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場上的變化兔起鶻落,轉眼之間,結果已經揭曉,而大多數人的反應,卻還停留在幾個回合以前。
看著活蹦亂跳的琉璃仙,以及賽場上身首異處,胸前豁然貫通的小毒仙,就算萬仙盟一方的觀眾也紛紛感到不可思議。
就這麼贏了?
勝利的滋味當然很好,但莫名其妙的勝利就顯得有些古怪。人們願意為琉璃仙的勝利歡呼,可是……至少要知道為什麼吧?
為什麼一向攻強守弱的琉璃仙能夠屢次禁受劇毒的洗禮?而且渾身上下都是毒發跡象卻渾若無事?
然後,為什麼在場外旁觀的王陸,卻一副中毒頗深的樣子,一臉慘烈?尤其最後那句領教地仙之毒,又算什麼意思?
再然後,如果將這兩個問題連起來問,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意識到這一點後,人們再看王陸,先前的些許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雖然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顯然是王陸將琉璃仙應當承受的傷害擔了下來,所以那個攻強守弱的少女才能硬頂住致命的劇毒,並且絲毫不受影響地將小毒仙斬殺。
這一手堪稱絕妙,最重要便是此前沒有任何人能夠預想得到。小毒仙身經百戰,死在他手裡的修士難以計數,但小毒仙也沒料到對手還有這種能轉移傷害的手段,猝不及防,慘死當場。
「王陸這小子……果然手段無窮,善於創造奇蹟,難怪年紀輕輕就被無數人寄予厚望,成為群仙大比的核心人物。」
一位通天聖堂的長老頗為感慨,此前他對王陸並不算十分看好,因為他的事迹雖多,但畢竟沒有親眼目睹過。而這一戰他卻是從頭看到了尾,心情也曾跟隨戰況的變化起起落落。小毒仙第一次祭出本命神通時,他便想著此戰敗局已定,到後來小毒仙被破蒼穹破掉本命神通後重傷不死,他又想著,王陸若是還知道好歹,就該讓琉璃仙儘快認輸,至少場面上還算佔優……
誰知最後的結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琉璃仙贏了,小毒仙死了……這在開戰之前,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而直到現在,他也沒想明白,王陸究竟是如何做的。
正想著,又有人說:「這一手置換傷害玩得真是漂亮,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傷害雖然換掉了,但終歸還是有人要擔著。那小毒仙的毒,別說金丹境界里,就算你我這種化神境界的,難道就敢純憑肉身去硬接么?」
於是那長老心中又是一驚,方才那場面,換成自己的話,雖然不至於被毒死,但少不得肉身要受些損傷。而若是換了元嬰真人,很可能當場就要肉身崩解,這王陸只是金丹巔峰境界,居然能扛得住那種劇毒……
這一邊,萬仙盟的修士們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勝利中。但與之相對的,上古地仙們卻是勃然大怒。
「以二敵一,這就是你們萬仙盟單挑的法子么!?」
一位女子憤怒地指責道,而在她身畔,幾隻燈盞憑空浮動起來,釋放出令人不安的恐怖氣息。
此外,還有七八位地仙大聲附和,對方才那場比賽極其不滿。
王陸能以偷天的手段,將琉璃仙的傷害承擔在自己身上,這的確是厲害,但再厲害也要講規矩,說好的是單挑作戰,他這卻分明是以二敵一,將自己的力量疊加到了琉璃仙身上。這樣的勝利,自然不能讓人信服。
對此,王陸閉目不語,而後深吸口氣。只見他臉上的綠意飛速消散,就連七竅中滲出的血絲也沿著原路流了回去,片刻工夫就恢復如初。
然後他睜開眼,看了看對面的人,輕輕歪過頭:「你們確定要和我爭論這個問題?」
帶頭的那個女子怒道:「今日你若是說不明白,我看這什麼群仙大比的遊戲也就不用繼續下去了,群仙墓里的一草一木都跟你們萬仙盟再無瓜葛,相反,日後我們倒要走出去好好領教一下你們這些後世修士憑什麼掌控九州大陸花花江山!」
「撲哧。」王陸聞言毫不客氣地就是一笑,「燃燈女,你腦子進水了吧?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放這種狠話?這群仙墓的事什麼時候由你做主了?」
這話說得狠辣無情,如同當面抽人耳光,那燃燈女仙當即就變了臉色,身周七盞古燈光芒大放。
但王陸卻反而變本加厲:「此時氣急敗壞,不過是掩飾你們的心虛。因為這場比賽終於暴露了你們的致命缺陷:那就是你們這些地仙也會死!只要在賽場上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無論你們上場時將自己的實力壓制到了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一旦身死,就是煙消雲散!小毒仙巔峰實力勝過一萬個琉璃仙,但他在比武場上卻被琉璃仙一劍斬殺!你們地仙實力雖強,但只有一百餘人,死一個就少一個,所以你們死不起,不敢死,所以開賽之後你們就喪心病狂地對我們痛下殺手,連基本的合作關係都不顧,只想把我們殺得膽寒,不敢在賽場上和你們搏命,因為那樣你們就可以高枕無憂!所以現在你們怕了,怕從今以後每一場比賽,萬仙盟都不惜搏命,和你們以命換命,而你們根本換不起!」
然後,他轉過頭面對萬仙盟一眾長老,大聲說道:「明白了嗎?從今以後,我們每一戰都要全力以赴,甚至豁出命去!只要我們敢拼,對手就一定不敢拼,只有他們不敢再拼下去,這種毫無意義的殺戮才會終止!」
說完,面對一片驚愕的地仙,王陸輕輕一笑:「所以我之前提醒你們,真的要和我爭論這個問題么?」
「一派胡言!」燃燈女仙想要反駁,但氣勢怎麼看都比王陸要弱上許多。
王陸也再不理會她,而是將目光轉向別處,然後輕聲解釋道。
「說回方才那一戰的話,其實原理很簡單,琉璃仙和我體內都養了一隻同身蠱。」
「同身蠱?」一位地仙皺起眉頭,怎麼也想不起這是什麼東西,轉眼看同伴們,也是紛紛表示摸不著頭腦。
過了片刻,有人請到了通曉百藝的落雪仙子,仙子沉吟片刻,便說道:「那是相傳只存在於洪荒時期的神奇蠱蟲,成對出現,而只要植於兩人體內,便可從此互相分擔傷害。的確和方才一戰的表現相同。只是這種蠱蟲理應絕跡已久,想不到竟還有人能培育出來……沒料錯的話,是那位阿巫姑娘吧?」
「阿巫?」周圍幾位地仙不由問道。
此戰之前,阿巫曾經和小毒仙斗過一場毒術,並輕鬆取勝。只是後來小毒仙說那一戰時他恰好在試驗新毒,分心旁騖狀態不佳,所以才會被人偷了一局。至於那個阿巫,實力平平,不值得在意。
但是小毒仙那番話,落雪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一個畢生心血放在毒術身上,以毒仙為名的屠戮天魔,怎麼可能會接受自己毒術不如人的事實?就算自欺欺人,他也會找足夠多的借口。
那個阿巫,絕對是群仙大比中,地仙們的大敵……這一點她早就和黑說過,也得到了認可。
「阿巫姑娘掌握著洪荒巫術,造詣精深,能令小毒仙落敗而不自知。若是她能培育出同身蠱,也是理所當然。」
王陸笑了笑說道:「阿巫姐的確是厲害,但也不必過分神話洪荒巫術,單說這同身蠱,效用雖然神奇,但其限制也多。首先要兩人修為境界相仿,這就令它實用性大減。其次還要兩人能夠無條件地互相信任,哪怕死在對方手裡也心甘情願……」
聽到這裡,落雪有些不可思議:「你會無條件地信任一個人?」
資料中,琉璃仙對王陸的確是無條件的信任,可反過來卻未必,王陸對琉璃仙雖然寵溺,但那是居高臨下的姿態,要說這個心計百轉的人會無條件信任誰……
「當然會。」王陸淡淡笑道,「我很信任自己的調教能力,小琉璃被我調教這麼多年,就和我自己的手足一樣,信任自己的手足,有什麼稀奇的?」
「……總之,同身蠱神奇與否,和我們討論的問題並不相干,回到正題,你以二敵一……」
落雪的話沒說完,就被王陸打斷了。
「落雪仙子看來是誤會了。」對待落雪,王陸的態度就要好上許多,「此戰中,發揮作用的無非是琉璃仙體內的同身蠱,那蠱蟲將傷害轉移出去,她便可放手作戰。卻與我並無關係。」
落雪說道:「若沒有你,她的傷害要轉移到何處去?你在其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當然要算你一份。」
「這思路不對,照仙子這麼說,若是沒有小毒仙的爹娘,自然不會有小毒仙,那麼難道要說方才比賽,小毒仙是帶著自己的爹娘一起來作戰的?」
「撲哧!」當場便有萬仙盟一方的修士笑出聲來。
落雪聞言也是皺眉:「你這就是詭辯了。」
「是不是詭辯,其實一目了然。方才一戰自始至終我都在觀眾席上,你們卻非要說我參與了戰鬥,這才是詭辯。若是你們不服,也可以坐在觀眾席上對場內施加影響啊,這比武場是你們自己造的,要是能夠瞞天過海對場內施加影響的話,請做就是。」
這番話卻是切中要害。
講道理,你是講不贏的,反正事情我是做了,有本事你也來啊。
地仙一方當然做不到,洪荒時期的法門神通,對於上古地仙們而言也極其稀有罕見,不然的話,怎麼也會考慮到同身蠱這種逆天的東西,並盡量做出預備。
落雪仙子一聲嘆息,又細聲和幾位同伴商議了一下,抗議的人群便逐漸散去。
眼下,對於地仙們而言,也只有將這悶虧咽下去了。好在同身蠱的限制條件極大,這場金丹大戰中,除了琉璃仙外,其他人恐怕誰也滿足不了和王陸共同植入蠱蟲的條件。接下來還有三場比賽,仍有取勝的希望。
至此,一直沉默不作聲的黑也點頭道:「下一場準備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