮芮還想要拉我去首飾區看看,我義正嚴辭地拒絕了,誓要用我的年輕美貌代替那些浮誇的裝飾。主要是在這裡買首飾,我瘋了嗎?
我扒著柱子不走,譚芮芮見拉不動我,嫌棄地改了主意,說讓我去她家,挑兩件首飾借給我。我貧民意識上線,再次堅定地拒絕了,我怕丟……
然而劇情總是要與反派狹路相逢。譚芮芮邊走邊念叨我「爛泥扶不上牆」,我點頭承認自己「穿龍袍也不像太子」,倆人一前一後正走著,就見蘇恬挽著盧惠從扶梯上來。
我伸手要拉住譚芮芮,然而晚了一步,她已經走到了兩人身旁,還轉身叫我大名:「許前程,磨蹭什麼呢!快點!」
於是蘇恬和盧惠同時望向我,以一敵二,我瞬間敗退,然而我的豬隊友還在前面,她往回邁了兩步,認出了蘇恬,指了她對我說:「這不是……那個那個誰嗎?」
其實我並不想跟盧惠加深矛盾,她畢竟是章百寬的母親,我很想讓她一步,可她刺激人的方式五花八門,實在是猝不及防。我剛拉著譚芮芮往一旁閃了一步,意思各走各的,就聽盧惠經過我身旁時語帶嘲諷說:「這商場也敢逛了,你這是攀上我兒子了……」
這我就不能不說她幾句了:「我攀你兒子?大嬸兒,我可沒花過章百寬一分錢,他還隔三差五白吃我家飯呢!」既然她認定了我跟章百寬有點什麼,那就讓她認為好了,我昂首挺胸地望著盧惠,「但是我也不嫌棄他,他跟了我,我將來把他當小白臉養著也行…..」
盧惠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劇情,指著我大約一時挑不出從什麼角度入手罵我。蘇恬在旁拉了她說:「盧姨,別跟她計較,她從出生就很不幸,我們只有同情她…..」
這句話成功點醒了盧惠,她冷笑說:「對,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你像了你爸爸,才這麼善良明事理,她也不知道像了誰,這副刻薄下作的樣子…..」
猝不及防被盧惠給戳中死穴。
我還沒反應過來,譚芮芮已經先我一步喊了:「刻薄?大嬸兒,我看是你刻薄吧?你不僅刻薄,你還惡毒!也不知道你像了誰?」
盧惠估計被譚芮芮罵得腦瓜子嗡嗡的,拔高了嗓門喊:「你是哪冒出來的?恬恬,叫保安來!把這種人攆出去!」
譚芮芮掐著腰喊:「你喊保安啊!看他們敢不敢攆我?你還大律師呢,就是個惡婆娘!不如我們一起上頭條評評理!讓大家都認識認識你!反正我不怕出名!」
這叫「光腳不怕穿鞋的」,譚芮芮沒有偶像包袱,但是盧惠必須有。於是她冷靜了下來,恢復了她眼高於頂的模樣,咬牙說了句:「你也配!」然後很配合地被蘇恬拉走了。
她轉身前橫掃了我一眼,那目光還是帶著得勝的喜悅的,畢竟她所說的話,我無力反駁。
盧惠與蘇恬走後,譚芮芮推了我一把:「你啞巴了?讓人這麼欺負?以後結了婚,你還活不活?」我有些愣愣地望著她,機械地說了一句:「結婚?誰說要結婚了?活不活的都以後再說…..」
我抬手抹了一把臉,把那份獃滯感抹掉,拍了譚芮芮的肩膀真誠地說:「謝謝你!」
雖然這姑娘一路上都在給我講她國外留學期間成功釣到各種類型帥哥的經歷,從生活到工作都像飄在半空,但從朋友角度,她卻很靠譜。
晚上回家,外婆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大屋裡,從床底下箱子里翻出一個金鐲子遞給我,說:「明天你戴著這個去!」
我接過鐲子,實心地,還挺有分量,就是鐲子上的花紋有點傳統,是老年人最愛那種。我瞪大眼睛問:「姥姥,這是祖傳的?古董?」
我外婆眼皮一耷拉,說:「什麼祖傳的?我祖上都窮得把我扔道邊兒了,養娘把我撿了養大的,哪來的這玩意兒?這是前幾年我自己打的……」
「奧……那您怎麼不整個時尚點的款式,您這款式也太…….仿古了吧?這花紋只適合六十歲以上人群啊,不適合您大外孫女我這年輕的小胳膊兒……」
外婆搶過鐲子,非要給我戴上,說:「你小孩子不懂,這是純金的,純金的都打成這樣!」
我被強行戴上了這個款式明顯上了歲數的鐲子,又看了看我那件剛買回來的裙子,這倆風格完全不搭啊,組合在一起簡直就是各過各的。
好在小姨及時回來,幫我推掉了外婆的鐲子,聲稱她要拿去戴,不能給隔代的外孫女。我對小姨這份犧牲感恩戴德,然後她又翻出了她的家當,只有一塊手錶還算拿得出手,然而那款式太過硬朗,也不太配我新買的裙子。
小姨感嘆:「混得還不如你姥姥……人家那好歹是純金的,我這什麼值錢首飾都沒攢下啊…..」
我不得不又安慰了小姨一番,接著就收到章百寬發來的消息,說讓我過去對門,有事和我說。我在小姨掩護下,偷渡去了對門。
章百寬站在門口等著給我開門,門剛開了一條縫,我就擠了進去,擔心被外婆瞧見。章百寬對我這樣小心不太理解,問:「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吧?」
我對他擺擺手:「你不懂我姥姥,她是……好了,找我什麼事?我跟你說,我為了跟你去年會,可是下了老本兒了,今天花了這位數……」還被你老娘嘲諷了一頓。
章百寬拿起桌上一個首飾盒遞給我,我立即抬手將盒子推開,義正嚴辭地說:「雖然我答應跟你去年會,但咱倆的關係可沒到送這個的程度!」
章百寬不解地望著我:「什麼?」
我又瞧了一眼那盒子,看大小不像戒指,盒子上的標識是個我認不出的牌子:「不是戒指啊……」
章百寬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條項鏈,吊墜是一雙對戒模樣的環,環上鑲嵌碎鑽裝飾,線條簡潔,竟出奇得配我那條裙子。
「這個給你明天戴……今天買衣服的錢,要報銷嗎?」他說。
我因為誤以為他要送戒指的戲碼有些尷尬,此時懊惱地「哼」了一聲:「報銷?我可不能落你老娘的口實……」
「你今天見到我媽了?她說了什麼?」
我擺擺手,實在不想提商場里的事,一句帶過,說:「就打個照面,正常交流……你這個多少錢啊?七天內包退嗎?」
章百寬搖頭說:「定製款,不退。」
「就戴一晚上你還搞個定製款?」怪不得盧惠見我逛高檔商場就認定我是花章百寬的錢,原來他真是不會過日子啊!
他把項鏈拿了出來,說:「轉身,我幫你戴上……」
我轉了個身,想想又立即轉回來了,說:「算了,我趕時間回去,明天戴了你再看吧……」
送我走到門口時,章百寬來了一句奇妙的發言,問我:「你平時都不看電視吧?那些談戀愛的劇……」我點頭說:「對!我的品味,能看那些嘛。我都看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拜拜!」
回到家,我把項鏈連同盒子拍了個照發給譚芮芮。她很快回消息說這是某名牌項鏈的定製款,價格不高不低,一台中檔小汽車的錢。
我看完消息歪倒在床上,決定明天去年會的任務就是小心翼翼地保護好脖子上這台小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