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廣德軍雖然是以顧芝龍、陳銘升為正副都指揮使,顧芝龍、陳銘升也的確有幾分統兵治軍的本領,但右廣德軍真正的核心則以李秀、李磧為首的郡王府將校。
特別李秀、李磧作為郡王府年輕一代的代表人物,在攻溧陽、南陵諸戰表現都極其出色,幾次都起到定海神針、中流砥柱的作用。
在右廣德軍收並宣州兵、差不多有超過一半以上的將卒皆是宣州子弟之時,李普還敢讓顧芝龍擔任右廣德軍的都指揮使,說白了依仗就是李秀、李磧等人。
要是真能將李秀、李磧拉攏過來,都不用過多的解釋什麼,姚惜水心裡也很清楚這裡面的意義能有多大。
目前看大哥率左龍雀軍南征北戰、戰功卓越,也即將承擔起指揮總攻金陵的重任,但相比較韓謙,她大哥手下真正能用來成就大事的嫡系親信還是太少。
真要有什麼事情發生,左龍雀軍副都指揮使郭亮以及都將周憚、高隆等人可不會聽她大哥的招呼,而說到信昌侯府以及晚紅樓暴露在表面上的勢力,目前也只會以李普馬首是瞻。
姚惜水做夢都想著李秀、李磧能為大哥所用。
不過,大哥與養父李普面和心不和的關係,在岳陽幾乎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而不要說李磧了,李秀與李普還是嫡親的叔侄,此外還有臨晉侯李長風在,怎麼可能輕易將他們拉攏過來?
當然,李遇人生最後一段時間,雖然說跑到茅山主要是想近距離觀金陵局勢變化,希望能做點什麼,但他能與雲朴子廝混到一起,姚惜水心想雲朴子這人再不堪,在李遇眼裡還是多少有些地位的。
再一個,姚惜水心想雲朴子這時候能進繁昌城,必定是有人引路,也說不定那人還知道雲朴子今夜過來拜訪大哥,真要一劍殺死,反倒會留下難以彌補的破綻跟後患。
想到這裡,姚惜水盯住雲朴子,說道:「我大哥府上缺一上賓,不知雲道長可願屈就?」
「大哥?」雲朴子遲疑的打量姚惜水好一會兒,片晌後才恍然大悟道,「我說以往看見姚姑娘怎麼就覺得那麼親切呢,原來姚姑娘長得像魯王妃啊。姚姑娘你也不能怪我眼拙,畢竟當初在魯王府,我也僅有兩次見到王妃,這麼多年過去了,印象不深刻也是理所當然。不過,說起來呂輕俠真是厲害,不怪乎當年我會栽她手裡,李普怕是到死都未必能明白呂輕俠在他身邊到底埋下怎樣的棋子呢!你們傳信給呂輕俠,我顧雲朴雖然不忿當年被她驅逐,但我真正願意為小殿下效忠,她知道我是能信任的!」
「你是怎麼能進繁昌城的?」姚惜水卻好奇雲朴子到底跟誰相熟,才得以進入守衛堪比皇宮大內的繁昌城。
要知道繁昌城的防守完全由宿衛軍接管,縣民全部驅趕出去,平時就是以皇城的標準進行警戒管治,李知誥、韓謙等人也只能帶十數名最近身的隨扈住進城裡,其他的親衛、侍衛都要住在城外的軍營。
雲朴子這麼一個沒有官方身份的人,能帶著子弟在繁昌城去尋朋訪友,顯然門路不一般。
「我在池州時,遇到一個故友在清陽郡主身邊伺候,我實際是隨清陽郡主的車駕一起進的繁昌城。」雲朴子似乎毫不隱瞞地說道。
姚惜水暗感好險,清陽郡主身邊伺候的人,又與雲朴子是舊識,那必然是神陵司蜀司的舊人,就算他們不知雲朴子今夜過來拜訪大哥,雲朴子與兩名弟子真要在城裡無故失蹤,他們也能很容易找到蛛絲馬跡。
「天色這麼晚了,我要是不回去,我那位故友說不定會跑過來尋我。」雲朴子整理衣襟,便要告辭。
鄧泰卻不敢讓他輕易離開,跟李知誥說道:「誰知道他轉身離開,會不會出賣大哥您?」
姚惜水也是警惕的盯住雲朴子。
「沒事,雲道長既然能在茅山安心修行十七載,這點秘密還是能守得住的。」李知誥示意鄧泰讓開路,叫雲朴子離開。
「小殿下果然是能跟韓謙一爭長短的人物呢,看來老道這副鏽蝕快入土的老骨頭,或有機會發揮些作用出來呢。」雲朴子頗為欣賞的打量李知誥兩眼,跟鄧泰笑道,「李將軍的這個秘密,目前在清陽郡主面前可賣不了幾個錢,有老道居中轉圜,說不定清陽郡主有什麼事情,以後還會多有依賴李將軍及鄧將軍您們呢。」
說完這些,雲朴子仔細看了看身上有沒有沾染血跡,然後彈落袍襟沾染的灰塵,便朝李知誥拱拱手,告辭離開,也完全不管兩名被姚惜水與女婢刺死的弟子屍首會被怎麼處置。
雲朴子離開後,鄧泰重新關閉院門,姚惜水這才問道:「這就叫他走了,他的話能有幾分可信?」
李知誥濃眉緊皺,他當然不是擔心雲朴子這時候會說破他的秘密,但云朴子不說破他的秘密是有企圖的,就如雲朴子會在池州城遇到清陽郡主身邊的故人一般。
這一切叫他感覺到似有一層無形枷鎖落在他的脖子上,勒得快叫他喘不氣來!
「大哥,你是覺得留著雲朴子會起些作用?」姚惜水遲疑的問道。
「你不能動不動就出手殺人,」李知誥看著姚惜水染血的襟袖,也知道他勸說再多,惜水未必會聽進雲,微微一嘆說問道,「你怎麼會路過這裡?」
「韓謙將王文謙的女兒移交出去,殿下著我負責監視她在城裡的行止,我剛剛在韓謙那邊飲了兩杯酒,莫名想著要過來見大哥一面,不想被雲朴子撞上。」姚惜水低頭說道。
想到惜水自幼便獨守如此慘烈的秘密,李知誥有什麼責怪的話在這一刻也說不出來,將姚惜水及婢女葉非影接到叫暖爐烘得熱乎乎的屋裡,取起兩套衣衫叫她們披在身上蓋住血跡。
要不然叫巡街的宿衛軍將卒看到,惜水再是太妃身邊的親信,也很難輕易就掩飾過去。
「我今日看韓謙與王珺,總是覺得彆扭。大哥,你說他們間會否藏有外人不知的蹊蹺?」姚惜水披上寬大的袍衫。
「韓道勛與王積雄有師生之誼,韓道勛冤死,王文謙乃是始作俑者,王積雄遠赴敘州弔唁,有謝罪、正名之意,王珺與韓謙原有婚約之後又因故解去——這裡面太多的恩怨糾纏,這其中的種種滋味,又豈是外人能知?」李知誥頗為感慨地說道。
「殿下即便攻陷金陵繼位登基,接下來也要先解決徐氏的後患,暫時應該不會與楚州大打出手,說不定還要先與楚州媾和——大哥,你說這時候要是有人重提韓謙與王珺的婚約,會不會很有意思啊?」姚惜水抬頭看著大哥問道。
「韓謙與殿下此時的關係詭異而微妙,我也猜不透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事我們置身事外便好,你切莫要做畫蛇添足的事情。」李知誥一驚,抬頭正色的告誡姚惜水說道。
「我當然不會去做畫蛇添足的事情,但云朴子說他願為大哥所用,大哥便要抓緊時間用他,省得他有機會變卦。」姚惜水笑道。
看惜水如此,李知誥想起夫人不時會露出的絕情而冷冽的微笑,這一刻也意識到知道他勸不住惜水,頭痛之餘卻也無計可施。
鄧泰卻是頗為興奮地說道:「韓道勛雖非王文謙所殺,卻是因王文謙而死。韓謙左一個孝道、右一個忠義,要是有人重提婚約以聯絡楚州,卻不知道他會不會委屈求全,娶了王家女?」
韓謙的可怕,鄧泰也是完全看在眼底,以往他或許為韓謙是主公的盟友而感到欣慰,但在知道彼此的真正身世之後,他才意識到韓謙的可怕,恐怕是他們身上最沉重的一道枷鎖。
他心裡清楚韓謙真要不遺餘力的輔佐楊元溥,他們將毫無機會,因而他巴不得韓謙與楊元溥的關係破裂更徹底,最好能破裂到令楊元溥不得不殺死韓謙,再不濟也要令韓謙與楊元溥兩人對彼此徹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