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親自帶著高紹、趙無忌、楊欽、韓東虎、季希堯、杜益君、趙際成等棠邑將吏,出歷陽東城門外迎接袁國維的到任。
眾人沒有在歷陽城滯留,直接穿城而過,經寬闊的馳道往東湖新城而去。
又進過一年的建設,東湖新城目前算是初成規模,新的港口碼頭、貨棧、工坊區沿湖堤建造,佔地約四里見方,當然塢洪外側還留下一定的填湖用地,作為後續臨湖工坊區往西延伸的空間。
工坊往東,則是居民區,目前造成千餘棟宅院,星羅棋布般分布於十數道縱橫交錯的街巷兩側。
居民區目前規模還不大,但東側保留約六里延深的規劃用地。
居民區的南北兩側,則主要規劃為裝備水力器械的工坊區、桐油樹及藥材種植區。
南北山及臨湖工坊區,目前建成的工坊還不多。
在烏金嶺大捷之前,募集的匠工主要還是搞基礎建設,行營方面前期籌集了一部分錢糧,建造織造院、冶煉場、造船場以及兵甲軍械、軍用被服、制皂等有限的十數家工坊,主要也是滿足軍用。
而在烏金嶺大捷之後,喬、陳、向、楊等家才較大規模的投入大筆的錢糧,籌建新的工坊,但還亟待後續不斷的擴大規模。
衙司及駐軍大營,位於西北角,佔地五百步見方,也是東湖新城唯一用城牆包裹起來的區域;在衙司與居民區之間,還建有街市,百間余店鋪客棧以及傳統的作坊林立其間。
而歷陽城與東湖新城之間,更大規模的土地,還是開墾成農田,種植豆麥等物,星羅棋布的分布百餘座村寨——在當世,農耕始終是根本。
東湖縣在過去一年半時間裡,除開遷入的三萬居民、駐民之外,還有從敘州、江州、廣德等地應募過來的工匠萬餘人,就其繁榮程度,已經比得上普通的州治城池了。
看到這種種情形,這些年接觸下來,袁國維也是感慨極深,韓謙猶是強在治政,而這一切才是他種種神鬼莫測的算謀基礎,而眼前的一切,還僅僅是基礎,棠邑有著比敘州更開闊的空間,給韓謙盡情的發揮。
袁國維這次是奉旨出任監軍使,從歷陽城一路過來,在途中,韓謙也對棠邑行營制置軍的編製情況做了詳盡的介紹。
棠邑行營制置軍入秋之前就完成擴編,而為適應烏金嶺大捷之後縱深擴長逾一倍的防線,以及便於指揮及兵馬集結調動的防禦需求,韓謙在鎮軍之下,增設旅一級軍事編製。
鎮軍以都指揮使為主將,左右軍分別編一萬零八百名正卒。
左右軍除直轄一支騎兵都編一千二百名騎兵外,下轄三支步軍旅。
步軍旅以都虞候為主將,每旅編三千二百名正卒,除了侍衛營編兩百名騎兵外,每旅轄三都。
每都編一千名正卒,以虞候為主將,每都下轄三營。
每營編四百正卒,以營指揮為主將。
如此一來,韓謙便能以旅為軍事單位,負責範圍較大的防區。
左軍以林海崢為都指揮使,馮宣為副都指揮使,周處、趙啟、譚修群為都虞候,分別駐守滁城、棠邑以及石泉,負責東線防禦,右軍以田城為都指揮,孔熙榮為副都指揮使,何柳鋒、蘇烈、竇榮為都虞侯,分別駐守烏金嶺、巢州城以及位於巢州城往西五十里外、紫篷山西麓的金牛寨。
水軍以楊欽為都指揮使、林宗靖、馮璋為左右都虞候,共編四千八百名正卒。
除此之外,編侍衛騎軍三千六百名正卒,以趙無忌為都虞候、韓東虎、肖大虎為副都虞候,駐守東湖。
如此一來,棠邑行營制置軍將三萬名正卒兵額用完,也是棠邑行營制置府的野戰主力;此外還編有兩萬名輜重屯營兵,一部分編給主力軍充當輔兵,一部分分配到諸縣,維持日常治安及內線的城寨防守。
制置使府的軍事後勤及軍令頒布、軍紀賞功、兵籍徵募乃至軍事情報搜集分析,都納入軍情參謀司管理,高紹以副都指揮使統領軍情參謀司,郭卻、奚發兒任都虞候分掌其事。
制置使府另設都政司,以長史馮繚為首,負責轄區民政事務;設相當於使府辦公處的都廳司,以主簿郭榮為首。
新置的淮陽縣(烏金嶺)、巢州城、滁州城、棠邑、石泉諸縣,處於棠邑防區的外圍,都駐有重兵,民政事務以及以正卒半數配比的輜重屯營兵馬的管轄,都由駐軍主將兼任。
武壽、亭山、浦陽、東湖、歷陽以及新置的龍潭等縣,成為棠邑防區的內線腹地,以高寶、韓成蒙、陳致庸、趙際成等人出任縣令。
工師學堂、講武學堂、醫學館合併為歷陽學堂,韓謙親自擔任學堂山長,但以陳濟堂出任副山長,主持日務事務。
袁國維這次到任,韓謙決定將軍紀賞功等事從軍情參謀司獨立出來,單獨成立司軍監,使袁國維執掌,實際使得監軍制度真正落實下來,而非是叫袁國維到棠邑僅僅作為一個名不副實的「朝廷眼線」。
雖說東湖新城又經過一年的建設,已初見規模,但衙司建築都還頗為簡陋,暫時還沒有太充裕的資源建造亭台樓閣。
給袁國維及隨扈準備的宅舍,雖然不大,卻相當雅緻。
……
……
氣溫一天天寒冷下來,感覺上要比往年這時更加寒冷,興許進入十一月,淮河就要全流域冰封住,楚州沿邊再次風聲鶴唳起來。
三月中旬,趁壽州軍大潰後收縮防線,淮東軍佔領石樑縣,得以全面控制銜接樊梁湖與洪澤浦的河道。
立柵牆於河道之中,鎖以鐵索,封擋住梁軍水師從洪澤浦進襲樊良湖的通道,淮東軍得以集中有限的水軍戰船,在楚州兩翼阻擋梁軍水師的侵入。
雖然淮東始終未能從梁軍水師手裡奪回淮河下游主河道的控制權,也沒能通過淮河北岸的支系溪河,對泗州、海州境內發動襲擊,但到底是遏制住梁軍對南岸的襲擾,形勢大為改善。
而淮河入冬後一旦冰封住,梁軍的騎兵部隊從城寨的空隙間,往一馬平川的淮東腹地穿插滲透,卻是要比水軍更加便捷,他們這邊想要攔截狙擊將會更加艱難。
但不管怎麼說,淮東這次都要吸取之前的教訓,要堅決的將敵軍攔截在淮河以北,避免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屯墾再遭重創。
調到信王楊元演身邊的王文謙,再度出任掌書記一職,進入十月之後,也是馬不停蹄的追隨楊元演奔走於各地的防塞屯寨,督促戰備戰訓。
看到信王在前面勒住戰馬,王文謙與擔任王府參軍的殷鵬也隨後停下馬,不知道信王突然間有想到什麼事情。
「韓謙在棠邑另設司監,使袁國維執掌之事,你們怎麼看?」楊元溥摸了一把臉,一路策馬奔走,他密茬茬的鬍渣子上,都積了一層冰冷的白霜。
王文謙現在的處境,比袁國維在宮中還要尷尬。
說到底,誰能想到韓謙與王珺趁大婚之日率兵馬突襲淮陽山,會斬獲那樣的戰果,以致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徹底扭轉淮西的戰守格局?
之前不管怎麼說,不管棠邑兵打得多頑強,韓謙在棠邑也僅僅是處於守勢,而滁河、浮槎山防線怎麼看都顯得極為單薄,一旦被壽州軍或增援過來的梁軍突破,韓謙在滁河、浮槎山以南所經營的內線,就會遭受到慘重的損失。
那時,大楚在淮西的形勢,主要還是由李知誥在主導。
那時候,王珺嫁給韓謙,雖說王文謙為了避嫌,堅持辭去揚州刺史之職,但在淮東的地位還不那麼尷尬。
別人也不會怎麼認為他王文謙會有脫離淮東的心思。
而現在呢?
棠邑在斬獲烏金嶺大捷之後,左龍雀軍被迫從舒州撤出,調往隨州,整個淮西的戰事都由韓謙全權負責,棠邑兵也擴充到五萬人馬。
要是將韓謙領授的敘州算上,棠邑無論從各個方面,都可以說與淮東並駕齊驅了。
這時候他王文謙蹦了高說,他對淮東沒有異心,對信王忠心耿耿,淮東還有幾人信他?
甚至有一次酒宴,有名武將喝多了,指名道姓說王珺嫁入棠邑時,帶去不少王氏子弟,得韓謙信任,得以在棠邑軍政任事,是他王家早就想著兩家押注,王文謙也沒有辦法替自己辯解。
這段時間,他在楚州也是變得沉默,不去想出謀劃策之事,只是儘可能將劃分他名下的事務,盡心做好;近期,也是千方百計的推動建立獨立於中樞的屯營軍府體系,保證淮東軍將卒忠於信王的同時,還能組織生產,減輕淮東的糧秣供給壓力。
只是,他這麼做,能贏回信任嗎?
王文謙心力憔悴之餘,也曾想過告病隱退,只是擔心殿下會猜忌他以退為進,而以隱退的名義脫離淮東,才隱忍著沒有吭聲。
對於信王這個問題,王文謙同樣是覺得難以回答。
「韓謙在棠邑設司軍監,使袁國維執掌軍紀賞功之事,徹底落實監軍之制,看來他對朝廷還是忠心耿耿啊,他應該是想著有朝一日,棠邑軍能歸入朝廷的掌控之中吧——王大人,你覺得是不是如此?」阮延從後面跟過來,停住馬,看向王文謙問道。
王文謙硬著頭皮說道:「事情怕沒有阮大人說的這麼簡單——就跟棠邑接受朝廷派遣監軍使,諸鎮都不便再拒絕一樣,棠邑軍先落實監軍之制,朝廷也有借口要求諸鎮效仿——而到最後誰能掌控朝廷,誰就能憑藉這一點,去遙掌諸鎮……」
「照你這麼說,韓謙的野心實際要比我們想的還要大?」楊元演臉色陰晴不定的問道。
「韓謙能坐看左右五牙軍覆滅而袖手不管,便足以證明他野心勃勃,但大楚開國逾二十年,江淮之地國泰民安,億萬黎民奉殿下之楊氏為正統,已是人心所向,任何有異心者,都是自取滅亡。」王文謙硬著頭皮說道。
「但願如此。」楊元演丟了一句話,再度揚鞭策馬,率先往遠處的防塞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