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安東尼奧為莉拉做的是這樣的工作,不是為了錢,而是出於友情,或是基於個人的原因。或者就我所知,安東尼奧現在還是米凱萊的員工,也許她是把安東尼奧借了過來,米凱萊對莉拉唯命是從,就把安東尼奧借給她了。
但米凱萊對她真的唯命是從嗎?假如在我搬到城區之前這是真的,但現在很明顯,事情並不是這樣。我注意到一些細微的變化:莉拉不再用一種自負的語氣提到米凱萊,而是帶著明顯的擔心和厭煩;尤其是米凱萊現在越來越少出現在「Basic Sight」的辦公室。
我是在馬爾切洛和埃莉莎的婚禮上,第一次發現事情發生了變化。他們的婚禮極其奢華排場。在婚禮的整個過程中,馬爾切洛都讓弟弟待在他身邊,他們倆常常咬耳朵,一起笑起來,馬爾切洛把胳膊搭在弟弟的肩膀上。至於米凱萊,他好像復活了,又像之前那樣滔滔不絕,說話很浮誇。吉耀拉和幾個孩子規規矩矩地坐在他旁邊,就好像他們把過去受到的虐待一筆勾銷了,吉耀拉已經徹底發胖了。讓我覺得震撼的是,莉拉結婚時的那種鄉村風格的粗俗,到現在已經完全現代化了,變成了一種都市風格的粗俗。莉拉也完全順應了這種風格,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著裝。總之,除了我和幾個女兒,沒什麼不和諧的東西。在那些顏色過於艷麗、笑聲過於粗野、衣著過於奢華的人群中間,我們的衣著很樸素,顯得格格不入。
也許因為這個緣故,米凱萊忽然爆發的怒火才讓我那麼不安。他正在念給新婚夫婦的頌詞,這時候蒂娜手上的一個東西被伊瑪搶走了,她大哭起來,聲音響徹整個大廳。米凱萊在說話,蒂娜在大聲哭叫。他忽然停了下來,眼睛像瘋子一樣瞪著說:「他媽的!莉娜,你丫能不能讓她閉嘴啊?」他就是這麼說的。莉拉盯了他漫長的一秒,但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把一隻手輕輕放在了坐在她旁邊的恩佐的手上。我趕緊離開了我的桌子,把兩個孩子帶了出去。
這個小插曲讓新娘,也就是我妹妹埃莉莎很不安,米凱萊講完話,我聽到大廳里傳來一陣掌聲,我看到她穿著非常奢華的白婚紗,來外面找我。她很愉快地說:「我小叔子恢復正常了。」然後說:「但他不能這樣對待孩子。」她把伊瑪和蒂娜抱在懷裡,笑著逗著她們,回到了大廳里,我很忐忑地跟在她身後。
有一剎那,我覺得她也恢復到了之前的樣子。那場婚禮之後,埃莉莎變化很大,就好像她之前情緒那麼糟糕,是因為沒有舉辦這個婚禮。在婚禮之後,她變成了一個祥和的母親,一個堅定穩重的妻子,她對我不像之前那樣充滿敵意。現在我帶著幾個女兒去她家,有時候也經常會帶著蒂娜,她會很有禮貌地接待我,對幾個孩子很熱情。有時候我會遇到馬爾切洛,他對我也很客氣。他把我稱為「寫小說的大姨子」(「寫小說的大姨子怎麼樣了?」)他會熱情地跟我聊兩句,很快就消失了。現在他們的房子總是乾淨整潔,埃莉莎和西爾維奧接待我們時,穿得像過節一樣。但我很快意識到,我之前的小妹妹已經徹底消失了。那場婚姻使她正式成為索拉拉太太,很虛偽,不會再說一句心裡話,她語氣和善,嘴上永遠掛著微笑,和她丈夫一模一樣。我盡量對她表現得很親密,尤其是對我的小外甥,但我不喜歡西爾維奧,他太像馬爾切洛了,埃莉莎應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一天下午,有幾分鐘她對我又很抵觸。她說:「你愛莉娜的女兒超過愛我兒子。」我極力否認,抱起西爾維奧親了很多下。但她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地說:「另外,你選擇住在莉娜旁邊,而不是我或者爸爸跟前。」她不僅很生我的氣,而且還生她的兩個哥哥的氣。她生兩個哥哥的氣,是因為她覺得他們都很沒良心。馬爾切洛對他們一直都那麼慷慨,現在他們在巴亞諾工作生活,一直都沒和馬爾切洛聯繫。埃莉莎說,你以為親情是堅固的,但實際上卻不是這樣。她說這些話時,就好像在說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原則,然後她說:「要防止這種關係破裂,那需要善意,就像我丈夫所做的,米凱萊昏了頭,但馬爾切洛讓他恢復到之前的樣子。我結婚那天,你有沒有聽到他的講話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