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未抵住重掌兵權的誘惑,又或許是江東世家宗閥群體所發出的聲音太過強烈,又或者實力急劇擴張的棠邑軍實在令人忌憚,從諸部徵調精銳新編第三鎮侍衛親軍、以黃慮為都指揮使,統領出征關中之事,十月下旬之前便由兵部侍郎、臨晉侯李長風正式上書進奏。
韓道銘即便強烈反對,但他在朝中孤掌難鳴。
十月下旬工部侍郎周元、張潛、湖南按察使吳凡、鹽鐵轉運使張翰、度支使鄭榆、樞密副使周炳武、兵部尚書杜崇韜等一干大臣紛紛上書擁附其議。
到十月底,政事堂便正式請旨,從原左右侍衛軍以及左神武軍、右武衛軍、右龍武軍各調一都精銳,組建由侍衛馬步兵親軍司統轄的左武驤軍,任黃慮、李秀、張封(張蟓之子)為正副都指揮使,領兵前往均州,籌備對武關的進攻事宜。
同時左右侍衛軍也變更為侍衛馬步兵親軍司統領的左右武翊軍,繼續負責衛戍京畿之防務,所缺兵額從諸屯營軍府征補。
而除了從左右武衛軍抽調的兵馬可以從義陽、荊襄出發外,從左右武翊軍及右龍武軍抽調的三都兵馬,也趕在十一月上旬,乘坐右龍武軍的水軍戰船,從金陵揚帆沿江西進,行動速度快得驚人。
天穹飄起小雪,韓謙牽馬停在江灘上,蹙著眉頭眺望揚帆西進的戰船。
新編左武驤軍從武關道進攻關中,朝堂諸臣幾乎是一致通過,這段時間跟棠邑關係還沒有從蜜月期走出來的鄭氏,也特地派人趕到東湖來打招呼。
畢竟鄭暉對永州叛軍殘部用兵,以及後續攻入嶺南,都離不開黃化的支持,這次新編左武驤軍,黃家得益最大,鄭暉即便是攻下永州城之後暫作休整,鄭氏這次也得表示支持。
至於黃慮統兵經驗不足的問題,朝堂諸臣也沒有太多的憂慮。
除了有李秀、張封兩名後起之秀出任副都指揮使,各領一都精銳打前鋒外,左武驤軍這次也是作為偏師,以進攻武關及其背後的商洛地區為主,暫時不考慮對關中腹地冒進。
也就是說,此次作戰,楚軍主要目的,也只想從旁牽制一部分梁軍,以便蜀軍及蒙兀人重創梁軍主力,以便能為後續大楚兵馬從南陽或淮河沿線往北用兵做好準備。
也就是暗中與蜀國達成蜀軍佔領關中,楚軍將來佔領中原地區的協議。
這種情況下,韓謙也沒有辦法再阻擋什麼,而此去均州,經長江而入漢水,新式帆戰船行速極快,新編左武驤軍差不多十天之後就能淅川、荊子口等軍塞完成集結。
除非秦嶺南麓這個冬季能降大雪、遮蔽險僻路途,要不然左武驤軍差不多能趕十一月底完成進攻武關的準備。
即便如此,韓謙還算是成功的將楚蜀聯軍進攻關中的時間,往後拖延了近兩個月,拖入對進攻方不利的冬季,他暫時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待右龍武軍的水軍船隊過去了,正拿銅望鏡眺望對岸動靜的韓東虎說道:「大人,馮翊他們的船起錨了。」
馮翊、郭卻之前奉命趕往渝州去見長鄉侯王邕,今天才秘密陪同渝州司馬曹干返回東湖。
很不幸巧的是他們乘船差不多快到裕溪河口裡,右龍武軍的水軍船隊通過長江。即便赤山會的船舶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隨便衝撞右龍武軍的整編水軍船隊,只能耐心的停靠到南岸等候。
韓謙今日剛好與王珺人在東關鎮,聽到消息就到江灘邊來迎接曹干,也順便看看新編左武驤軍的軍容。
水軍船隊通過之後,馮翊、郭卻、曹干很快就乘船過來,他們直接借河口的臨時棧橋上了岸,跟韓謙、王珺見面。
韓謙看曹干削瘦的下頷長滿密集的胡茬子,還雜夾幾許白須,才想到曹干都快六旬年紀了,微微蹙著眉頭,拱手施禮道:「一別又是數年,曹大人可還好啊?」
「煩勞侯爺挂念了,一切還能算好吧,但總之遠不如侯爺好就是了。」曹干見韓謙的態度頗為勉強,拱手施禮說道。
曹干與韓謙見面的次數極為有限,但上次跟韓謙身邊的嫡系親信直接接觸,還是敘州暗中請渝州那邊配合出兵,以便敘州能潛藏在水面之下,還能逼迫思州及湖南宣慰使司對天平都叛軍進行招安。
那一次合作,敘州暗中支援的天平都完全控制婺川河谷,而他們也成功的將世子王弘翼的勢力從左清江軍及渝州清除出去,之後兩家通過黔江水道的往來邊貿,這兩年也都相對穩定的維持在每年一百萬緡左右。
這兩年,渝州每年都能從黔江邊貿中獲利三四十萬緡。
這主要是每年輸入的上百萬匹黔陽布給渝州帶來的利潤太豐厚了。
他們不僅通過暗中控制的貨棧在川蜀地區銷售黔陽布,還與茶葯鐵器等物,一起往西蕃地區輸送,交易馬匹、皮毛等物回來——甚至每年還有上千匹的優良西蕃戰馬以及其他三四千匹的駝馬,通過他們的手轉輸到敘州。
西蕃戰馬,他們多過一遍手,便能多賺一筆錢。
長鄉侯不僅掌握渝夔硤等州的歲入,還通過如此巨量的邊貿收入,借清剿巴南、川南僚人叛亂,將左清江軍的兵馬擴張到近三萬眾,在蜀國內部隱然能與世子王弘翼的勢力分庭抗禮。
只是這一切相比較敘州或者說棠邑軍在這四五年里的擴張,真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即便是黔江水道邊貿,看上去敘州每年的獲利,還要比渝州稍低一些,但渝州並非瞎子,並不會單純只看表面賬上的數字。
這幾年婺川縣鹽鐵監院從渝州購入的井鹽,一年低過一年,但經阮江水道、黔江水道輸往黔中地區外銷的食鹽卻一年多過一年——而大楚鹽鐵轉運使司輸入敘州的食鹽有據可查,每年僅有兩萬石稍多些而已。
這說明敘州控制的地域已經能大規模出產井鹽,很顯然就是在婺川河谷附近的山地里。
即便是從淮東鹽場轉運過來的兩萬石食鹽,敘州還要從中吃掉兩萬餘緡的鹽利,即鹽鐵轉運使司以每石兩緡的鹽價,將這些食鹽給敘州衙府,敘州衙府再每石加價一緡,轉售給幾家指定的鹽商對民間銷售。
這擁有獨立經濟權的羈縻州縣及藩鎮的榷賣特權。
敘州每石鹽僅加價一緡,已經算是極有良心的,同時也禁止鹽商對民間銷售的鹽價得高過每石四緡——超過這個價,將由州府直接敞開量向民間供應。
除了敘州之外,棠邑制置府隨著控制區域的擴大,每年從淮東鹽場轉運過來的食鹽,也從最初的兩萬石激增到今年的十萬石。
這部分食鹽每石作價一千五百錢,由赤山會直接從鹽場承運,加價一千錢,交付諸縣鹽商分銷,但同時要求對民間的零售鹽價不得高過每斤三十錢;超過此價,制置府則會直接敞開量對民間供應。
也就是說,僅僅是淮西及敘州每年正常從淮東鹽場接手的十二萬石食鹽,韓謙要直接拿走十二萬緡錢的鹽利,但除此之外,曹干能確定婺川每年所產的井鹽,實際早已經超過十萬石,甚至高達十五萬之多。
這主要是輸往黔中地區的井鹽規模太難統計,只能估計一個概數。
這些井鹽沒有鹽鐵轉運司參與分利,每石井鹽扣除掉生產、運輸成本,都是凈利,曹干預計韓謙每年能從中攫取高達四十萬緡錢的凈收入。
也就是說,韓謙通過思州民亂,將婺川河谷控制在手裡,繼而掌握黔江中上游的邊貿,每年差不多能得到七十萬緡的凈收入,差不多是渝州所得的一倍以上。
如此想來,也真是叫人多少有些沮喪。
而再加上韓喬等家的鼎力支持,也就無怪乎韓謙能在淮西擴張出如此規模的精銳戰力了。
天色不早,也不適合在荒郊野外坐下來說話,韓謙著人給曹干及隨行人員牽來馬匹,眾人在百餘護衛的簇擁下,趕往東關鎮。
韓謙最初是雖然計劃沿江修築遙堤,當時是考慮到往北突破不力,棠邑會被壓制在滁河南岸發展,到時候必然需要修築遙堤,開墾江灘地區,但後續的戰事極為順利,目前已經將淮西絕大部分地域收入囊中,根本無需為耕地發愁,反倒愁於地廣人稀,因此耗資巨大的沿江修造長堤之事就暫時擱置下來。
從裕溪河口登岸,曹干看到江灘還是一片荒蕪,但抵近東關鎮看到裕溪河兩岸的田畦整飭,大片新建的村寨,也不是簡單搭建來棲身的窩棚,土牆草屋房之中間雜不少的磚瓦房,大有魚米之鄉興盛繁榮的景象。
這些都說明在棠邑軍收復巢湖東岸地區三四年時間以來,地方民生已經恢復到相當水平了。
善治政者,都知道與民休養的重要性,但就傳統的經驗來說,一個被戰爭嚴重摧殘、反覆摧殘的區域,即便再治政有為,想要恢復戰前的農耕水平,至少也需要十年時間以上的休生養息才行。
蜀地約有二十五六年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戰事,人口相比較開國時才增長約四成,但絕大部分民戶在繳納賦稅之後,都還是在赤貧線上掙扎,與前朝中期間的魚米富庶之地,還遠不能相提並論。
看到這裡,曹干也能理解柴建所部左神武軍受牽制、不能進攻武關之後,為何大楚朝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成一致意見,決定新編左武驤軍,由黃化之子黃慮統領西進攻打武關了。
換作誰不忌憚身邊趴著這麼一頭桀驁不馴、體魄一天彪過一天的猛虎啊?
到東關鎮後,韓謙安排曹干及隨行人員住進一棟院子里稍作休息,他先將馮翊、郭卻喊到跟前,詢問他們此行的經過。
東關鎮條件簡陋,僅僅設立鄉巡檢司,巡防、監管進須濡口的河道。
百餘侍衛騎兵進駐,便將衙院擠得滿滿當當,眾人坐在一座小廳里說話。
除了韓謙、王珺以及韓東虎、霍厲、王轍等侍從將吏外,馮繚也臨時從歷陽趕過回來。
他此時更想知道郭卻、馮翊這次陪同曹干過來,能帶來什麼新的情報。
「我們到渝州,最初並沒有見到長鄉侯王邕,即便連曹乾的面也沒有見到,一切皆是曹干之子曹哲出面應付我們,直到上月下旬,王邕才最終召見我們一面,卻也沒有說什麼話。過後兩天,我們計劃返回東湖時,王邕又突然決定使曹干陪同我們回來。」
郭卻與馮翊兩人前往渝州,所能直接獲得的情報有限,每天都由曹哲帶著不同的官員陪吃陪喝,實際上是限制住他們行動的自由。
就目前所知的情況,蜀軍從梁州進攻關中,主要還是蜀世子王弘翼一系的人主導,蜀世子王弘翼出任樞密使,留在蜀都主持整個出兵計劃,主帥乃侍中趙惟升的族弟、在金陵事變之後出任梁州刺史、鎮北將軍的趙孟吉,副帥乃是率蜀軍兩萬禁軍精銳支援北線的蔚侯、王弘翼胞弟王孝先,總計調動六萬蜀軍以及數萬民夫,分從子午道、褒斜道、駱穀道進攻關中。
長鄉侯王邕及曹乾等渝州將吏對蜀軍聯楚北伐之事的態度,在郭卻他們看來還是模糊的——這點有些奇怪,並不像韓謙他們早初所預測的那般積極支持,但也沒有明確表示反對,對出兵所需要的糧秣,渝州也是一併分攤,並沒有推卸。
郭卻彙報到最後說道。
「我們陪同曹干趕來棠邑,於途中得知新編左武驤軍進攻關中之事,看曹干並沒有特別意外,我們懷疑曹干應該知道溫氏族人已經進入棠邑了……」
郭卻、馮翊即使在途中,也跟東湖這邊保持密信往來,知道韓東虎等人在沈鵬的協助下,已經成功將溫氏族人劫到歷陽城軟禁起來。
即便將溫氏族人秘密軟禁於歷陽城之中,對外界暫時也不會公然承認這點,但為了確保呂輕俠等人不敢輕易對關中用兵,也會確保有些風聲能恰到好處的傳入呂輕俠等人的耳中。
馮翊、郭卻他們在途中得知柴建所部左神武軍主力往南陽北部的方城防線一線轉移,而騰出來的均州由新編歸於侍衛馬步兵親軍司統轄的左武驤軍駐防,並負責進攻武關的事宜,自然不會覺得有突兀的地方,只會視作呂輕俠等人針對棠邑軍隨後做出的調整對策。
不過,曹干知道這事,卻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詫跟意外,就很值得琢磨了。
韓謙他們之前就猜測蕭衣卿或王景榮暗中派人潛到蜀楚聯絡神陵司的舊屬勢力,這無疑也是從側面得到進一步的驗證。
當初,郭卻、馮翊雖然跟長鄉侯王邕僅短暫接觸過一次,這一路陪同曹干趕回東湖,能從曹干那裡探知的信息也相當有限,但在渝州停留十數日,與渝州將吏接觸,還是能清楚的掌握到兩條較為關鍵的信息。
第一點是蜀主王建早年雖然知道韜光養晦,甚至不惜向梁國稱臣,以便蜀地能休養生息,但近年來蜀主王建漸有稱帝的心思。
這極可能是蜀軍決意在此時謀取關中、渝州都沒有強烈反對的主要原因,而不是簡單受人遊說、蠱惑的結果。
蜀主王建極可能是想在建立吞併關中的功業,聲望在更上一層樓時,趁勢稱帝。
還有一點就是渝州雖然這幾年在與敘州的合作中得到巨大的利益,實力壯大不少,但由於蜀主王建的沉默,長鄉侯在爭嫡之事上並未看到有任何勝算的可能。
而渝州將吏這時候也確知敘州從兩方邊貿中的收益更大,特別是婺川能大規模生產井鹽之事,到這時候也不可能保住秘密,再加上清陽郡主在大楚也並沒有獲得棠邑實質性的支持,渝州將吏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滿跟怨意。
「近則不遜,遠之則怨,他們憑白獲得這麼大的好處,卻還有抱怨,說到底渝州將吏或者說長鄉侯王邕的氣度,終究是有限啊,總不能指望我們一手將他扶上蜀國君主的寶座吧?」馮繚感慨說道,「郭卻、馮翊到渝州,都只能匆匆見到王邕一面,王邕心裡怨氣或許還不少呢,大概是覺得被我們利用更多吧?」
韓謙一手抱於胸前,一手托著下,蹙著眉頭問郭卻:「王邕在虛耗了十數天後才匆匆見郭卻他們一面,之後為何又叫曹干秘密趕來東湖見我,之間有什麼態度變化沒有?」
「如果說王邕動了篡位的心思呢?」王珺一直坐在韓謙身邊安靜聽著郭卻他們彙報,這時候插話問道。
聽王珺如此說,馮繚一驚之後也似被一道閃電劈開迷霧,下意識地說道:「梁國大亂,大楚諸鎮兵馬又相互猜忌、牽制,這時候蜀軍主力,特別是蜀世子王弘翼一系的人馬都從梁州進攻關中,正是王邕密謀篡位的良機!」
聽王珺、馮繚說及這種可能,郭卻、馮翊及韓東虎、王轍等侍從將吏,一時間也震驚得無話可話。
韓謙坐回榆木所制的長案之後,久久不語,他之前只是有些擔憂,現在郭卻、馮翊帶回來的情報信息,實在是叫人太不樂觀了。
如果不是被逼得無路可走,外面強敵環伺之時,誰都不會輕舉妄動。
然而,周遭強敵都陷入大亂而自顧無暇,這時候既是發兵攻伐強敵、趁火打劫的良機,同樣也是內部發動兵變、不虞會為外敵所趁的機會,不用擔心為外敵做了嫁衣。
就跟烏金嶺大捷之後,淮東出兵搶佔石樑,韓謙屁話不說一句的道理一樣,當時壽州軍還保持相當強的戰力,棠邑與淮東起什麼爭執,只會叫壽州軍漁翁得利。
不過,梁國大亂,壽州軍被迫後撤自保,難從北線威脅棠邑之時,韓謙也是毫不客氣的趁機從淮東手裡討回石樑縣。
而韓謙從徐州秘密劫回溫氏族人,能令呂輕俠等人不敢輕舉妄動,道理也是一樣;在沒有壽州軍從北線相威脅的情況下,他們也根本猜不透他這邊做出什麼舉動來。
在蜀楚聯軍進攻關中一事,長鄉侯王邕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或許就在這裡;馮翊、郭卻與渝州將吏接觸,能聽到一些抱怨,卻也不能說長鄉侯王邕他們不夠保密,有時候縱容下屬滋生不滿怨氣,也是內部保持凝聚力或進行謀事動員的一種有效手段。
而王邕之前對馮翊、郭卻他們態度冷淡,之後又突然使曹干陪同郭卻、馮翊秘密趕來東湖,或許是從灌江樓的秘使那裡得知他們劫持溫氏族人的消息後,誤以為他們有趁亂謀事的野心跟貪慾,從而想著互相成就吧?
真他媽是一團亂麻!
「珺兒,我們回曆陽吧!」韓謙心力交瘁的站起來,跟王珺說道。
「你不見曹幹了?」馮繚驚問道。
「不見了,你留下來應付曹干,隨便找個借口說我有急事要趕回曆陽。」韓謙不耐煩地說道。
「……」馮繚還想再問什麼,但看韓謙有些煩躁的樣子,心想他還是先從曹干嘴裡套出更多的準確信息再說其他。
留郭卻陪著馮繚應付曹干——畢竟後續赤山會、與渝州的聯絡及對蜀國境內的情報搜集及刺探,都歸郭卻負責,馮翊也是無事一身輕,跟著韓謙他們先回東湖。
他這一個多月,要麼在船上憋著,要麼就在渝州吃閑飯,心裡也是厭氣得很。
一路無語,從須濡山南麓新修驛道繞過,趕回到歷陽城已經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