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信公主顫巍巍的指著他,問:「你叫本宮什麼?」
屋中的紫衣青年身材挺拔修長,慢慢的伸手撫上自己的面具。
面具被他拿了下來,讓人得以看清楚他出色的五官。
無雙美貌、艷骨青松。
那一雙漂亮的,總是含著些許光芒的桃花眼儘是笑意風流,可他唇邊的笑容卻又帶著淡淡的嘲諷。於是風流之色就被掩蓋了,慢慢的顯出了幾分冷漠的,驕傲的鋒芒來。
一個陌生的謝景行,一個和那招搖炫目的俊美少年截然不同的年輕男人,可是身上還隱隱約約能看得出少年時候驕狂的影子。只是如今那驕狂被慢慢的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誠危險的,可怕的鋒芒。
他將面具戴了回去,卻是漫不經心的,有些懶散的開口,道:「別來無恙,容姨。」
榮信公主怔了很久,似乎才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看著謝景行,以一種陌生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語氣不明道:「本宮該叫你睿王還是……謝景行?」
那話里的疏離和防備讓沈妙都忍不住大吃一驚。
她也曾想過若是謝景行和榮信公主真的撞見了會是什麼樣的一番情景,可卻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樣。從前的親情都是騙局和笑話,可是榮信公主這短短一瞬家,就表現出來的敵意也實在令人詫異。
謝景行道:「公主隨意就好。」
「藥引是你送的嗎?」榮信公主問。
謝景行但笑不語。
榮信公主也笑:「睿王的東西,本宮也不敢白白收了。想來這些藥材價格也不低,回頭本宮會讓人將銀子送到睿王府上去。多謝睿王了。」
「不必。」謝景行道。
「睿王來這裡是為了……」榮信公主的聲音客氣而警惕,不像是面對著死而復生的「兒子」,那是一種完完全全的面對陌生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敵人的語氣。
「她什麼都不知道。」謝景行朝沈妙點了下下巴,道:「公主有什麼疑惑,大可以直接問我,不必為難她。」
「我哪裡敢為難她。」榮信公主冷笑,語氣卻是有些複雜。
「不為難就好。」謝景行走過來,摟住沈妙的肩,也不顧沈妙是什麼神情,就道:「今日之事,改日本王會親自登門解釋,公主對本王有什麼不滿誤會,不必連累他人。」他挑唇一笑:「睿王府隨時等候。」
說罷,便也不顧榮信公主是什麼反應,帶著沈妙幾步上前,從窗戶間掠了出去。
沈妙被今日謝景行的舉動驚著了,被人帶著擄出公主府都沒什麼反應。她怎麼都沒想到,謝景行竟然就敢這麼大剌剌的出現在公主府中。和榮信公主表明身份,雖然謝景行和榮信公主情同母子,可那也是從前,謝景行現在是大涼人,國與國身份的不同,會造成很多事情的改變。尤其是處在他們這樣微妙額位置。
譬如今日榮信公主看見謝景行之後的事情,沈妙以為榮信公主會歇斯底里,會憤怒質問,或是哭泣疼痛。然而榮信公主第一時間展露出來的,卻是防備。
她冷嘲熱諷,不動聲色的試探,客氣有禮,沒有為難,這樣克制的情感,表露出來的無一不是一件事實,在死而復生的謝景行面前,榮信公主的懷疑多過高興。
沈妙的耳邊又浮起榮信公主的話語來。
「他好像很小的時候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不要的是什麼,不要的東西多看一眼也不會,要的東西一開始就牢牢抓在手中。他總是笑,又很招姑娘喜歡,卻沒有對任何姑娘有特別的表示。他其實,比誰都冷漠。」
是不是謝景行從小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才把這些親情歸之於「不要」的那一部分呢?不是不要,而是要不起。因為就算是要了,終有一日會失去。親人會變成敵對的人,曾經滿懷慈愛的目光會變的防備,既然如此,倒不如一開始就做陌路人,沒有親近的時候,也就不會有期待落空的剎那。
沈妙的心裡,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