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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章百寬靜靜地抱在一起,與年會上表演式的擁抱不同,我安心地抱著他,心裡從此認定他是我除外婆和小姨外的另一個可以全心信任而愛著的人,而他也全然地信任著我,完全摒棄世人的眼光而愛著我。
就在我因太過安心和放鬆甚至有些犯困的時候,手機響了。我轉身翻出手機看,見是陸文文,按下了接聽鍵,就聽她急吼吼地說:「許前程,本命年跨年時許願最靈了,十二點別忘了許願!好啦好啦,我掛了……」
果然,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章百寬可能對許願這事不太信任,有些抱怨說:「你這什麼朋友……」
我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忙對章百寬說:「馬上十二點了!你也是本命年,趕緊許願。這個時候許願最靈!」
然而章百寬顯然目睹了我得到這個信息的全過程,看眼神兒還是不大信。
我不管他,閉著眼睛雙手合十,許得很虔誠,心裡默念:「明年有兩個小目標,先中了AM的標,再順利考上陳教授的研究生…….」為了夯得實一點,我連著念了兩遍。
睜開眼抬頭見章百寬還只是望著我,就問:「你沒許願啊?」他搖頭,然後問我:「你許的什麼願望?」
我一挑眉,說:「你怎麼不懂事呢?說出來就不靈了……」他繼續不懂事地問我:「跟咱倆有關嗎?」
街邊的路燈正照著他深邃的眼睛,這樣的光線下他憂鬱的氣質又上線,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哥我錯了,我就奔事業去了,把您老人家這個新出爐的男朋友忘了個徹徹底底!
然後為了彌補我對他的這份虧欠,我主動抬頭吻了他。他的唇涼而柔軟,口感還不錯……這是後來我對陸文文這個初吻還沒著落的女同學描述感受時的形容。
其實真相是我把人家的嘴唇咬出血了,以至於美麗的夜色照應著他姣好的容貌,唇邊一點鮮血,像個精緻的吸血鬼……
為了緩解尷尬,我哀怨地道歉:「哎呦,莽撞了……你沒事吧?」章百寬頂著吸血鬼的妝容望著我說:「要不再給你一次機會吧……」
這裡是我的回憶錄,所有反派都活在幕後,她們的喜怒哀樂不在我眼前便只當不存在。
後來我聽說蘇恬那天的情緒很差,以至於工作中出了錯,把責任推給了韓小魚。韓小魚奮起反抗無效,被扣了當月的獎金。
韓小魚說這事時,正跟我吃火鍋,一邊涮毛肚一邊抱怨:「我這工兒也不知道給誰打的,獎金都扣到明年下半年了……」
然後他透漏了點情報給我,說明年AM外包保潔業務招標,條件可能要求承包公司需要三年的業內經驗。
三年?這不直接把我們許家家政給卡到門外了。
但招標歷來如此,都希望投標的公司實力雄厚,經驗豐富,口碑良好。
我跟小姨悶頭商量了一天,決定年後想法子收購一家資質夠的家政公司。這是個大計劃,估計我倆還得「招商引資」。但好在還有時間慢慢商量,先過了這個年再說。
第二天晚上快十點,我放下小超市的捲簾門,準備關店回後面休息,就接到了小姨在街對面燒烤店打來的電話。
燒烤店就是顧老夢和賈白茶的燒烤攤升級版,冬天他們搭在外面的棚子和桌椅都收了,只在店內經營。他們這家燒烤店是跟一家早點鋪子合租的,清晨到半上午是早點鋪時間,中午到半夜是燒烤店時間。
電話里我聽出小姨情緒低落,就帶著陸文文一起趕過去了,打算接她回來。我們趕到的時候,小姨已經喝出了一桌子啤酒瓶,還是不想走。
顧老夢坐在不遠處看著我小姨,見我們來了鬆了口氣:「她這是喝到量了,再喝就胡說八道了……」賈白茶在旁邊收拾桌子,邊說:「讓她說唄,反正也不是咱們丟人……」
我心說你們兩口子這是什麼損友,跟陸文文一左一右在小姨身邊坐下。我搶過酒瓶問:「怎麼回事啊?章十全跟盧惠跑了?」
小姨也不跟我搶,直接伸手在桌子底下又撈出一瓶啤酒,熟練地打開,又滿了一杯,說:「跑就跑了,多大點事兒。」
「多大點事兒你還喝悶酒?什麼?真跑了?」
小姨又喝完了一杯,拋了個白眼給我,才說:「章十全的律師打電話來了,說對方請的新律師就是盧惠,兩邊馬上要走合同了。盧惠說她就是沖著我和章十全來的,放話說如果我跟著章十全,叫我一分錢也得不到。她以為誰都跟她一樣,是為了錢呢。」小姨嘲諷地笑,然而笑容有點慘。
我是才知道盧惠竟然已經瘋狂到了損人不利己的地步,說:「那你們的律師,贏不了盧惠嗎?」
「關鍵是那個業務員又改口了啊!擺明收了造假廠子的錢,豁出去要栽贓章十全。」
「那你喝酒也解決不了問題,還得保重身板,跟章十全熬過這一關啊。」我說。
「對,就是熬不過去,他坐牢,我給他送盒飯!」說完,小姨接著自斟自飲,姿勢更加豪邁。
我實在看不下去,去搶她手裡的酒瓶子,給自己也滿上了,說:「你要喝,我陪你,一起一起!」我喝酒第一感覺就是這東西真是糧食做的啊,飽腹感真強,喝下去就頓覺飽了,甚至想打嗝。
小姨果然看不下去,說:「行了行了,你那點酒量,別跟我玩同歸於盡!」
我得逞地笑了。可總算勸住了小姨,就發現陸文文在旁邊也喝上了,那架勢也是不醉不休,轉眼還把自己喝哭了,一邊哭一邊嘮叨自己從小到大受的委屈。
我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頓,又改勸陸文文,說:「到底什麼事?說出來我看看值不值當的你這樣?」
陸文文邊哭邊嘟囔,大體意思就是老娘今天又來找她了,說是她嫂子生了兒子缺奶粉錢,死活從她手裡拿走了三千塊。陸文文給錢買消停,又委屈又不甘心。
我也是酒壯熊人膽,拍著桌子說:「你就不應該給她!你早出晚歸辛辛苦苦賺的錢,憑什麼給她?你高三時候她騙你退學打工賺錢給她兒子娶媳婦,這樣當媽的,你就不應該再認她!」
陸文文哭哭啼啼說她也不想認,但是這多年都被她欺負習慣了,她也恨自己……望著眼前這個被自己親娘PUA的小姑娘,我只能嘆口氣扯了幾張面巾紙遞給她。我小姨嘆了口氣,果然招呼顧老夢結賬。
那邊顧老夢如聞天籟,歡快地過來,給我們打了個八折。
我們三個出了燒烤店,互相攙扶著往街對面走,風一吹酒勁兒都上來了,走得歪歪斜斜。小姨舌頭都打結了,含含糊糊說:「你小姨混得不好,對不住我外甥女啊!」
我本來就是一杯倒,此時沒倒全靠兩邊的人攙著,腦子倒是還清楚,跟著說:「哪啊,混得不好咱倆才是親的,我也混得不好!」
外婆站在小超市門口看著我們,就隔著一條街,十多米的距離被我們仨走出了人生漫長的感覺。我們開始唱歌,鬼哭狼嚎的歌聲在空曠的冬夜裡分外瘮人。
然而這在我們這個小區絕對是喜劇片。
果然第二天小區里開始盛傳許家超市的三個閨女都失戀了,目擊者眾。
那天晚上的事我幾乎忘了個乾淨。小姨也斷片兒了,倒是陸文文醉酒了還記性好,把所有細節都講給我們聽。可我們哪有臉聽呢,還不如都忘了呢。
這天以後,我小姨就玩起了失蹤。她提前發消息給我,說要出個差,至於去哪了去幹嗎,那是一點沒提,手機也一直是關機狀態。我外婆開始還以為她又跟章十全跑了。直到章十全也找上門來,說兩天沒有小姨消息了。
章十全望著外婆,有點忐忑,擔心他和小姨是被拆散了,小姨想不開去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