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團結報》的編輯對我充滿了熱情,但他們並沒有很快刊登我的文章。我非常不安,害怕那篇文章再也出不來了。但正好是我陪莉拉去看了精神科的第二天,我一大早跑到報刊亭,拿到了一份報紙,我快速翻閱了一下,終於看到了那篇文章。我想著,他們可能會把這篇文章穿插在地方欄目中間,但我卻看到,文章出現在全國發行的那幾頁里,佔了一整版,我看到我的名字被引出來,我感覺好像有一根長長的針刺到了我。彼得羅馬上就給我打電話了,他非常高興,阿黛爾也很振奮,她說她丈夫很喜歡那篇文章,就連馬麗婭羅莎也說好。最讓我驚異的是,我的出版社的總編,還有和那家出版社合作了很多年的兩個名人也打電話給我,向我表示祝賀,弗朗科·馬里也給我打了電話,他從馬麗婭羅莎那兒要到了我的號碼。他是帶著敬意和我說話的,他說他為我感到高興,說我完整展示了工人的處境,那篇文章堪稱典範。這時候,我很期望能通過某種渠道,獲得尼諾的認可,但他一直都沒有出現,我有些難過。就連帕斯卡萊也沒有露臉,但我知道,因為政見不同,他早已不看這個黨派的報紙了。無論如何,《團結報》的主編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安慰,他向我表示,他非常喜歡我寫的文章,但用的還是那種不恭的語氣。他建議我買一台打字機,再寫點類似的東西。
我得說,最虛偽的電話是布魯諾·索卡沃打來的。他讓秘書撥通了我的電話,然後他過來接。他說話的語氣很憂傷,就好像那篇文章——但剛開始,他從來都沒提到那篇文章——狠狠地打擊了他,讓他失去了所有活力。他說,我們在伊斯基亞時,我們在沙灘上散步的那些天,他非常愛我,他從來都沒有像那樣愛過任何人。他對我傾訴了所有的愛慕之情,因為我年紀輕輕,就做出了那麼了不起的事情。他發誓說,他父親把工廠交到他手上時,工廠已經困難重重,而且有很多糟糕的做法。他是唯一的繼承人,他自己也看不慣工廠的事情,但他沒辦法。最後他說,我的文章——他終於提到了——對他很有啟發,他想儘快糾正自己,改變之前習以為常的錯誤做法。他說和莉拉之間的誤會讓他覺得很遺憾。他說他的管理人員正在和我找的律師解決所有問題。最後他小聲總結說:「你認識索拉拉兄弟,在這個緊急的關頭,他們正在幫助我,讓索卡沃工廠改頭換面。」最後他補充說:「米凱萊向你致以親切問候。」我也問候了米凱萊,並且謝謝他的好意,然後就掛了電話。我馬上打電話給馬麗婭羅莎的律師朋友,告訴他關於這通電話的事情。他向我確認說,錢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幾天之後,我在他的事務所見到了他。他比我大不了幾歲,除了嘴唇有點兒薄,人很可愛,他穿得很得體。他想帶我去喝杯咖啡,他對圭多·艾羅塔充滿了崇敬,他也記得彼得羅。他把索卡沃給莉拉的錢交給我,讓我小心不要被小偷偷走了。他提到了學生、工會的人,還有警察在工廠門口製造的混亂。他說他去了工廠,勞動監察員也去了,但我感覺他不是很滿意。只有到告別的時候,他才在門口問我:
「你是不是認識索拉拉?」
「他們就是我們城區的人,我在那個城區長大。」
「你知不知道,索卡沃的背後是他們?」
「我知道。」
「你不擔心嗎?」
「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一直都認識他們,但你多年在外面上學,也許你現在不是很了解那不勒斯的情況。」
「我非常清楚。」
「最近幾年,索拉拉家族擴張了,成了這個城市非常重要的人物。」
「然後呢?」
他抿了抿嘴唇,向我伸出一隻手說:
「也沒什麼。我們現在要到錢了,都沒問題了,代我向馬麗婭羅莎和彼得羅問好。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你喜歡佛羅倫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