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母親的態度能緩和下來,希望她在第二天早上,能夠像往常一樣,態度來一個急轉彎,重新又會覺得:儘管出了這樣的事兒,她還是愛我,為我感到驕傲,但這種情況並沒有出現。我聽見,一個晚上她都在和彼得羅嘀咕著什麼。她在安撫他,她一再說,我一直都讓她很操心,她嘆息著說,對我要有耐心。第二天,為了避免再次爭吵,我要麼在家裡轉悠,要麼拿一本書來看,盡量不插到他們中間。我很難過,我為自己推了她那麼一下感到很羞恥,我為自己,為她感到羞恥。我希望能向她道歉,擁抱她,但我害怕這會引起她的誤會,會讓她以為我作出了讓步。她現在已經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是我把莉拉帶壞了,而不是莉拉把我帶壞了。我應該讓她感到非常失望。我想為她找借口:她的眼界僅限於我們的城區,在她眼裡,我們家在城區里的處境越來越好。因為埃莉莎的緣故,她現在和索拉拉家攀上了親;她的兩個兒子開始為馬爾切洛幹活了,她很自豪地稱馬爾切洛為「我的女婿」;她身上穿著的新衣服,象徵著她現在過上好日子了。很自然,莉拉現在為米凱萊·索拉拉工作,和恩佐的關係已經很穩定,而且變得很有錢,甚至要把她父母租住的房子買下來,她覺得莉拉要比我好。但她的這些想法,只能讓我和莉拉劃清界限,現在我們已經走得越來越遠了,沒有什麼共同點了。
我們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她就走了。我們開車送她到火車站,她假裝沒看到是我在開車。她只是祝願彼得羅一切都好,一直到火車出發前一刻,她一個勁兒地叮囑彼得羅,說要和她聯繫,告訴她兩個女兒和他胳膊的事兒。
她剛一消失,我就發現,她的闖入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我們回家時,我丈夫就接著前一天晚上在我門口說的話,繼續說了一些安慰我的話。我和我母親的激烈衝突,應該也揭示了我的本性,還有我成長的環境,這要比他想像的、我對他講的還要管用。我想,這讓他對我產生了同情。他很快就恢復了理性,我們的關係又變得客氣起來。過了幾天,我們去找了一個律師,我們聊了幾句。那個律師問我們:
「你們確信不想繼續生活在一起了?」
「你怎麼能和一個不要你的人生活在一起?」彼得羅回答說。
「您呢,太太,您不要您丈夫了嗎?」
「這是我的事兒,」我說,「您只需要辦理我們的離婚手續。」
在回家的路上,彼得羅笑著說:
「你和你母親一個樣。」
「這不是真的。」
「你說得對,這不是真的。假如你母親也上過學,也開始寫小說,就會和你一樣。」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比她更糟糕。」
他的話讓我很生氣,但也沒有太生氣,無論如何,我很高興,他現在已經恢復了。我深深嘆了一口氣,集中精力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我給尼諾打了一個長途電話,跟他講了我們分開之後,發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我們討論了一下我搬去那不勒斯的事情,出於慎重,我沒對他說,我和彼得羅現在又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雖然我們睡在不同的房間。尤其是,我給我的兩個女兒打了好幾次電話,我帶著一種明顯的敵意告訴阿黛爾,我要去把她們接回來。
「你不用擔心她們。」我婆婆想讓我放心,「你忙你的事兒,把她們放在這裡好了。」
「黛黛要上學了。」
「我會把她送到距離這裡幾步遠的學校,我會照顧好她的。」
「不用了,我要讓她們和我在一起。」
「你想想,一個離異的女人,帶著兩個女兒,還有你的事業,你應該看清現實,要想清楚要保留什麼,放棄什麼。」
她說的最後那句話,每個字都刺痛著我,讓我很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