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經濟思想使人看不清自己的利益歸屬。因此,與利益相比,更危險的其實是思想。」
——凱恩斯
目前的人民幣與建國初期人民幣的發行機制出現了明顯變化。當時中國金融戰略的最高原則就是獨立自主,既不與蘇聯的盧布掛鉤,也不與美國的美元掛鉤,同時也不與蘇聯和西方控制下的黃金掛鉤。其目的在於保持人民幣的獨立性,人民幣的幣值取決於中國的經濟發展,「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60年之後,中國經濟與世界經濟日益融合,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人民幣的發行機製作出相應的調整乃勢所必然。
然而,1994年以來,在人民幣的基礎貨幣投放中,外匯占款的比重越來越高,這就使人民幣被外幣(尤其是美元)左右的程度越來越大。到目前為止,外匯占款已成為人民幣基礎貨幣的主要產生方式。所謂外匯占款,說白了,就是以美元為抵押發行人民幣,再經過銀行系統的放大效應,中國流通的70萬億人民幣中,絕大部分的「發行儲備」,實際上是美元資產。現在的困境就在於,人民幣已經基本被「美元化」了。
在當今信用貨幣體系之下,貨幣是否有價值,取決於創造信用的人是否守信。而目前的美國正面臨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失業危機,不堪承受的高負債,18%的真實失業率,大幅貶值的房地產,嚴重縮水的養老金賬戶。7900萬「嬰兒潮」在未來一二十年陸續退休(其規模高達就業人口的一半),政府醫療養老開支未來的飆升,財政赤字的難以抗拒的惡化,國債私人負債的持續攀升,這一切·譯出來就是,美國人的違約將史無前例地大幅上升,而創造美元的這些白條的價值,將前所未有地下跌。違約,可以是直接與公開的,也可以是間接與隱秘的,美國正在實行的第二輪貨幣「量化寬鬆」政策,就屬於後者。
美元的實質是一種以債務為抵押所發行的貨幣。每一張流通美元的背後都是某人對銀行系統的負債,這張紙幣其實是一份債權的收據,所以每一個持有美元的人都是美元債務的債權人。
當美國以「量化寬鬆」這樣「匪夷所思」的名稱,來啟動印鈔機時,美聯儲通過購買美國國債和金融機構持有的債券、票據來對美國巨額債務進行大規模的「貨幣化」。「量化寬鬆」無外乎兩個含義,一是規模遠超正常水平,從而達到稀釋債務的目的;二是「被貨幣化」的債券質量大大降低,如早已實質破產的「兩房」所發行的債券。這樣一來,海量增發的美元大大稀釋了美元原持有人手中債權的「含金量」,同時,新發行美元中的「資產毒素」大大上升。2008年美國金融海嘯之後所「量化寬鬆」出來的「新美元」是一種典型的劣質貨幣,這就是為什麼黃金這種誠實的貨幣從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時的每盎司700美元,暴漲到目前1400美元的主要原因!
當這種債權「含金量」被大大稀釋,並且「資產毒素」大幅超標的劣質美元湧向全世界時,全球金融秩序怎能不亂?各國又豈能坐視「劣質毒美元」的衝擊?
2008年以來,「劣質毒美元」大量湧入中國,中國的銀行系統將對外貿易與直接投資和其他渠道進入中國的美元結算為人民幣,再將美元賣給人民銀行,此時的「劣質毒美元」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中國央行的資產負債表。而以它們為抵押發行的人民幣,就是這些劣質美元債權的收據,最終被廣大人民幣持有人所擁有。「美元病毒」通過貨幣流通進而「傳染」到人民幣。從表面上看,美元儲備資產被政府擁有,但這些資產的最終收據卻掌握在人民幣持有人手中,因此,這些「劣質毒美元」資產的實際擁有者是中國老百姓,而政府僅僅是「代持」。
此時,美國開始發力,強烈要求人民幣升值。
假如中國擁有2萬億美元的外匯資產,而人民幣對美元比價為8:1,那麼以這些資產為抵押發行了16萬億人民幣,這些「毒素超標」的美元資產收據經過銀行系統的放大作用已經流入中國的經濟體內,並廣為大眾持有。如果在美國的壓力下,人民幣被迫升值到6:1,這時將發生什麼樣的情況呢?做個形象的比喻,如果2萬億美元在國際市場上能夠換回16萬億個麵包,那麼人民幣升值前的每一張收據可換一個麵包。現在麵包價格突然變為用12萬億張新收據可買16萬億個麵包,貌似升值後的新收據購買力提高了,但實際上當人們用這個比價關係去換取麵包時,會突然發現在前12萬億張收據取走了16萬億個麵包後,還有4萬億張收據什麼也換不到了。在人民幣升值的那一瞬間,強制12萬億張「新幣」等價於16萬億張「舊幣」,意味著「舊幣」對於存量資產的購買力的暴跌!這與蔣介石1:200兌換淪陷區的偽幣,和蘇聯1:10兌換舊盧布一樣,都是對舊幣持有人的財富剝奪。
更糟糕的是,由於美元濫發,導致了國際商品價格上漲,2萬億美元以前可以買到16萬億個麵包,如果現在只能買到10萬億個麵包,其結果就是16萬億張舊收據可索取的真實財富,從16萬億個麵包下降到10萬億個麵包,這意味著升值前的人民幣持有人的實際購買力大幅縮水。
這就是為什麼人民幣對外「名義升值」,而對內的真實購買力卻在貶值的原因。當人民幣以美元為抵押發行時,美元的貶值將最終傳導到人民幣持有人頭上。
當大眾的視線被吸引到貿易平衡或匯率操縱等話題的時候,真正上演的其實是人民幣升值對中國30年來所有存量資產進行價格重估的大戲。在人民幣名義國際購買力升值的同時,伴隨著人民幣對巨額存量資產的購買力貶值問題。這一過程將明顯造成中國國內的通貨膨脹壓力,特別是在資產價格領域。使問題更加嚴重的是16萬億收據屬於基礎貨幣,當銀行系統對其進行放大之後,進入中國的經濟實體的信用總量更為巨大,其通脹效應可想而知。
人民幣劇烈升值所產生的名義國際購買力增強的好處是在未來數年內伴隨著進口和海外投資才能逐步顯現的,而其造成的外匯儲備資產損失,以及對國內巨額存量資產進行價值重估所誘發的惡性資產通脹的害處卻是立刻發作的。
升值遊戲的核心在於,讓升值後的人民幣在名義國際購買力提高的同時,卻降低了升值前存量人民幣在國內的實際購買力,從而有效地稀釋了人民幣持有人對美元債權的「含金量」。在這裡需要強調的是,最終擁有美國債權的並不是中國政府,而是廣大人民幣持有人,因此,美國賴賬的最後埋單人是中國老百姓。
毫無懸念的是,人民幣升值必將引發更大規模的熱錢進入,這將會進一步強化通貨膨脹壓力。參考日元1985年被迫升值後所造成的嚴重資產泡沫,以及人民幣2005年7月以來匯率上漲20%所啟動的房地產價格瘋漲和股市狂熱,不難看出美國迫使人民幣大幅升值的一石二鳥的效果,一是大幅降低美國對中國的實際負債,二是刺激中國資產價格泡沫。人民幣升值速度越快,人民幣投機者對美元資產套現的衝動就越強烈。當「劣質毒美元」所攜帶的美國有毒債務在世界各國被消化得差不多時,中國資產泡沫或許將發展到難以挽救的惡性狀態。此時,美國也許會突然大幅提高利率,祭起反擊全球通貨膨脹的大旗,一舉戳破中國和其他國家的資產泡沫。
時間是戰爭中的關鍵變數,貨幣戰爭更是如此。美國需要各國貨幣立刻大幅升值,用其他國家經濟復甦的能量,來幫助美國稀釋和分攤「劣質毒美元」所附著的不良債務。如此以鄰為壑的自私行為,怎能不受到世界各國的抵制和反抗!
如果中國的資產泡沫被刺激得足夠龐大,其破裂所產生的爆炸當量就足夠大。那麼,如何拯救中國經濟呢?
正發生在歐元區的希臘、愛爾蘭主權信用危機就是「榜樣」。歐元國家將貨幣發行大權讓渡給了歐洲央行,注意,這個歐洲央行是超越歐盟主權國家的機構,它不向歐洲議會負責,不向各國選民負責,更不必理會各國政府,它將根據自己的意志行事。此時,歐洲央行將具備對主權信用危機國家生殺予奪的大權,它將開出財政稅收、國家負債、預算規模、養老醫療、退休保險等一系列苛刻條件,強迫各國執行,如不同意,就休想得到歐元貨幣!
當中國出現問題時,出面的很可能就是那個以未來「世界中央銀行」自居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拯救條件用腳後跟都能想像得到,那就是「共享」貨幣發行權,規定一系列「不允許」的貨幣發行條件,「監督」中國「匯率」和財政稅收政策的執行,換句話說,必須讓出金融高邊疆的控制權!
這種情況,今天看來類似科幻場景,如果應對得當,它將永遠只是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