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場戰爭背後打的都是錢糧,誰的經濟潛在資源更龐大,誰就越有可能在戰爭中贏得最終的勝利。俾斯麥在統一德國的歷史進程中首先遭遇的就是金錢的困境。
1861年威廉一世繼承王位時,他所面對的首要難關就是自由派把持下的議會。自18世紀末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以來,以民主為核心理念的自由派思潮橫掃歐洲,特別是1848年革命後,自由派在歐洲的影響力更加深遠,甚至不惜採取暴力與流血的方式力圖徹底砸碎封建**的社會權力結構。在思想傳統較為保守的普魯士,自由派既嚮往法國與英國的民主模式,又從內心深處懼怕法國曾經歷過的血腥革命。這是普魯士自由派最致命的弱點,他們從骨子裡仍然是地地道道的民族主義者,而僅僅披上了自由派的一層皮。
威廉一世身上繼承了普魯士軍人的傳統,多年的軍旅生涯使他對軍隊建設分外關注。他曾是1848年武力鎮壓歐洲革命最堅決的少數派,反對任何政治妥協。他認為強大的軍事力量和高度的政治集權是普魯士崛起的先決條件,這一點與俾斯麥不謀而合。1862年,威廉一世在軍隊改革法案屢屢遭到議會阻撓的情況下,終於下定決心啟用極具爭議性的俾斯麥為普魯士首相兼外交大臣。俾斯麥在就職演說中提出了著名的鐵血理論,他說:「當代的重大問題不是通過演說與多數派決議所能解決的,那是我們1848年和1849年所犯下的錯誤,(這些問題)只有通過鐵和血的方式來解決。」俾斯麥同時也給威廉一世打了一針強心劑:「既然我們遲早是要死的,能不能死得更體面一些……陛下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只有奮鬥!」從此俾斯麥贏得了威廉一世對他的政策的堅決支持。
軍隊改革法案的核心就是強化正規軍,削弱國民警衛隊。法案將正規軍服役期從兩年延長到三年。議會反對的表面理由是軍費開支過大,骨子裡是對國民警衛隊被降格感到不滿。在普魯士的軍事建制中,正規軍的核心是封建容克貴族勢力集團,而國民警衛隊則代表城市中產階級的新興資產階級力量,強化正規軍的結果必然是普魯士**力量得以進一步增強,這一點是自由派的議會所深為忌憚的。他們的手段就是拒絕批准政府的預算,在錢的問題上死死卡住俾斯麥的脖子。俾斯麥毫不示弱,馬上威脅將議會休會,要在沒有議會的情況下執政。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丹麥危機突然爆發了。在1863年3月,丹麥國王欲將普丹邊境地區存有領土爭議的石勒蘇益格(Schleswig)和荷爾斯泰因(Holstein)兩地納入版圖,此事立刻激發了普魯士的民族主義情緒。這兩處地區按照1852年《倫敦條約》的規定雖然由丹麥治理,但主權仍屬德意志邦聯。戰爭的陰雲開始籠罩在普魯士的上空。
對於俾斯麥而言,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將借對丹麥的戰爭大大削弱國內自由派的反對力量,鞏固自己的權力。此時俾斯麥太需要一場對外戰爭的勝利了。從戰略上分析,俾斯麥的手法沉穩老到。為了達到擊敗丹麥的目的,他必須拉攏奧地利。為此他巧妙地建議將石勒蘇益格劃歸普魯士統治,荷爾斯泰因則歸屬奧地利,奧地利欣然接受。同時,為了擺平歐洲其他強權的干涉,俾斯麥作出支持《倫敦條約》、維護現有歐洲秩序的姿態來安撫英法俄。
俾斯麥在丹麥危機中的政治手段和外交技巧已經發揮到了極致,普魯士的軍事機器對付丹麥也綽綽有餘,但最讓俾斯麥焦心的是他龐大的戰爭費用並沒有著落,議會頑固地反對他的內政與外交政策,根本不可能通過他的戰爭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