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年末,第一盆涼水迎面澆了下來,當然是莉拉對我潑的涼水。從十月中旬起發生了一系列讓我很難受的事兒,到莉拉那裡達到了最高峰。第一件事情是,一天彼得羅從大學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幾個男孩子打了。紅頭髮?黑頭髮?沒人知道。他們蒙著臉,手裡拿著棒子。我急忙跑到醫院去看他,我確信他會比往常更消沉。但是,儘管他的頭被包著,一隻眼睛烏青,但他很愉快。他很和氣地接待了我,很快就忘記了我的存在,他和幾個學生聊得熱火朝天,在這些學生里有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後來大部分學生走了,那個女生坐在他的床邊上,拉著他的一隻手。她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高領T恤,一條藍色的迷你裙,黑髮一直垂到腰上。我對她很客氣,問了她的學習情況。她說,再考兩門,她就可以畢業了,但她已經開始寫論文了,寫的是古羅馬詩人卡圖魯斯。她很出色,彼得羅這麼讚揚她說。她的名字叫多莉婭娜,我離開時,她一直握著彼得羅的手,幫他整理枕頭。
當天晚上,在佛羅倫薩家裡,我婆婆帶著黛黛和艾爾莎出現了。我跟她提到了那個姑娘,她很滿意地微笑了,她知道兒子的新戀情。她說:「你離開他了,還指望著什麼?」第二天,我們一起去了醫院。黛黛和艾爾莎馬上就被多莉婭娜的手鐲和項鏈吸引了過去,基本沒有專註她們的父親和我,一直在院子里和多莉婭娜還有她們的奶奶玩兒。我想,現在開始了一個新階段,我和彼得羅很小心地相互試探。在他被打之前,他去看孩子的次數已經減少了很多,現在我明白是為什麼了。我問了那個女生的情況,他用自己的方式談到了那個姑娘,語氣充滿了深情。我問:「她會和你一起生活嗎?」他說,這還為時尚早,他還不知道,但有可能會的。我說:「我們要談談孩子的問題。」他表示同意。一有機會,我就和阿黛爾說明了這個新情況,她以為我會抱怨,但我跟她說,現在的情況我覺得很好,我的問題是兩個女兒。
「也就是說?」她很警惕地問我。
「到目前為止,出於需要,我把她們都放在你那兒,我想,彼得羅也需要時間調整,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權過一種穩定的生活。」
「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在那不勒斯租一套房子,會和我女兒搬到那裡去住。」
我們吵得不可開交。她非常愛兩個孩子,不放心把孩子交給我。她說我太專註自己的事兒了,根本就照顧不過來。她說,家裡有兩個女孩子,然後讓一個外人——她說的是尼諾,來家裡,這是一件很不慎重的事情。最後,她強調說,她不會讓兩個孫女在一個像那不勒斯那樣混亂的城市生活。我們吵得很兇,什麼話都說出來了。她提到了我母親,她兒子應該跟她講了在佛羅倫薩家裡上演的那一幕。
「你出差時會把兩個孩子留給我,怎麼不留給她呢?」
「我想留給誰就留給誰。」
「我不希望黛黛和艾爾莎和這些不理性,經常會失控的人接觸。」
我回答她說:
「這麼多年裡,我一直覺得,你是我想要的那種母親,但我錯了,我母親要比你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