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萬眾矚目的金丹級單挑大戰,就在無數人的歡聲笑語中拉下了帷幕。
萬仙盟一方取得了超出任何人預期的輝煌勝利。
雖然從比分上看,最終是三比二的險勝——除去九州第一金丹王舞拿下的毋庸置疑的一場勝利之外,王陸主導下的戰鬥其實不過是打成了二比二平。
但是真正的勝利卻在比分之外。
琉璃仙第一場不但取勝,而且完美擊殺了小毒仙,斬除了一位雙手染滿萬仙盟修士鮮血的屠戮天魔。朱詩瑤第二戰雖然未能取勝,卻將血肉屠逼得狼狽不堪,如同小丑。第三場犬走椛最是兇猛,將對方實力最強的貪狼囫圇吞噬,化為了自身成長的能量!
地仙們不但輸了比分,更輸了兩員大將的性命。要知道這些上古地仙,可都是經歷過當年與墮仙對峙的無數場戰鬥,歷經磨難的精英老兵。在一萬六千年的沉睡後醒來,任何一人都可以在九州大陸翻雲覆雨,如今卻一戰折損了兩人,損失空前絕後!
相較而言,白澤在最後一場戰鬥中損失的臉面和智商反倒不那麼重要了。
因此,這一戰之後,地仙陣營萬馬齊喑,陰沉的氣氛在一百多人中蔓延開來,持久不散。
這在幾個月的群仙大比中,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因為地仙陣營雖然有一百多人,但真正熱心參與的,也只有玄墨、白澤這樣的少數主力,其餘大部分人更多選擇圍觀。他們對這場群仙大比並不怎麼在意,所以之前王陸開始出手取得連勝的時候,他們只當是出了笑話,指指點點一番也就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再然後,小毒仙和貪狼陣亡的消息就這樣傳來了。
哪怕之前對於群仙大比完全不關心的人,此時也不由得轉過了目光。
「你們怎麼回事啊?」
責問的對象當然不會是死人,只會是活下來的人。血肉屠是屠戮天魔,沒人願意跟他多說,所以責問的對象就只會是白澤和千幻童子。
千幻童子對於自己的失敗也沒什麼可說的,一道幻術將當日情形簡單概括了一下,丟下一句:「誰有本事誰去和那個外道單挑,能贏的話我把自己的千幻仙靈送給他!」就揚長而去。這敗軍之將的排場比勝利者還要大些。
然而到了白澤這邊,就實在是無可推脫了。
對手並非外道修士,金丹巔峰的實力是實打實的,那麼身為地仙——尤其還是地仙陣營副手的白澤,有什麼理由輸呢?你的實力遠勝對手,身上的仙寶遠勝對手,實戰經驗等更是遠勝對手,你到底憑什麼會輸呢?
歸根結底,大概也只能歸咎於智商問題了,然而智商問題對一個人的羞辱,就遠比實力差距,法寶差距大得多了。
白澤並不是一個虛榮好面子的人,可是帶著敗績回到地仙陣營中,聽得一片片的質疑聲討,他心中要說沒有想法,那是絕不可能的。
他的仙道是否決之道,在地仙陣營中專門負責發出不同的聲音,哪怕是昔日那個威望獨一無二的領袖,行為舉止稍有差池,也多次被他公然打臉。
而現在,犯錯的人輪到他自己了,白澤會不會手下留情呢?
答案當然是不會。白澤對別人狠,對自己同樣狠。
「以我的能力,已經不再適合擔任陣營中的任何職務,從今以後,我就只是陣營中的平凡一員。」
這就是白澤給所有人的交代,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交代。
所有人都清楚白澤在陣營中的地位,那是僅次於昔日領袖大哥,當之無愧的陣營副手,就連如今說話分量最重的黑,當年也沒有白澤的地位高。而且更重要的是,白澤在陣營中,擁有獨一無二的否決權。
簡而言之,當白澤認為一件事認真不可行的時候,可以動用自己的許可權強行否決。當然,因為這個許可權太過重要,所以當初地仙首領只給了他三次機會。
在漫長的與墮仙的鬥爭中,白澤動用過兩次許可權,每一次都是否決掉地仙首領的命令,其中一次挽救了許多人的性命,另一次看不出得失,但終歸不能算錯……事實上,白澤也是憑藉那兩次成功,才真正奠定了自己在陣營中的地位。
而現在,那個至高無上的許可權還剩下一次。雖然只有一次,但其意義非比尋常,領袖賜予他的否決許可權可以否決一切,包括地仙的性命。換言之,如果白澤看一個人實在不順眼,甚至可以一句話便殺了他。
可是,現在的白澤卻主動放棄了這個權利。
為此,有不少人都暗中鬆了口氣,因為白澤實在是個不招人喜歡的傢伙,陣營中大部分人和他的關係都非常惡劣。
「白澤,你不必這麼衝動,對手是王陸,輸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就在此時,平素和白澤頗為不和的玄墨,第一個站出來試圖挽留。
但白澤主意已定,就很難再扭轉:「輸不要緊,但輸成這個樣子,我沒辦法推卸責任。」
說完,見玄墨仍不甘心,白澤也是慨然一嘆。
「我知道自己從來不招人喜歡,一天到晚和人唱反調,對待老大也從來沒有像你們那麼尊崇……你們討厭我甚至憎恨我。但其實我並不在乎,就算你們惱羞成怒,將老大的遺命置之不理直接殺了我,我也不會在乎。」
玄墨第一次聽白澤這樣說話,不由問:「那你在乎什麼?」
「我在乎對錯。」白澤非常認真地說道,「我是個很遲鈍的人,學不會老大的英明神武,也學不會你們這些人的圓滑中庸,所以我沒辦法在乎太多東西,只能在乎對錯之分,錯的,我就將其否決掉。」
玄墨耐心地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嗎?」
「問題是,我現在已經判斷不出對錯了。」白澤的聲音有些苦澀,「既然如此,地仙陣營還留著我有什麼用?」
玄墨急道:「只是一次失敗而已,何況排兵布陣的人是黑,就算承擔責任也輪不到你一個人承擔全部責任吧?老大將重任交給你,你怎麼能就這麼放棄掉?」
白澤沉默了良久,非常認真地注視著玄墨,而後說道。
「老大已經死了。」
……
在地仙陣營陷入沉寂時,另一方面,萬仙盟自然是歡欣鼓舞。
用怎麼樣的華麗辭藻來形容這一場大勝都不為過,所以人們也懶得形容太多,一場狂歡,就此在群仙城內上演。
群仙大比開賽以來,長達幾個月的壓抑在這一刻得到了盡情的釋放,狂喜之下的修士們在群仙城各處上演著各種各樣的荒唐戲碼。
不過,在狂亂中,也有不少人始終保持著冷靜。
比如一手導演了整場勝利的萬仙盟總策劃,王陸。
仙五區的庭院內一如既往地靜謐,微風吹拂綠柳,紙條揚展間便將庭院外的喧囂拂去。
而就連庭院屋內的說話聲音,都顯得柔聲細氣。
「王陸,你真是個傻瓜。」
一個女子滿是無奈地說道,「為了一場勝利,連自家性命都不要了……這倒也罷了,畢竟你一個小金丹性命不值錢,問題是金蠶蠱、同身蠱、五色土偶,你至少之前該跟我商量一下啊。」
王陸諷刺地回應道:「商量之後,由你推薦一種效果可以達到正品百分之八十,而成本只要十分之一的特級山寨品給我?」
女子理直氣壯地說道:「從性價比的角度來看,那是明智的選擇。」
「的確如此,所以上一次你申請用來特訓的幾件仙級道具,我就都性價比處理了一下。」
下一刻,女子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庭院的靜謐氣氛:「王陸你個賤人!你給我等著!」
而後一道綠色的劍影就如閃電一般飛了出去,顯然是著急什麼事情,走得匆匆忙忙。
屋裡面,王陸嘆了口氣,重新躺了回去。
這裡是他的卧室,就在辦公的書房旁邊。卧室中有萬仙盟下屬玄天館專門提供的古樸雅緻的傢具,靈氣濃郁的仙植,以及價值連城的熏香。
此時的王陸,享受著通天聖堂高階長老的待遇,就連他身上蓋的被子,都有著神奇玄妙的功效,一床被子就足以令萬仙盟底層的小門派破產。
可惜種種奢華加起來,也難掩王陸臉上的病容。
當然,從神色看,王陸依然輕鬆自在——自從無相功略有所成後,就很難看到他痛苦難堪的表情,但是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此時他的虛弱。
一場輝煌的勝利背後,當然是有慘痛的代價。地仙付出了兩條人命和一張人臉,萬仙盟一方看似大獲全勝,輕輕鬆鬆,那只是因為所有的損失都在王陸一人身上。
別的不說,以同身蠱硬扛小毒仙的毒素,哪裡有那麼輕鬆?換作任何其他金丹,當時就骨肉分離,一攤膿血了。王陸就算無相功造詣驚人,而且早有準備,解毒的丹藥準備了整整一爐,過程仍是艱辛。
更何況沒過多久,他就精神抖擻地操控著五色土偶和白澤打了一場時間短暫,卻精彩激烈的戰鬥。以土偶做替身,不會讓肉身傷勢加重,但元神的負擔卻無法避免。在毒素沒有完全除凈的情況下,元神又來重負,王陸身上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一場比賽之後,其他人歡欣鼓舞,王陸卻在嘲諷了白澤之後,當場就吐血暈倒在師父的懷裡。好在他對此也早有預料,放聲嘲諷的時候就是潛伏在暗處,並沒被人看出他當時金玉其外。
只不過,惡戰之後,該養的傷,總歸要養。
好在房間里正好有一位全九州大陸最頂尖的解毒專家之一。
洪荒巫醫,阿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