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心走完我的探索之路,我繼續步行,走到了梅爾傑利納火車站,最後我來到了馬爾蒂里廣場,這時候烏雲很低,好像就在樓頂上壓著。向索拉拉那家高級鞋店走去時,我確信暴風雨隨時都會從天而降。我看到了阿方索,他比我記憶中的還要帥氣,大眼睛,長睫毛,嘴唇線條很精緻,身體很纖細,但同時也很強壯。因為學過拉丁語和希臘語的緣故,他的義大利語有些不自然。他看到我很高興,一種發自內心的高興。我們一起經歷了初中和高中艱苦的幾年,我們建立起了一種堅固的友誼,即使很長時間沒見面了,但我們馬上就熟絡起來了,相互開起了玩笑。我們暢所欲言,話題跳來跳去,聊到了學校里的事情、老師們、我出版的那本書、他的婚禮還有我的婚禮。是我跟他提到了莉拉,他有些迷惑,他不想說莉拉的壞話,也不想說他哥哥和艾達的壞話。他只是說:
「事情到這一步,是可以預測的。」
「為什麼?」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莉娜讓我很害怕?」
「是的。」
「那不是害怕,我是很久之後才明白的。」
「那是什麼?」
「一種陌生的吸引,一種又遠又近的感覺。」
「也就是說?」
「這是很難解釋的事情:我和你馬上就成為了朋友,我很喜歡你,但和她就不可能建立這種友好的關係。她身上有一種可怕的東西,會讓我想跪在她面前,告訴她我內心深處的秘密。」
我開玩笑說:
「很好啊,這是一種宗教體驗。」
他還是那麼嚴肅:
「不是,那是一種自愧不如的感覺。她幫助我學習的那段時間,那是很好的體驗。她看一下課本,馬上就明白了,然後用一種簡單的方式給我講出來。當時我經常想,我到現在也經常想:假如我生下來是個女孩子的話,我希望自己像她一樣。實際上,在卡拉奇家裡,我們倆都是外人,無論是我還是她,都不能久留,因此我從來都沒有怪罪她,我一直是站在她那邊的。」
「斯特凡諾還生她的氣嗎?」
「我不知道,儘管他很恨莉娜,但他有太多麻煩要解決,現在莉娜是他最無關緊要的問題了。」
對我來說,他的這個斷論是誠懇的,也是可信的,我不再談論莉拉。我開始問起了他瑪麗莎的情況,還有薩拉托雷一家人,最後問到了尼諾。他的回答很不具體,尤其是關於尼諾,現在沒有人——他跟我說,這是多納托的意願——敢請他來參加這讓人無法忍受的婚禮。
「你不樂意結婚嗎?」我斗膽問了一句。
他看著櫥窗,外面雷電交加,但還沒有下雨。他說:
「我不結婚也挺好的。」
「那瑪麗莎呢?」
「她不行,她這樣不行。」
「你想讓她當你一輩子女朋友?」
「我不知道。」
「因此最後你滿足了她的要求。」
「她去找米凱萊了。」
我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找他做什麼?」
他笑了,是有些神經質的笑。
「她去找米凱萊,他們聯合起來對付我。」
我當時坐在一張墩狀沙發上,他是背光站著的,他的身體像電影里的鬥牛士一樣,緊繃著。
「我不明白,你娶瑪麗莎,是因為她讓索拉拉告訴你,你應該娶她?」
「我娶瑪麗莎,是不想得罪米凱萊,是他把我安排到這店裡的,他相信我的能力,我對他很感激。」
「你瘋了嗎?」
「你這麼說,是因為你們都不理解米凱萊,你們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的臉有些扭曲,枉然想忍住眼淚。最後他說:「瑪麗莎懷孕了。」
「啊!」
原因是這個。我非常尷尬,我拉著他的一隻手,想讓他平靜下來。他很艱難地平靜下來了,對我說:
「生活是一件很醜陋的事情,萊農。」
「這不是真的,瑪麗莎將是一個很好的妻子,也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瑪麗莎怎麼樣,這關我屁事兒。」
「你不要誇張了。」
他眼睛盯著我,我覺得他在研究我,就好像要搞清楚一件我沒有明說的事兒。他問:
「莉娜對你什麼都沒有說嗎?」
「她應該對我說什麼?」
他搖了搖頭,忽然很開心。
「你看,我說得對吧?她不是個普通人。有一次,我跟她說了一個秘密,我當時很害怕,我要找個人說說我害怕的緣故。我就跟她說了,她在那裡仔細地聽我說,後來我就平靜下來了。對我來說,和她談論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我覺得她不是用耳朵聽,而是用一個只有她才有的器官在聽,那些話才變得可以接受。最後,我沒有對她說,就像通常人們會說的那樣:『你要發誓,拜託了,你不會背叛我。』但現在很明顯,假如她沒對你說這事兒,那她誰都沒有告訴,甚至是在對她來說最艱難的時刻,就是那些充滿仇恨,我哥哥打她的時候。」
我沒有打斷他。讓我覺得難過的是,儘管我一直是他的朋友,他對莉拉說了一些隱秘的事情,但卻沒有對我說。他似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他想補償。他緊緊地擁抱了我,在我的耳邊低聲說:
「萊農,我是個飄飄,我不喜歡女的。」
當我要離開時,他很尷尬地說:「我還以為你已經看出來了呢。」這讓我更加難過,實際上,對此我連想都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