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離開後,季羽書才搖了搖頭,一邊往屋裡走一邊道:「真是比芍藥姑娘還讓人摸不清的女人。芍藥姑娘至少送珍珠她會高興,這一位……莫非送人頭會比較開心?」他打了個冷戰,趕忙往屋裡走。
……
宮中。
皇帝的書房內,案頭的奏摺已經摞成高高的一疊,文惠帝坐在桌前,面前的摺子攤開,卻是看也不看一眼。他已經是天命之年,也即將步入花甲,雖然仍是精神矍鑠,兩鬢卻也生出星點斑白。世上之事,大抵不過是一個輪迴,也有過少年意氣,揮斥方遒的時候,即便如今壯心不已,可眾人瞧著他的目光,卻仍舊是一頭在漸漸老去的虎。
總會有新的虎來繼承他的位置。
此刻文惠帝面色發沉,他年紀漸長之後,越發瘦削,皮膚卻因為鬆弛彷彿貼在骨頭上,顯出一種詭異的老態。他嘶啞著嗓子開口,依稀能聽出其中的滔天怒意。
「老十一真的殺了個一模一樣的刺客?」
面前立著的兩名黑衣人道:「稟陛下,是的,抓到的人已用刑拷打。另外親王府抓到的親王殿下親信也親口承認,親王前些日子處死了個蒙面侍衛。」
文惠帝閉了閉眼,猛地一揚手,桌子上的鎮紙飛了出去,在地上「噼里啪啦」碎成了好幾瓣。片刻後,他才冷笑一聲:「老十一,朕還是小看了他!」
宮中耳目眾多,嬪妃,臣子,甚至是皇后,這些耳目固然是為了在宮中生存,誰得到的消息多,誰就佔了勝利的先機。皇帝也不例外,只有到處都是他的眼睛,這龍椅坐起來才會更安穩些。
起初從眼線嘴裡意外得知,豫親王斬殺了一名與當初一模一樣的刺客後,文惠帝心中還是不信的。皇家感情多涼薄,他這個皇位,也是踩著眾位兄弟的屍體才坐上去的。留下當時排行十一的豫親王,是因為文惠帝始終記得那個兇險的夜晚,豫親王以身擋險,鮮血淋漓的救了他一命。
文惠帝時常在想,這麼多年,他對豫親王好,不僅僅是因為那一條腿的恩情,更是從側面上代表了文惠帝還有恩情。坐上帝王這個位置,所有人對待他的感情都不再純粹,就算是他的兒子們,都是心懷算計。而豫親王卻能提醒文惠帝,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以不顧安危的為他擋劍,他還有一個至親手足。
然而如今,這卻像是個天大的笑話。似乎當初那一幕都是這個「至親手足」安排的一場戲,甚至於文惠帝懷疑,豫親王廢掉的一條腿也是假的。
豫親王究竟想幹什麼?謀朝?篡位?史書中記載了那麼多韜光養晦,一朝反水的造反大業,文惠帝只有被欺騙的憤怒和侮辱。
被信任的人背叛,信任會收回,不僅如此,還會變本加厲的懷疑。皇室之人自來多疑,從前不懷疑豫親王,是因為他的赤誠,如今赤誠變成虛假,皇家人懷疑的種子立刻長成參天大樹,誰也撼動不了。
「派人守著豫親王府,朕倒要看看,他想玩什麼花樣!」
高公公低著頭,眼觀眼鼻觀鼻,沉默的看著腳尖,好像根本未曾聽見帝王的怒氣。只是心中卻是微微嘆息一聲:多事之秋,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