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王陸和歐陽商派出兩位師弟回山求援時,其實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若是一切順利當然最好,靈劍長老乃至萬仙盟其他門派的強者都會趕來支援,屆時魔族有通天手段也要灰飛煙滅了。
先前王陸無法判斷對手的底牌,不敢貿然擴大戰爭規模,現在黑潮已經被壓制住,可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不過對於求援的事,也實在不能抱太高的期望,因為這個形勢對於對手來說也不難判斷,只要魔族沒蠢到家,就一定看得出封鎖消息的重要性。只要將這一批靈劍弟子殺個一乾二淨,基於荒蠻之地隔絕消息的特性,靈劍山門一時半刻很難發覺異常,而等他們發現問題時,魔族早就有了完成了布置,再也不懼怕任何人了。只要殺了王陸,沙漠中那恐怖的黑潮將會繼續積累,直至爆發。黑潮席捲下,靈劍派就會走上真實歷史線上的那條路。
所以從一開始,派人回山求援就多少有些賭博性質。只是當時的形勢下,這一步棋總不可能放著不走,所以歐陽商權衡之下,還是挑選了兩名精於遁術,擅長保命的師弟回山送信。
好在之後形勢的發展,雖然並不算特別順利,但總歸可控。如今就算那兩名師弟行動不順利,求援信並沒能送回山門……福泉基地也已經聚集了過半人數,接下來只要能帶領這些人抱團回山,也算是勝利了。
如今聽聞兩位師弟成功將求援信送達,歐陽商總算是深深鬆了口氣。
這一路行來,他作為大師兄,肩負的壓力之重令他倍感疲憊,深淺莫測的強敵,恐怖的魔族黑潮,百多名師兄弟的身家性命全都要肩負起來,而他此時也不過是才剛剛成就金丹的年輕人而已!
好在這場艱難的考驗終歸是走到了最後。
「三天之後援軍到達,那麼這三天大家務必小心謹慎,不要倒在黎明之前。」
對楊飛、彩霞等福泉基地的負責人簡單交代之後,歐陽商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息,這一路他也真是累了。
但是推開房門後,卻見房間里早有人在了。見到那人,歐陽商不由苦笑:「王陸師弟真是好精力,你就不累么?」
王陸說道:「都快累成狗了,所以特來休閑。」
「……師弟你還是有話直說吧,休閑什麼的就免了。」
王陸說道:「咦,我本來想著難得有個休假期,不妨表示得親切一些以加深彼此的好感度,不過既然你這麼抗拒同性間的純潔友誼,我也只好……」
歐陽商實在不忍聽下去,連忙打斷道:「……對於三天後到達的援軍,你有什麼想法么?」
王陸嘆了口氣道:「當然有了,我來找你除了休閑親善之外,就是想商討此事。按照原先的歷史線,靈劍派上下是全軍覆沒了的。而正因為我知道這一點,所以先前始終反對將門派長老引來,可惜隨著形勢變化,到底還是走上了舊路……雖說咱們已經做足了安全措施,畢竟還是要承擔極大的風險。」
歐陽商說道:「對上這麼強大的敵人,哪有不承擔風險的道理。如今既然黑潮已經被你封住,而與敵人幾次交鋒後,對方手段雖然神秘莫測,但要說能全滅靈劍長老顯然不可能……於情於理,我們都沒必要無端為此提心弔膽,從你穿越過來的那一刻,歷史線就已經發生了不可復原的變化了。」
王陸點點頭:「嗯,這個問題就暫且放下。咱們來討論下一個問題,這三天對所有人來說都將非常艱難,福泉基地這五十多人看似實力龐大,但在對手無孔不入的滲透之下,人數多了反而會讓破綻也變得更多。保劉顯的招數可一不可再,接下來若是稍有差池,五十多人內亂起來,就算你我出手恐怕也難壓製得下。」
歐陽商點點頭:「說得沒錯,所以剛才我已經拜託楊飛帶上擅長布陣的師弟加固福泉基地,配合上龍蛟遺留下的妖器結界……」
王陸打斷道:「福泉基地就算再怎麼固若金湯,終歸也只是出自咱們這群最高境界不過金丹的年輕人之手。咱們在鬼哭林的時候全神提防也防不住對方的滲透,回到福泉同樣不可能有把握。」
歐陽商嘆了口氣:「我知道,所以我也拜託彩霞做了其他的布置。」
「嚴格內部管理,對每一位弟子施行嚴格監控么……思路是對的,但我總感覺手段的力度還不夠。」
歐陽商說道:「……嗯,單靠彩霞師妹等人並不保險,所以我是打算在稍事休息之後,親自出面在基地內部巡查……」
「福泉基地是在龍宮基礎上擴建的,原先此地主人手下眾多,龍宮規模極大,憑你一人能保證不留死角么?加上我也不夠。要我說,不如你出面命令所有人集合在龍宮大廳,然後在大廳內由你我布置陣法,將所有人都限制在一丈見方的柵格之中,在長老到來的三日之內,所有人必須留在柵格之內,不得擅用外放法術,如有違背則以被魔族附體論處,所有人群起而攻。」
歐陽商苦笑道:「你這法子完全是劍走偏鋒,若是真的依次實施,的確能最大限度杜絕魔族附體引發的混亂,但這卻等於是在質疑此地所有師弟師妹都不可信賴,先行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王陸說道:「本來就不可信賴嘛,理論上就連你我二人都不值得信賴,只不過現在沒有人夠資格質疑你我而已。而且大師兄啊,以咱倆的默契,你可別跟我說這一招你之前想不到。」
歐陽商被王陸這麼質問,也唯有沉默以對。
「別害羞了,我來之前,你連自己的房門都不鎖,擺明了是要等我來嘛……」
「……」歐陽商依然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後退了半步,離王陸遠了一點。
「喂,你這種欲蓋彌彰的姿態非常容易引起誤會好么……無論如何,干不幹一句話。」
歐陽商沉吟片刻:「兩個問題,其一是這件事的確不應由我出面……」
「知道知道,這種得罪人的提議當然是我來說,待會兒召集所有人開會,我負責提議,你不必表態,自然會有人出面支持……這一點你倒是可以信任你的師弟師妹。」
歐陽商又是苦笑:「這種利用他人信任的政客手腕實在讓人噁心。」
王陸反手端出一盤老醋花生:「噁心的話可以吃點酸的,但事情還要繼續做下去……咱們邊吃邊說。在信任危機的時候,樹立一個不容置疑的偶像是必要的,而這個偶像非你莫屬。但接下來第二個問題就比較麻煩,用陣法限制所有人的行動,固然可以保護內部安全,但一旦外敵正面入侵,被限制在柵格中的人難免被動。所以我建議留我守在外面。」
「……你還真敢提啊,換了是別人,單憑這個提議,我就不得不產生些許懷疑。」
王陸說道:「所以守門人才非我莫屬啊。所有人中,我對外力入侵的抗性最高——魔族若是能控制住我,早就控制我自殺以抹除黑潮中的印記了。既然我能活蹦亂跳到現在,證明他們的滲透對我無效,所以由我守外門反而安全。」
「嗯,我知道……好,就依你的意見,待會兒我召開全體會議,你做好提議準備吧。」
「哈哈,是做好遭白眼的準備吧~」
……
全體會議上,王陸的確遭到了極大的質疑。他的第一個提議很快就得到了通過,但在第二個問題上卻遲遲沒有進展。
「特殊時期,將所有人約束在正殿之中,以柵格法陣隔絕開來……雖然方式有些粗暴,卻不失為一個能有效保護所有人的手段。這一點雖然我心中的確有些不快,但並無異議。我的問題是,憑什麼連大師兄都在此限制之內,而你卻能不受限制地跑到殿外去?」
彩霞義正詞嚴的質問,得到了很多靈劍弟子的認同。
「我知道你實力強大,甚至比大師兄更強一分,但此時信任無關乎實力,我們信任大師兄,是因為眼下必須要有一人能擔負起所有人的信任,而這個人選只有大師兄最為適宜。至於你,我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誰!」
王陸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被彩霞噎了回去。
「別拿掌門私生子來敷衍我們!那種白痴理由也就歐陽商那蠢貨才會相信了!」
歐陽商歪了歪頭:「我說彩霞……」
「你閉嘴!」
「呃……」
彩霞態度堅決,歐陽商也不便說話,可王陸思想前後,也實在找不到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揭穿穿越者的身份不是不可以,但其實這個理由比私生子更為離奇,也只有歐陽商才能毫無障礙地接受下來。換了彩霞的話……
「夠了。」
最終,還是歐陽商出面,以大師兄的權威強壓下了彩霞的質疑。
「如果你們還當我是大師兄,那麼這件事就不必再議了,待長老們來了,我們會給所有人一個解釋……你說可以嗎,彩霞師妹?」
話說到這個份上,彩霞也沒法固執己見,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靈劍弟子們草木皆兵,風聲鶴唳,過得苦不堪言。王陸守在龍宮門外,更是緊繃神經,一刻也不敢放鬆。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三天里,魔族始終沒有出手,甚至連最細微的試探都沒有,使得靈劍弟子們的高度警覺完全成了虛驚一場。
當第四天的黎明之光自地平線升起時,王陸甚至難以置信三天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等等,三天時間已經過去了?!
王陸忽然想到了一個巨大的盲點,背後霎時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