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費拉克坐在安灼拉旁邊一塊鋪路石上,繼續辱罵那門大炮,每次隨著巨響迸射出被稱為霰彈的大量炮彈時,他就用一連串的諷刺話來數落它。
「可憐的老畜生,你大叫大嚷,我替你難受,你吼不響了,這不象是放炮,而是在咳嗽呀。」
他周圍的人哄然大笑起來。
古費拉克和博須埃,他們的英雄氣概和舒暢心情隨著危機與時俱增,就象斯卡隆夫人①那樣,用開玩笑來代替飲食,因為沒有葡萄酒了,他們就向群眾灌注歡樂。
①斯卡隆夫人(MadameScarron),路易十四的情婦。
博須埃說:「我佩服安灼拉,他那沉著的膽量使我驚嘆。他過著孤獨的生活,這可能使他有些抑鬱。安灼拉因他的偉大事業使他束身鰥居而抱怨,我們這些人,多少有些情婦使我們狂熱,也就是說使我們勇敢。一個人能象老虎那樣戀愛,至少也會象獅子那樣去戰鬥。這也是對那些給我們顏色看的娘兒們的一種報復。羅蘭①讓人殺死自己,為的是使安傑麗嘉煩惱。我們的大無畏精神是從女人那兒來的。一個沒有女人的男人是一支沒有撞針的手槍;使男人奮發的正是女人。安灼拉沒有女人,他不談戀愛,可是他膽大無畏。一個人能冷若冰霜而又猛如烈火,這真是不可思議。」
安灼拉似乎不在聽人講話,可是如果有誰在他身旁,就會聽到他在喃喃低語:「祖國。」②博須埃還在談笑,古費拉克突然大叫:
「來了個新玩意兒!」
①指義大利詩人阿里歐斯托(Arioste,1474-1533)的長詩《瘋狂的羅蘭》
中的主人公,他熱戀著安傑麗嘉。
②「祖國」原文是拉丁文patria。
然後,模仿看門人的通報語調,又加上了一句:
「八磅炮閣下。」
確實,一個新腳色登上了舞台。這是第二門火炮。
炮兵們迅速而使勁地操作著,把這第二尊炮架好在第一尊旁邊,準備射擊。
這樣就出現了收場的局面。
過不多久,這兩門炮立刻進入戰鬥,對準街壘轟擊,作戰分隊和郊區分隊用排槍協助作戰。
稍遠處,人們還聽到其他的炮火聲。在這兩門炮猛力轟擊麻廠街棱堡的同時,另外又有兩門炮,一門瞄準聖德尼街,另一門對著奧白利屠夫街,把聖美里街壘打得彈痕累累,有如篩孔。這四門炮相互間的回聲都凄厲哀怨。
警犬陰鬱的吠聲也相互呼應。
轟擊麻廠街街壘的兩門炮,一門使用霰彈,一門發射實心彈。
那門發射實心彈的炮口瞄準得高些,算好要讓炮彈擊中街壘頂層,把它削平,把鋪路石打成碎片,象霰彈一樣去擊傷那些起義者。
這樣轟擊的用意是想把棱堡頂上的戰士趕下去,迫使他們退進街壘,也就是說總攻已迫在眉睫了。
當實心彈把戰士從街壘頂上轟下來、霰彈又把小酒店窗口的起義者驅散以後,這樣突擊中隊就可以衝進街道而不致遭到射擊,甚至不被發覺,就可以象昨晚那樣突然爬進棱堡,誰知道呢?也許可以用奇襲的辦法拿下街壘。
「必須減輕這兩門炮的干擾,」安灼拉說,接著他大聲喊道,「向炮兵開火!」
人人都準備好了。沉寂了那麼久的街壘又奮起開槍射擊了,他們猛烈而歡快地連續發射了七八排槍彈,街上充滿了濃煙,教人睜不開眼睛。幾分鐘過後,透過這有著一道道火焰的煙霧,大家可以隱約看到三分之二的炮兵已經倒在炮輪之下了。依然站著的那幾個炮兵強作鎮靜,仍在使用那些火器,可是火力已經慢了下來。
「好極了,」博須埃向安灼拉說,「很成功!」
安灼拉搖搖頭,回答說:
「這樣的成功。再過它一刻鐘,街壘里便剩不下十顆子彈了。」
伽弗洛什好象聽到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