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佛羅倫薩的前夜,我沒法入睡,心裡有很多讓我痛苦的事情,最難讓我消化的是帕斯卡萊對我的批評,他的話一句句刺痛著我的神經。剛開始,我盡量不去想這些,但現在我不確信我做得對不對。我想到,莉拉說他們說得有道理,也許我真的錯了。最後,我做了一件我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凌晨四點,我從床上起來,在太陽升起之前一個人從家裡出去。我感到非常不幸福,希望會發生一些意外,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來懲罰我的這些錯誤舉動和我糟糕的想法,從而也懲罰到她。但什麼事兒也沒發生,我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外面比白天擁擠時還安全。我來到了海邊,天空開始發紫,在黯淡的天色下,大海像一張發灰的紙,天空上沒幾朵雲彩,天邊是粉色的。天光把奧沃城堡切成了兩段,靠維蘇威火山那邊,是一片輝煌的赭紅色,靠火車站和波西利波那邊,是一道長長的褐色,沿著礁石的那條路空蕩蕩。大海悄無聲息,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氣息。假如每天早上,我不是在老城區醒來,而是在靠海的那些房子里醒來,不知道我會對那不勒斯、對我自己會有什麼樣的看法。我在追求什麼?我要改變自己的出身嗎?改變我自己,還有別人?我要讓眼前這個空蕩蕩的城市住滿新居民?他們不為貧窮或貪婪所折磨,他們沒有憤恨,也沒有怒火,他們就像以前居住在這裡的神靈一樣,能欣賞到這輝煌的景色。我還是要順從我內心的惡魔,自己過上好生活,自己幸福?我利用艾羅塔一家的權力,來幫助莉拉,艾羅塔幾代人都為社會主義做鬥爭,他們站在帕斯卡萊或者莉拉這類人一邊,但我那麼做,並沒有想著要改變全世界的不公正,而是要幫助一個我愛的人。假如我不那麼做的話,我會覺得愧疚。我做錯了嗎?我應該任由莉拉陷入麻煩之中嗎?我再也不做這種事兒了,我再也不會為任何人動一根手指了。我要離開了,我要去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