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在電視前睡著了,我把她們放在床上。我回到客廳時,尼諾已經不在那裡了,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我很沮喪地把桌子收拾了,洗乾淨盤子。我讓他留下來,這是多麼愚蠢的事兒,他還是離開的好。另一個方面,我怎麼能忍受沒有他的蒼白日子,我至少要讓他在走之前答應我他會很快回來。我希望他能再回來,住在我家裡,我們早上一起吃早餐,晚上在同一張桌子前吃晚飯。他會說一些風趣話,或輕或重。當我想表達自己的想法時,他會在那裡聽我說,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會帶著敬意聽我說,對我從來都不會用嘲諷的語氣。然而我不得不承認,現在這種關係遭到了破壞,我們在一起生活變得不再可能,那是他的錯。彼得羅很依賴他,他希望能和尼諾相處,他非常在意這份友誼。但尼諾為什麼要傷害他、羞辱他,讓他失去權威呢?我卸了妝,洗了臉,換上了睡衣。我把門從裡面鎖上了,加上保險鏈子,把煤氣關了,把所有百葉窗都放了下來,把燈關了。我去看了一眼兩個孩子。我希望彼得羅沒假裝睡覺,沒等著和我吵架。我看了他的床頭櫃,他已經吃了鎮靜劑,他完全睡了過去,他讓我很心軟,我在他臉頰上親吻了一下。他真是一個難以預料的人:非常聰明,同時又很笨;很敏感,也很遲鈍;很勇敢,也很怯懦;有文化,也很無知;很有教養,也很粗魯,他是艾羅塔家的一個失敗者,是一個在半路上跌倒的男人。尼諾那麼自信,那麼決斷,他能幫助彼得羅,讓他重新振作起來、提高自己嗎?我又一次想,為什麼這份友誼變成了單方面的敵意呢。現在,我似乎明白了,尼諾想幫助我看清我丈夫的本來模樣。他很確信,我腦子裡是一個理想化的丈夫,無論是從精神上,還是從才智上,我都依附於他。他希望能讓我看清楚:這個年輕的教授其實什麼都算不上,雖然他寫出了一篇非常精彩的大學畢業論文,出版了一本備受欣賞的書,正在寫一部新書,新書出版之後,他的威望會得到進一步鞏固和提升。最近一段時間,就好像是他一直在朝著我叫喊:你在和一個平庸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你和一個沒用的人,生了兩個女兒。他的計劃就是通過貶低我丈夫,使我得到解放,通過摧毀他,讓我回到我自己。但他這麼做時,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把自己作為一種標準的男性形象,展示在我眼前,他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個問題讓我很憤怒。尼諾太冒失了,他把我苦心經營的平衡給打亂了。為什麼他沒和我商量,就把這一切搞得亂糟糟的?是誰讓他幫我睜開眼,拯救我的?他從什麼地方推測出我有這個需要呢?他想,他可以隨便改變我的婚姻生活,還有我作為母親的責任?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想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結果?我想,是他自己要想清楚,難道他對我們的友情失去興趣了嗎?現在快放假了,我會出發去維亞雷焦。他說,他會去卡普里島,他岳父岳母住在那裡。我們應該等到假期結束時再見面嗎?為什麼呢?其實在這個夏天,我們已經有可能加固我們兩個家庭的關係。我當然可以打電話給尼諾的妻子,邀請她、她丈夫,還有孩子到維亞雷焦來,和我們一起待幾天。我希望他們也能邀請我、黛黛、艾爾莎和彼得羅去卡普里島,我從來都沒去過那裡。假如整個夏天我們不能見面,那為什麼我們不能寫信,來交換我們的想法,或者交流一些可以讀的書,談談我們的工作計劃?
我沒辦法平靜下來,尼諾不應該那麼做。假如他在乎我的話,他應該像剛開始那樣,他應該重新獲得彼得羅的歡喜和友誼,我丈夫不要求別的。他真的以為給我帶來這種緊張的氣氛是為我好?不,不,我應該和他談談,我要告訴他,他那麼對待彼得羅是很愚蠢的。我小心翼翼地從床上下來,從房間里出去了。我光著腳,穿過了走廊,敲了敲尼諾的門。我等了一會兒,然後進去了,房間里一片黑暗。
「你決定了。」我聽見他說。
我吃了一驚,我沒想著要做什麼決定,我只知道他說得對,我已經決定了。我飛快地把睡衣脫掉,儘管天氣很熱,我還是躺到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