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來,范大黑、林海崢協助韓謙教導家兵子弟,他們不僅親眼目睹韓謙對家兵子弟的教導無所不包,也被逼跟著學習、吸收。
而依據個人性情倒置過來進行教導及分派任務的理論,韓謙可以說是直接實踐在范大黑、林海崢等人身上。
范大黑性情拙直,武勇過人,但無論是最初的跑腿傳信,購買物資、安排輸運等事,乃至到近期分派、帶領家兵子弟出京畿,到較遠州縣歷練、搜集考慮當地的風土人情及物價信息,他都跑得比林海崢多得多。
這幾個月來,范大黑也沒有少挨韓謙的訓斥、責罰,有時候甚至還被逼著默誦兵書;而最初要比其他家兵都更顯得精明能幹的林海崢,在韓謙身邊,主要就是安排最為枯燥的宿衛以及執行對家兵子弟的訓戒懲罰,但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兩人身上都多出以往所沒有的沉穩、鎮定氣度。
所以他們看到韓謙看到這本名冊,裡面所錄之人無所不包,也沒有特別的奇怪。
這本名冊本身就是趙庭兒幫著整理的,起初她還不明白,韓謙將道姑、尼姑、卦姑、牙婆、媒婆、師婆、虔婆、藥婆、穩婆等上不了檯面的婦人都登記造冊要做什麼。
這時候韓謙說要讓她獨擋一面,趙庭兒才恍然想明白過來,將名冊里的這些「三姑六婆」用好,還是能發揮作用的。
三皇子及信昌侯府那邊給了韓謙二百人的名額,韓謙也只能照這個數字選人。
三天時間內,韓謙選出曾從事「三姑六婆」等業的青壯年婦人十七人。
韓謙安排趙庭兒到城裡尋找,看能不能先盤下一家胭脂店經營起來,第一步可以將這些婦人都安排到胭脂店裡進行調教,然後再尋找機會再分散出去安插。
當世對女性的限制還是極大,金陵城及京畿諸縣,也早就有從事「三姑六婆」等業的婦人,這邊即便能找到從業者,但貿然也插不進去。
而能從事「三姑六婆」等業的婦人,可以說是最為原始的職業婦女,差不多都能言善語,察言觀色以及對複雜社會的適應能力,實際上是很難挑剔的,哪怕是都安排在胭脂店裡,使她們與各府女眷進行接觸,也絕對是能夠勝任的。
看卦相命、游醫郎中、雜耍、挑夫以及走街串巷修鍋補灶的諸類手藝人,共挑選出三十七人。這些人可以直接分散安插到金陵城內的大街小巷,甚至可以直接扮成乞丐,盯住金陵城及京畿諸縣的各個角落。
曾在店鋪當過學徒、會算賬記賬以及以往做過幫客、行商的,挑選十九人安插到馮翊新開的貨棧之中,逐步跟諸府宅院過來購買石灰粉的管事建立接觸。
這僅僅是韓謙在這方面想要做的第一步,要是將來有機會,有充裕的時間,於各州縣建立貨棧,販售茶鐵木料糧食香料銅漆桐油等物料,以及將山莊匠坊所出的種種產品,通過貨棧販售出去,才是韓謙認為秘曹左司未來能籌集大筆錢糧的主要途徑。
要不然僅靠屯營軍府一年三四百萬錢的撥付,兩百多號人馬想多吃幾頓肉都難,更不要說養家糊口了。
以上三類人,共七十三人,韓謙計劃在秘曹左司之下,設探子房,以范大黑、趙庭兒為首,郭奴兒等十四名家兵子弟拆散下去,以事潛伏、斥侯之事。
金匠、銀匠、銅匠、鐵匠、錫匠、木匠、瓦匠、石匠等八作手藝人,共六十九人,併入山莊匠坊之中,韓謙也計劃在秘曹左司專設匠房。
而此外,韓謙這次也是以山莊匠坊擴大用工的名義,找沈漾等人疏通關係,從屯營兵戶僱傭人手。
匠房除了作為秘曹左司明面上的掩護外,在韓謙的計劃里,也將與貨棧一起成為秘曹左司最為核心的錢糧來源。
匠房這邊本身就需要更多的熟練工匠是一方面,等前期手忙腳亂過去,韓謙還想著在金陵城及京畿諸縣甚至外戚徐氏以及信王盤據的老巢,楚州、壽州、廣陵等地置地開辦貨棧、金銀鋪子等,作為情報收集的落腳點,這些匠人就能派上更大的用場。
探子房,目前僅負責基礎情報的收集,再多就是在有可能的情況下,從兩條線跟目標對象保持一定程度的接觸,但更複雜的威逼利誘、滲透收買等事情,暫時一律都不能做。
探子房成員都不怎麼具備相應的能力,輕舉妄動,只能打草驚蛇,甚至前期並不會讓他們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跟任務。
即便平時的潛伏跟情報偵察,是極其平常的事情,但合格的探子或者說探子,都需要進行專門的訓練才有可能勝任。
搜集基礎情報之後,需要進行歸攏分析的,韓謙計劃在秘曹左司設立軍機房,除了家兵子弟郭奴兒等人外,韓謙還挑選六人知文識字、知籌算的文化人專司其事;包括人員的掌控、給付月銀以及錢糧的度支,也都暫時由軍機房負責。
范大黑負責探子房與匠房的事務,但探子房之下統管三姑六婆、與諸府女眷進行接觸等事務以及軍機房,都是趙庭兒協助他負責。
除了這些之外,秘曹左司即便不行刺殺等暴烈之事,韓謙手裡也不可能不直接掌握一部精銳武力。
三萬多染疫饑民里,之前屬於其他勢力,但在天佑帝征服江淮諸州過程中被打散歸鄉,之後又因為戰亂或饑荒逃難到金陵就食的老卒,數量其實相當多,總數差不多有近兩千人。
將疫病嚴重者剔除掉,將當初就是被其他勢力脅裹渾渾噩噩入伍、又渾渾噩噩逃散者剔除掉,將體弱者剔除出去,將戰陣中有臨陣脫逃、性格懦弱者剔除出去,最後被韓謙錄入名冊的,有二百二十七人。
當然了,在過去四五個月里,這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被信昌侯府派入屯營軍府的人挖掘出來,充當隊率、屯長等低級武職,但最終還是有五十八人,被韓謙招募過來。
韓謙將這五十八人、六名家兵、十一名家兵子弟都編入秘曹左司兵房之下,由林海崢、趙無忌統領。
……
……
韓謙在山莊三天,也僅僅夠將二百人挑選出來,照探子房、軍機房、匠房、兵房進行初步的分派,然後將名冊編出來,然後便匆忙趕在三皇子楊元溥與信昌侯李普幼女大婚的前一天,趕到晚紅樓姚惜水的院子里,與李知誥他們見面,將名冊副本交給李知誥。
這也是韓謙答應李知誥的條件,在秘曹左司之下設探子房、軍機房、匠房、兵房等事,也具實相告。
以晚紅樓隱藏在水面下的實力,想要將他這邊的底細摸清楚,實在是輕而易舉。而韓謙也清楚柴建、姚惜水這些人的秉性,他們本身就防備著自己,又怎麼可能不暗中摸他這邊的底?
韓謙又將范大黑、林海崢、趙庭兒、趙無忌喊過來,跟李知誥、柴建、李沖、姚惜水、蘇紅玉見面,說道:「秘曹左司下設四房,我暫時用他們四人任事,以後諸多事,還要請諸位多多照應——但倘若虞侯、姚姑娘身邊有什麼合適的人選,還望不吝推薦。」
秘曹左司就要啟動,晚紅樓這邊的事情要是還一點都不泄漏的都瞞住他們,范大黑、林海崢、趙庭兒、趙無忌他們想要辦什麼事,不相當於閉著眼睛在河底亂摸亂撞?
所以,韓謙跟李知誥他們提的一個條件,就是他嫡系能信之人,應該無需迴避他與李知誥、柴建、姚惜水、蘇紅玉、李沖這個層次的會面。
當然,對林海崢他們也只是宣稱晚紅樓乃是信昌侯府所暗中經營的一處據點,日後將作為秘曹右司的隱蔽基地。
事實上,韓謙猜測信昌侯府與晚紅樓互為一體,這麼說也不會誤導到林海崢、范大黑他們什麼。
「我們推薦的人選,你真的會用?」姚惜水挑眼看向韓謙身邊那清麗之極的丫鬟一眼,她不相信韓謙在三皇子楊元溥的支持下,有獨掌秘曹左司之權,會讓他們派人滲透進去。
「我想著在城裡開一家胭脂鋪子,籍此與城中貴戚女眷接觸,但奈何我家裡的這丫鬟,天生麗質,不擦粉抹胭脂,臉蛋都透著水色,自然是不懂胭脂鉛粉等物。晚紅樓的春娘,近日似為孔將軍所不喜,我想著春娘也沒有入孔家的籍,要是能幫我打理胭脂鋪子,那應該是要省事得多。」韓謙攤手一笑,似乎聽不出姚惜水的反諷,直接伸手跟他們要人,以示他的坦蕩。
姚惜水卻是怔住了,有些疑惑的朝蘇紅玉看過去。
姚惜水、蘇紅玉都不知道韓謙到底經歷過什麼鬼,又怎麼可能猜得透他心中所想?
韓謙無論是他個人性情,還是為以後謀算,他都不願完全受晚紅樓的控制,但他掌握一定的主動權,父親又即將出仕地方,他所面臨的危機沒有那麼迫切,他還想嘗試一下,有沒有可能真替三皇子楊元溥逆天改命、爭得帝位。
他即便猜測晚紅樓可能隱藏更深沉的目標,但他只要想嘗試這一可能,就難免還是要與虎謀皮。
馮翊、孔熙榮因為春娘之事,受李沖他們脅迫,但不意味著馮翊、孔熙榮真就會坐以侍斃。
馮翊、孔熙榮當然不敢自己將與春娘的事情直接捅出來,但孔熙榮之父孔周疏遠春娘,多半是這兩人在背後動過一些手腳。
韓謙還是希望趙庭兒能更多的留在他的身邊,幫忙處理繁瑣事務,胭脂鋪子作為他要鋪出去的一個關鍵節點,此時還真唯有晚紅樓精心培養的狠角色,才能夠鎮得住場子,這也顯示他對晚紅樓、對信昌侯府坦坦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