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摩著她那被夜色籠罩的臉,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但她沒有回應,而是淡定地反問道:
「可以開燈嗎?」
「……為什麼?」
「我想看清楚。」
她起身朝開關走去。顯然她沒有因這場不到五分鐘的性愛而感到疲憊。
室內突然亮了,他用雙手蒙住眼睛,稍後適應了光線以後才放下手。他看到站在牆邊的她,那滿身綻放的花朵依然很美麗。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褶皺下垂的小腹,於是立刻用手遮擋了起來。
「不要遮……很好,花瓣像是有了皺紋。」
她緩緩走向他,彎下身來。她像對J那樣,伸出手指撫摩起了他胸前的花朵。
「等一下。」
他起身走到玄關,將三腳架調到最低,然後把攝像機固定在了上面。接著,他抬起床墊豎放在了陽台上,再把帶來的白床單鋪在了地上。最後,他安裝了一盞像是M工作室那樣的照明燈。
「躺下來好嗎?」
她躺下後,他估摸著兩個人身體纏綿在一起的位置,調整好攝像機的方向。
她修長的身體躺在耀眼的照明下,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身體疊在她的身體上。此時,他們的身體是否會像她和J一樣,展現出疊放在一起的花朵呢?又或者是花朵、禽獸和人類結合成一體呢?
每換一種體位,他都會調整攝像機的位置。當拍攝到J拒絕的後背體位時,他用特寫鏡頭長時間地拍攝下她的臀部。
所有的一切近乎完美,正如他期待的那樣。在她的胎記之上,他身上的紅花反覆地綻放和收縮,他渾身戰慄。這是世上最醜陋的,也是最美麗的畫面,是一種可怕的結合。
永遠,這一切永遠……當他無法承受滿足感而渾身顫抖時,她哭了出來。在近似三十分鐘的時間裡,她一直緊閉著雙眼,即使嘴唇不停地微微抖動,她也沒有發出一聲呻吟。她僅憑身體向他傳達出敏感的喜悅。是時候結束了。他坐起身來,抱著她靠近攝像機,伸手摸索著開關關掉了電源。
這幅畫面在無法抵達高潮與盡頭的狀況下持續進行著,在沉默中、在歡樂里、永遠地……但拍攝只能到此為止。她的哭聲漸漸平息後,他讓她躺了下來。最後幾分鐘的激情使得她的牙齒相互碰撞,發出嘶啞且刺耳的尖叫聲。當她氣喘吁吁地喊「停……」時,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接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了。
在墨藍的晨光里,他長時間注視著她的臀部。
「真想把它移到我的舌頭上。」
「……什麼?」
「這塊胎記。」
她略感驚訝,轉身看向他。
「這塊胎記怎麼還會留在屁股上呢?」
「……我也不知道。我以為大家都這樣,但有一天去澡堂才發現……只有我身上有。」
他用摟著她的腰的手撫摩著那塊胎記,他希望與她分享那塊如同烙印般的斑點。他想要吞噬它、融化它,讓它流淌在自己的血管里。
「……我是不是再也不會做夢了?」
她以若有若無的聲音喃喃自語著。
「夢?啊,臉……對了,你說過夢裡的臉。」
他感受著睡意緩緩來襲,接著問道:
「什麼臉?誰的臉?」
「……每次都不一樣。有時候是熟悉的臉,有時候是陌生的臉,也有布滿血跡的臉……有時候還會夢到腐敗潰爛的臉。」
他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望著她的雙眼,只見她那絲毫不顯疲憊的眼中閃爍著微弱的光。
「我以為是因為肉。」
她說道。
「我以為不吃肉,那些臉就不會再出現了,但是並沒有。」
他很想集中精神聽她講話,但雙眼已經不由自主地緩緩閉了起來。
「所以……我終於知道了。那都是我肚子里的臉,都是從我肚子里浮現出來的臉。」
這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猶如安眠曲一樣,把他推入了深不見底的睡眠中。
「現在不害怕了……再也不會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