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了,艾爾莎非常高興,她撅著小嘴兒說:「爸爸不會玩兒。」黛黛捍衛了彼得羅,她說妹妹太小太笨了,什麼都玩不好。彼得羅心情很壞,盯著我看。
「你沒有睡覺。」
「我沒睡好。」
「你找到那些書了。」
「是的。」
「在哪兒找到的?」
「你說我在哪兒找到的?在家裡,我查了我該查的內容,就這樣。」
「為什麼你那麼生氣?」
「因為你讓我很生氣。」
「昨天晚上,我們給你打電話了,艾爾莎想跟你道晚安,但你不在家。」
「天氣很熱,我出去走了一圈。」
「一個人去的?」
「我還能跟誰?」
「黛黛說你有一個男朋友。」
「黛黛和你最親了,她恨不得取代我。」
「或者說,我看不到、聽不到的東西,她能看到、聽到。」
「你想說什麼?」
「就是我剛才說的。」
「彼得羅,我們把話說清楚,你要在你眾多的毛病里,再加上愛吃醋這一條嗎?」
「我不愛吃醋。」
「希望吧,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馬上告訴你:加上愛吃醋的話,那就太多了,我受不了這一點。」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這類衝突越來越多了。我對他很留心,我指責他,也很鄙視自己,但同時我也覺得很氣憤: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你要我怎麼做?我愛尼諾,我一直都愛他。現在他要我了,我怎麼能把他從我的心裡、腦子裡,還有身體里驅趕出去?我從小就練就了一種自我壓抑的完美機制。我的真實慾望,從沒有任何一個得到釋放,我總能找到辦法把所有狂熱念想壓制下去。我想,現在夠了,希望這一切都毀掉吧,從我自己開始。
有幾天時間,我沒打電話給尼諾,在佛羅倫薩我已經理智地告訴過他這一點了。但是過了幾天,我忽然開始每天給他打三四個電話,而且毫不在意我的家人的看法。我甚至也不管黛黛有沒有聽到,她就在離電話亭幾步遠的地方。在被太陽炙烤得讓人無法忍受的電話亭里,我和尼諾打電話。有時候,我渾身是汗,我受不了女兒監視我的目光,我打開電話亭的玻璃門,對她喊道:「你傻站在那兒幹什麼,我跟你說過,讓你照顧妹妹。」那時候我唯一考慮的事情,就是蒙彼利埃的研討會。尼諾在折磨我,他越來越像在考驗我的情感,我們開始瘋狂地吵了起來,然後又相互傾訴,說離開對方無法生活,從那些昂貴的、帶著怨氣的長途電話,到一大串相互傾訴衷情的、滔滔不絕的情話。我一天下午,我已經精疲力竭了,黛黛和艾爾莎在電話亭的外面哼唧:「媽媽,你快一點兒,我們等煩了。」這時候,我對他說:
「只有一種方式,可以讓我陪你去蒙彼利埃。」
「什麼辦法?」
「把所有一切告訴彼得羅。」
很長時間的沉默。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
「是的,但條件是:你把一切都告訴你妻子。」
又是一陣沉默。尼諾嘟囔了一句:
「你想讓我傷害埃利奧諾拉和孩子嗎?」
「是的。難道我不會傷害到彼得羅和我的兩個女兒?做決定意味著傷害。」
「阿爾伯特很小。」
「艾爾莎也很小,對於黛黛,這是一件無法忍受的事兒。」
「去蒙彼利埃之後我們再說吧。」
「尼諾,不要和我做戲。」
「我沒有做戲。」
「如果沒有做戲,那你要承擔後果:你和你的妻子說,我和我丈夫說,就現在,就今天晚上。」
「給我一點兒時間,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難道對我來說很簡單?」
他開始支支吾吾,想對我解釋,他說埃利奧諾拉是一個很脆弱的女人,她的生活都是圍繞著他和孩子。他說,她小時候有兩次嘗試過自殺,但他不僅僅說了這些,我感覺,他帶著他特有的清醒在全盤托出,說著說著,他最後承認,這不僅僅是傷害他妻子和孩子的問題,而且是把很多便利一腳踢開。因為只有過著富裕的生活,那不勒斯才變得可以忍受。還有很多關係網,可以讓他在大學裡為所欲為。最後,他自己也為那種毫無保留感到震驚,他說:「你記不記得,你公公很欣賞我,我們的關係如果公開之後,可能我就會和艾羅塔家徹底決裂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最後強調的這件事,讓我很受傷害。
「好吧,」我說,「我們就此結束。」
「等一下。」
「我已經等太久了,我應該事先做決定。」
「你想做什麼?」
「我要採取行動了,我的婚姻已經沒有任何繼續的意義了,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你肯定嗎?」
「是的。」
「你會來蒙彼利埃嗎?」
「我說我要走自己的路,沒有說走你的路,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