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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捋一捋全白的鬍子,搖頭道:「老夫已經竭力保了她的性命,這具身子本身已經油盡燈枯,不過她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或許有不甘的事情,不肯松下最後一口氣。憑著那最後一口氣,老夫用金針封住她的穴道,救了她一條命,但是也僅僅只是救了他一條命而已。」
「祖父,這是什麼意思?」高陽問。他離家多年,當初自走上仕途開始,同高家的理念背道而馳,被逐出家門,已經多年未與高家有往來。這一聲「祖父」,喚的竟讓高湛身子微微一顫。
「意思就是,她或許會永遠的沉睡下去,雖然有呼吸,有脈搏,但永遠不會醒來,永遠無法睜開眼。或許醒來了,但是,」他看向高陽:「就如同你醫治的葉家少爺一樣,醒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無人可知。」
也就是說,沈妙醒來之後,也許會變得和葉鴻光一樣痴傻。不過更多的可能,她只會像這樣一年又一年,沉睡下去,最後老死也不會睜開眼看謝景行一眼。
「那不就是…。」季羽書把「活死人」三個字咽了下去。可是便是他不說出來,周圍的人也懂高湛話中之意。
「這樣的話,」高湛問謝景行:「殿下,你還願等嗎?」
「多久都無妨。」謝景行道:「她履行了她的承諾,等到我歸來,我等她一輩子又如何?她的命是我的,沒過我的允許,閻王也不能拿走。」說話的時候,他眉眼冷厲,竟有永樂帝的冰寒,卻仍舊帶了屬於他自己的狂肆,偏教什麼都不放在眼中。
眾人默然。
沈妙閉著眼睛,聽不到這些聲音,她彷彿睡得十分安穩,羅潭道:「出去吧,讓她歇息一些日子也好,這麼一年來,她都未曾好好休息過。」
……
謝景行待那一雙嬰兒極好。
周圍跟了他多年的手下和好友,見了他耐心的模樣險些驚掉了下巴。都說年輕的父親雖然當父親的時候很歡喜,但因為天生的粗枝大葉和不心細,總會抗拒帶孩子。
而謝景行這種性子,又怎麼都和「溫柔耐心」沾不上邊。
但他的確是出乎眾人的意料,每日都花時間和兩個孩子呆在一處。親自把屎把尿也不嫌棄,還挑剔奶娘,一個大男人事無巨細都要過問。兩個孩子如今只有乳名,都是謝景行取的,一個叫「初一」,一個叫「十五」。
眾人都嫌這乳名取得太過隨意,偏謝景行振振有詞:「初一十五的月亮最圓,再說,我自己的兒子,叫什麼名字管你們屁事,滾。」
眾人只好滾了。
可什麼都能不管,取名字不管,他照顧嬰兒不管,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永樂帝的傳位詔書舉朝皆知,如今天下太平,謝景行也要登基。登基順其自然,那立後呢?
立誰?
沈妙如今還躺著,或許一輩子都不能醒來,或許醒來後是痴兒。歷代王朝可沒有這樣的皇后做先例。
似乎也不太可能。未來的日子太過漫長,而人心易邊,謝景行可以說如今對沈妙忠貞不二,可日後誰能說得清?
羅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是不甘,沈家軍是跟著大涼的軍隊一起回來的,如今還未到隴鄴。因此也不曉得沈妙的事情。羅潭作為沈妙唯一的親人,不願意見著沈妙受委屈。更不甘心沈妙付出了一切,卻什麼都沒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