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嗣被羅霄的邀請驚呆了。
要他一起做墮仙的狗?
羅霄怎麼敢提出這種荒唐的要求!?他腦子有病了么!?殺了玄陰子,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居然還有臉要自己跟他一起作狗!?
舒嗣恨不得當場解開褲腰帶尿他一臉!
但是很快,舒嗣就意識到自己似乎不應該拒絕得太果斷。
因為從客觀的角度看,自己似乎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他是市井出身,天然就缺乏什麼忠誠感和歸屬感,自私自利是天性使然。如果墮仙一方能夠開出足夠高的價碼,他沒理由不心動。
而墮仙能開出高價嗎?當然可以,連羅霄這種真君真傳都能毅然決然地叛變,墮仙手中的資源,恐怕超出九州修士的想像,收買一個舒嗣還不簡單?
此外,照常理來看,舒嗣應該對萬仙盟充滿仇恨:他的恩師玄陰子將他當作棋子甚至棄子,毫不猶豫地犧牲了他,那麼按照正常的邏輯,此時的他,理應對玄陰子以及他所代表的萬仙盟恨之入骨。
意識到這一點後,舒嗣不敢露出輕蔑或者否定的表情,生怕被看出什麼。他努力調整表情,讓自己顯得警惕而恐懼——正符合一個十幾歲的棋子應有的表現。
舒嗣並不清楚自己的演技怎麼樣——以前在市井廝混的時候,每次裝死都會被人識破,然後好一頓胖揍。不過現在他也算是修仙者,對肉身和心靈的控制能力大大增強,說不定真的能瞞過去呢?
不知是不是舒嗣運氣爆棚,羅霄的確沒有注意到舒嗣那快速變換的表情,而是自顧自地說道:「這樣的機會僅此一次,墮仙並不需要太多的幫手,在他們眼裡,九州大陸上的修士死光了才好,多留一個都是扎眼得很。現在力量不足才需要招募幾條忠狗,但他們的力量增長很快,要不了多久就再也不需要什麼忠狗了。」
舒嗣一邊聽著,一邊在腦海中不停地盤算接下來該做些什麼。死人臉大概是怕了羅霄,對方在場的時候死活不肯跳出來說話,那麼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
態度不能太積極,因為自己沒有積極的理由。同樣也不能太抗拒,比如直著脖子罵羅霄傻逼——風骨是有了,命估計就沒了。至於想辦法套對面的話……那就更是開玩笑了。他舒嗣的確是個油子,可羅霄也不是省油的燈啊,能從華嚴宗的底層一路走到四相真君門下,這種人會被人糊弄住?
心念疾轉,舒嗣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他決定本色出演。
「……為什麼找我?」舒嗣一邊說著,眼珠一邊骨碌碌地轉動,顯出幾分油滑氣質,「就憑我一個築基期的小人物,能給墮仙做什麼?」
羅霄笑了笑:「墮仙才不在乎投誠的人是強是弱,反正在他們看來都是螻蟻。也不會在乎你是不是足夠聰明或者忠誠,因為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你玩不出花招。找到你的理由很簡單:方便。」
「方便?」
羅霄說道:「反正找任何人都是一樣,那麼找你又有什麼不行呢?」
這個理由著實強大,舒嗣心中千百個不信,但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好沉默不語。
羅霄卻漸漸失去了興趣:「看來你也是個無趣之人,既然如此……」
眼看羅霄已經抬起了手,舒嗣連忙說道:「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別說給墮仙當狗,給您當狗我也心甘情願!」
「好。」羅霄點點頭,「那麼,接下來幫我做一件事。」
「您說。」
「咱們一起,想辦法幹掉黑。」
「什麼!?」舒嗣大吃一驚,「為什麼要幹掉他?!」
羅霄笑了:「很簡單,因為他是我的上司,而我不希望自己有太多的上司。我給墮仙作狗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多一個主子。」
舒嗣聽了心中更驚,原來羅霄的背後竟然是黑,那個曾經隱隱作為地仙首領的黑!不過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就憑一個羅霄一個舒嗣,有什麼資格去和地仙叫板?
「同樣是墮仙的狗,彼此之間就不會有太大的差距。而且黑的行動太快,墮仙的失心散馬上就要在群仙城全面爆發,我們必須儘快阻止他。」
舒嗣越聽越糊塗,失心散什麼的,他勉強能夠理解,能在群仙城全面爆發的,大約是一種奇毒吧。但是對墮仙而言,把群仙城裡的人都毒死才好,有什麼必要阻止他?
「狡兔死,走狗烹。」
……
「還是不行?」
「還是不行……」
仙一區,封毒陣外,幾名鶴髮童顏的修士彼此對視一眼,都是嘆息不已。
墮仙奇毒,端的是厲害無比,從第一例毒發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時間,中毒的人一個沒救回來,反而是嘗試解毒的修士,有不少不慎染毒,不得不被封在白玉棺里等死。
沒錯,等死。形勢發展到這一步,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覺得這種墮仙奇毒,真的能憑現有的手段解掉。
已經有太多的人在這種奇毒面前折戟沉沙了。五大超品門派的掌門人,地仙之中擅長解毒的落雪仙子……甚至這些人聚集起來,集思廣益,仍然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手段。
目前能做的,只有將他們封禁起來,避免毒素更加瘋狂地傳播,而躺在白玉棺里的人,在其他人看來已經無異於一具具屍體。而守在封毒陣旁的那些修士,就相當於守屍人。
守屍人輪換的速度很快,一個時辰換一班,一班兩人。主要原因就是先前有守屍人莫名其妙中毒,於是白玉棺和封毒陣的效果開始遭受質疑。在諸多磋商和妥協之後,便定下了輪班制度——雖然中毒的人群因此擴大,但理論上只待一個時辰,應該不會有中毒的風險。
只不過,這種差事當然不是人人願意接下來,被強制發配過來的,就會滿腹牢騷。
「要我說,守著這些屍體幹啥?完全是給其他人找倒霉嘛!這白玉棺和封毒陣根本靠不住!秀水山莊的碧流仙子多好的人啊,莫名其妙就在白玉棺旁邊中了毒。我看還是儘快將這些棺材銷毀了才好。」
「銷毀?說得輕巧,封毒陣最中間躺著的就是靈劍派的三個真傳。你敢跟風吟真人說銷毀的事兒,小心被人家一劍劈了。」
「切,靈劍派怎麼了?靈劍派的真傳就不會死了?躺在白玉棺里就能自行復活了?生死有命,他風吟真人就算砍了我,他的弟子也活不過來啊……講道理嘛!」
「講道理?嘿嘿,風吟真人脾氣好,或許還能跟你講講道理,要是等王陸真人回來,你看看他肯不肯跟你講道理!」
「王陸……王陸又怎麼了?區區一個金丹,我會怕他?……打不過我可以跑嘛!而且現在這局面,地仙出手都無濟於事,他又能怎麼樣?要是他有本事把毒解了,我立刻就去靈劍山腳下跪上十年去!」
「兄弟,我勸你別把話說太滿……不是瞧不起你,但是跟王陸真人有關係的事兒,往往都容易出人意料。你以為他辦不到,他偏偏就辦給你看。如今群仙城情況這麼緊急,他卻始終沒有露面,我怕等他一回來,就要翻天覆地啊。」
「靠,他要真能一回來就翻天覆地,幹嗎不早點回來?我看他多半是回不來了!四相真君下手看起來隨心所欲,其實很有規律,靈劍派四個真傳弟子,咱們身後就躺了三個,你覺得憑什麼王陸就能置身事外?」
「……你愛信不信,到時候去靈劍山下長跪不起的時候,可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哦。」
……
「你說……這不是毒?」
星河旋渦中,王陸有些意外地詢問著腦海中突然響起的聲音。
「不過,是不是毒姑且不論,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時刻與聖光同在啊。我尊敬的主人,這些年我其實一直跟在您身邊,您不會是忘了吧?」
腦海中的聲音有些好笑也有些委屈。
王陸當然沒忘,當初若非無面者以聖光粘合無相功和混沌破天神劍,他這顆金丹還沒那麼容易圓滿……如今世人皆知王陸以兩大功法為根基,攻守兼備,卻不知其實他的金丹內應該是蘊含了三種大道。無相功,混沌破天神劍,以及聖光之海。
只不過王陸對聖光之海的那一套始終沒有什麼興趣,聖光的存在始終是作為一種粘合劑,存在感並不強。而當王陸成就元嬰後,多彩元嬰可以完美兼容多種大道,聖光的存在反而有些多餘。不過好歹也是西夷大陸的至強之道,放著不管也沒什麼壞處。
王陸並不奇怪如今作為聖光教在九州大陸代理人的無面者,會時刻跟在自己身邊——如他所說,自己才是九州聖光的真正根源所在。
他只是奇怪,無面者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一直以來,無面者都完美地扮演著小透明的角色,和王陸互不干涉,哪怕後者遇到險情他也置若罔聞。此時跳出來,著實有些奇怪。
「沒什麼,只是見到了熟悉的東西,不由得感慨而已。」無面者說著,彷彿故意吊人胃口,不再言語。
但是有了這句話的提示,王陸當然能猜得到真相。
「能讓你覺得熟悉的,無非是聖光那一套。而你說這種奇毒並不是毒,難道是聖光的一種?唔,精神毒品?你們聖光教培養狂信徒的時候,就用了這種東西?」
無面者在王陸的腦海中笑道:「這您就錯了……」
「我們玩的,比這個要高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