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白澤!?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對於突然出現的兩位地仙,王陸表現出了適度的驚訝,同時暗中將胭脂淚遞到身後,並對王舞比畫手勢,示意她再來一次一劍碎星辰,先發制人。
而玄墨和白澤卻對王陸的惡意恍然不覺,一臉急切地催促道:「帝琉尊中計被困在雷池,請你趕快找人去救她!」
下一刻,王舞破碎星辰的劍斬重現,彷彿要將白澤和玄墨碾為齏粉。然而劍斬才出手,迎面而來一枚金印閃電一般,正正轟在胭脂淚的劍尖上。
金色的印章霎時間暗淡下去,白澤當場就噴了一口黑血,委頓在玄墨懷中。而王舞手中的細劍也發出一聲哀鳴,不甘不願地收回了噴薄的劍氣,同樣變得暗淡無光。王舞本人悶哼了一聲,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兩邊的選擇竟是不約而同!
王陸皺了皺眉,目光冰冷地掃過玄墨和白澤。這兩人彷彿經歷過一場惡戰,遍體鱗傷,虛弱之極,而方才一劍後,白澤已完全作廢,只有玄墨仍保留著一定的戰鬥力,那麼下一個對手就是她了。
上次分別,還希望再次見面時能夠並肩作戰,如今看來實在是奢望……
「玄墨,想不到連你這濃眉大眼的也背叛了革命啊。」王陸冷笑著,從腰間抽出一口寒氣森森的長劍,劍身晶瑩剔透,劍柄處則以古字體寫著玄霜二字。
昔日升仙路上,王陸以玄霜劍一劍打穿所有幻境,劍勢兇猛勢不可當,只是那一劍純粹來自取巧。如今他已有堂堂正正的元嬰修為,一口靈寶品階的仙劍恰到好處。不過,隨著王陸輕撫劍身,玄霜劍覆上一層血色,威勢千百倍地膨脹起來,呈現不自然的扭曲。
這是王陸為自己預備的殺招之一,以元嬰修為引動靈劍自毀解體,在靈劍徹底崩裂前,可以斬出超越極限的劍氣。以王陸的推算,配合混沌破天神劍,在攻擊能力上勉強可以觸及真君級的底線。
對於一個狀態完滿的地仙,這樣的攻擊不足為慮,但是對於一個重傷號來說就頗有威脅了……當然,想憑一口利器就跨過元嬰到地仙之間的天塹,實在是異想天開。
所以,王陸準備了百口,千口利器。玄霜劍後面,還有上千口靈寶品階的武器藏於芥子袋中。
那是萬仙盟為群仙大比而搜羅的神兵武庫,王陸則借職務之便拿到了寶庫的鑰匙。必要時候,他就可以開啟這神兵武庫,以奢侈得令人髮指的方式,掀起暴風驟雨,屆時就算面對地仙也勉強有一戰之力!
「停手!我們不是你的敵人!」玄墨大聲說道,她看上去疲憊而傷痛、混濁的眼眸中倒映著玄霜劍的寒光,顯得絕望而無助,「王陸,醒醒啊!」
王陸置若罔聞,手中玄霜劍已經如同點燃了烈火。但就在此時,他肩上多了只手。
「王陸,稍停一下,情況略有不對。」
王陸回頭看著王舞,等待她的解釋。
「剛才那道否決印……並不具備殺傷力。更像是在破妄,破除幻象。」王舞說道,「他們只是不放心我們是不是真人。」
「哦?」王陸眉毛揚起一邊,心念疾轉,而後又伸手在劍身上右下向上輕輕拂過,指尖帶走了劍上的火氣。令其重新變得晶瑩而清冷。
「怎麼回事?」
玄墨終於鬆了口氣,身子一軟也是坐倒在地,但是面對王陸伸過來的手,她卻搖了搖頭。
「不用管我們……去救帝琉尊。黑已經正式動手了,他在雷池設計埋伏了帝琉尊,我們很多人趕去救援,但卻敵不過他在雷池的天時地利。」
「雷池?」
玄墨伸出手,在虛空中輕輕一點,點出一道碎裂的星光。
「雷池在群仙墓的最底層。跟著這道光,它可以帶你繞過洗星海。」
王陸卻沒有急著接過星光:「告訴我更多。」
玄墨長長出了口氣,努力平復自己四分五裂的心情後:「黑……設計引誘帝琉尊獨自前往雷池,那裡是群仙墓最為隱秘的所在,帝琉尊完全沒想到會在雷池遭到埋伏,措手不及受了重傷,然後……」
王陸說道:「然後她向你們求助?」
「不,她沒有向任何人求助……是黑,黑主動公開了雷池的地點,引誘我們前往救援,然後將我們各個擊破。我們……是因為陸別塵事先盜得一線天機,隱約算到此行不利,讓我們有了準備才得以逃脫。但是我們恐怕已經走不到群仙城了。」玄墨說著,苦澀地仰起頭,讓王陸看到了她咽喉處一絲黑意。
「毒?」
「我和白澤都中了他的毒……不過請放心,我勉強能將毒封在體內,不會傳染給你們……」
玄墨話沒說完,已經被王陸用力握住了手。
「你?!不要碰我!」玄墨想要將王陸甩開,但此時虛弱的她竟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纖細的手腕仍被握得死緊。
然而下一刻,玄墨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灰暗的瞳孔中射出驚喜的神采。
因為盤踞在她體內的無盡之黑,正以驚人的速度消逝著,彷彿積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令人感到神聖而溫暖的光芒。玄墨就像是被泡在溫水中,滿身的冰冷都不翼而飛。
「這是……?」
王陸笑了笑:「歡迎加入聖光的大家庭。」
玄墨雖然不了解聖光,更想不到聖光解毒的原理,但她知道,自己終於擺脫了曾經困擾地仙們無數年之久的夢魘。
「王陸,謝謝你,你真是,真是……」玄墨顫顫開口,櫻唇微啟後,吐出的卻是語塞。她有太多的話想說,但千頭萬緒卻無從說起。
不過很快玄墨就收斂激蕩的心神:「謝謝你救了我,但現在帝琉尊的事情更為重要。她是我們所有人中最不可或缺的一員,請你……」
王陸卻一聲苦笑:「你身上的毒,現在已經在群仙城爆發了,而能夠解毒的,看來只有我一個。」
玄墨愕然。
王陸的話,揭示了一個基本的矛盾。
雷池中的帝琉尊需要王陸,但群仙城更需要。
帝琉尊是地仙中的重要一員,可對王陸而言只能算是相談甚歡的朋友。而群仙城裡,卻是王陸的一切。
王陸擁有解毒的靈藥,回到群仙城後,解毒的事情可以十拿九穩。但雷池中的黑佔盡天時地利,就連地仙們也接連折戟,王陸一個元嬰修士又能發揮多少作用?
一個個問題浮現在玄墨腦海中,令她的心情不斷冰冷下沉。
「為什麼要找王陸?」王舞問道,「理智地考慮,王陸無論如何算不上最佳人選。你們就算找我,也比找他要強吧?」
前往雷池營救帝琉尊,的確九州第一金丹遠比王陸這個新晉元嬰更為適宜。
「是帝琉尊說的。」玄墨答道,「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向我們求援,但是……她卻要我們將王陸找來。」
王陸搖了搖頭,笑罵:「這傢伙,自己一個人去死不夠,還非要拉上我去墊背么?」
「絕不會!」玄墨的聲音高了幾分,「帝琉尊不會做這麼幼稚的事,她……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原因。王陸,你就算信不過我們,至少可以信任帝琉尊啊!」
王陸反問:「若是信不過你,誰知道帝琉尊是不是真的被困雷池,甚至雷池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許你是黑派來的姦細,那麼先前的一切就都沒有討論的價值。」
「我……」玄墨張口結舌,此時此刻,若是王陸執意懷疑,她的確沒有自證清白的辦法。
「我沒有懷疑你。」王陸說道,「但是營救帝琉尊的事……」
正在此時,忽然王舞說道:「去吧。」
「嗯?理由呢?」
王舞想了想:「兩個理由,第一是基於一個簡單的邏輯,敵人希望我們做的,我們就偏不要做。剛才咱們回歸群仙城路上,不是遇到黑的分身來襲么?我現在想,那一劍是不是解決得有點太輕鬆了?就連白澤這種廢物,重傷下都能憑藉仙寶擋我一劍——好吧雖然代價是他好像快翹辮子了。但黑的分身連重傷的白澤都不如?」
王陸沉吟道:「你是想說,黑的攔截,其實是一種障眼法,讓我們以為他不想我們回到群仙城?實際上……」
「實際上我們要是真的不去群仙城,而是去雷池,他的麻煩就大了……當然這是我猜的。」王舞認真地說道,「而第二個理由就是,群仙城的問題,未必非你不可啊。」
「我不去,還有誰能解得了墮仙奇毒?」
王舞指了指自己:「我啊。」
「……」
「無面已經把墮仙那套把戲的原理都說穿了,信仰層面的爭權奪利嘛,又不是什麼開天闢地的獨創。我正好認識一個精擅此道的朋友,應我的召喚,應該也快要到群仙城了。」
「……和悠悠類似的朋友么?」
「呵,而且你若是不放心我一個人,還可以加一道保險,比如封我一個聖光教聖女之類的頭銜,讓我擁有聖光的管理許可權。總之還是那句話,群仙城的問題,未必非你不可。但是雷池那邊……帝琉尊點的人是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王陸沒有浪費太多時間考慮這個問題。
「好,那就依你所言,你去群仙城。我去雷池,然後這邊這兩人……」
玄墨說道:「我去群仙城叫人。那邊還有太多的同伴被蒙在鼓裡,若是能將他們發動起來,很快就能解開雷池的困局。」
而先前重傷的白澤,則勉強支撐著站立起來:「我去雷池。我犯下的錯,我自己收拾。」
……
群仙城外,一位女修士騎鶴駕臨。
城門處,一排金甲力士擋住了她的去路。
「來者,何人?」
女修士見此情形,嫣然巧笑:「東籬州黎雲鶴,受無相真人之託,前來解群仙城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