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苦寒之地,陰風呼嘯如刀,漫天卷雪,白茫茫似一片紗帳,遮天蔽日。此地位於九州大陸之一極,是出了名的九州死地,無邊無際的白雪冰川卻孕育不出多少生靈。除了極少數冰精雪怪,此地就唯有呼嘯的疾風能為死寂的大地帶來些許生氣。
死地上,忽而來了不速之客。
轟!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極北之地上的冰川綻放出巨大的裂紋,而後轟然破碎。一道灰色的巨影在碎冰中顯出宏偉的輪廓,那巨影通體閃爍著耀眼奪目的光澤,與這晶瑩的亘古玄冰交相輝映,彷彿群星璀璨。
巨影憑空出現,綻裂冰川,而後腳下邁動,踩踏著碎冰與凍土,大步行走起來。每一步都引得大地震撼,冰川綻裂。遠方的雪山上積年存雪滾滾崩落。
這巨人在冰川上行走,如同洪荒時代的猛獸,舉手投足間皆有無窮無盡的威能。棲息在雪原上的冰精雪怪莫不驚惶,競相奔走。片刻後,一座雪山上竟騰起一條通體雪白的巨龍!九州龍族天生高貴,是洪荒時代傳承下來的上等血脈,成年龍族有無上神通。這巨龍在此地沉睡不知幾千年,此番驚醒,竟滿是倉皇,頎長的身軀幾番扭轉,便直飛入雲霄,無影無蹤。
這突然出現在冰天雪地中的巨人,便是如此勢不可當。然而在他奔走不多時,天邊一道紫雲似閃電一般掠過,向巨人胸口疾卷過來,劇烈撞擊。巨人龐大的身軀頓時一僵,頓在了原地,腳步竟邁不出去。
而那紫雲經此一撞,也是形狀扭曲變幻,如欲潰散,片刻後才凝出人形。
帝琉尊俏目含淚,雙手揉著撞得通紅的腦袋,目光卻是驚怒交集。
「王陸,你瘋了!?」
巨人緩緩搖頭:「我智商奇高,豈會發瘋?」
「……你若不是發瘋,怎麼敢來這個地方?」帝琉尊一邊說,一邊用力推向巨人的胸口,彷彿要將其推出這片苦寒之地。
「真以為有百分之三十的同步率就天下無敵了?你現在就算對上全盛時期的我也未必有十成勝算,怎麼就敢來撩撥正牌的墮仙!?」
「現在不來,以後就更沒機會了。」王陸說著,也完全停下了腳步。帝琉尊是什麼性子,同居了三年的他豈能不知道?若沒有合理的解釋,她可不會什麼姑且按捺。說不服她,就等著大打出手吧。
而時間寶貴,王陸只能長話短說。
「那墮仙降臨至此,狀態並不完全。兩界通道未開,他貿然前來是要付出代價的。」
帝琉尊聞言一驚:「你怎麼知道?」
「當年兩界通道曾險些豁然洞開……是我靈劍派的修士前赴後繼將破口堵上的。對於這個通道,我比旁人了解的自然多一些。」王陸沉聲解釋了一番,又說,「而且剛才巨神兵傳來的訊號,除了預警之外,也像是一種催促。」
「催促?」
「趁他病,要他命的催促。我不清楚墮仙強行降臨此界,會折損多少力量。但巨神兵既然沒要我逃,反而催促我上,我想就應該還有勝算。」
帝琉尊聞言沉默不語,半晌後:「百分之三十的同步率,實力比起我全盛時期也強得有限,正面交鋒還遠不是墮仙的對手,除非是最下三濫的那些。然而若是等你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同步率,就算墮仙中的強者也足可一戰,你實在沒必要這麼急。」
王陸說道:「同步率從三成到八成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八年?之前三年間能有三成突破,還是多虧了一次頓悟。而從三成到八成,還要頓悟幾次?」
聽王陸提起頓悟二字,帝琉尊倏地紅了臉,但很快就壓了下去,並不明顯。而且王陸所說的道理不錯,她也無從反駁。
「所以,你現在才不管不顧地跑來殺他?」
「雖然這一招的確是行險,但這個險值得一冒。唯一的問題是……」王陸駕駛巨神兵,微微皺起眉頭,「那傢伙警覺得很,竟藏起來了。」
「沒關係,我來找。」
帝琉尊沉了口氣,然後運轉仙靈,帝王紫氣如火山迸發,自額心處噴涌而出,直衝雲霄。片刻後,這冰天雪地便被籠罩在一片紫色之中。
九州大陸廣袤無垠,哪怕一州之地都有不知幾千萬里。這極北之地雖不列入九州之數,面積卻不遜色一般的大州。而帝琉尊一念之間,帝王紫氣便將此地覆蓋了好大一片,地仙之王的威能盡顯無疑。
只是這紫氣在極寒之地的上空籠罩了許久,仍沒有發現任何變化,半個時辰之後,帝琉尊緩緩搖頭:「不行,完全找不到。」
其間王陸也發動巨神兵頭頂的陣法,祭出一道三百餘丈直徑,如同鍋蓋一般的巨大圓盤浮在頭頂上,不斷旋轉著向四周散發無形的波動。只是一番周折之後,仍是不見結果。
王陸不由罵道:「墮仙做事都是這麼縮卵的么?」
帝琉尊嘆息了一聲:「他們自詡是上界仙人,一向眼高於頂,將下界的一切都視同螻蟻一般,怎麼會怕我們?但孫不平帶著我們著實打了幾場勝仗,他們就不得不變得小心了許多,然而終歸還是不改自大的本性,像今天這樣,咱們都打上門了卻避而不見的……每一個都是心腹大患。」
頓了頓,帝琉尊又說道:「遇到這樣的對手,今日咱們來得就嫌太魯莽了,貿然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卻連對手的蹤影都捕捉不到。之後敵暗我明,待他恢復了力量,麻煩就要來了。」
王陸沉吟道:「他從墮仙界降臨到九州大陸,天地法則等等應該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想要恢復實力,不可能無聲無息吧?」
帝琉尊說道:「不可能。縱然修士修到巔峰時,周身仙靈滿溢,可以源源自生,但是墮仙的存在對於九州大陸而言,畢竟是個異類。天地靈氣乃至大道法則都會隱隱排斥他們,對於能夠觸摸到法則的修士來說,墮仙的存在感是非常強的,隱藏不住。」
「那麼多墮仙,不會有例外嗎?」
「雖然我不曾勘破仙道最後一關,但是……孫不平是這麼說的。」
「原來如此。」若是連孫不平也是這個說法,那就多半沒錯了。畢竟人家是墮仙出身,總不至於連這種基礎常識都弄錯。
「既然對方恢復力量不可能無聲無息,那麼現在卻怎麼也找不到……」王陸說著,冷笑了一聲,「看來是有人在幫他隱藏行跡了。」
這個推論讓帝琉尊吃了一驚:「有人幫他?黑?」
「不是黑,剛才我用雷達掃描過,周圍沒有任何異常的行跡……就算墮仙有什麼特殊的藏身手段,總不至於連一個墮仙走狗都找不到。幫他的不是具體什麼人,而是你我腳下這片大陸。」
「九州大陸?怎麼可能!?」帝琉尊驚訝萬分,「他們飛升上界後就不再屬於九州生靈。而且他們是九州大陸的大敵,怎麼會受大陸的庇佑?」
這一次輪到王陸吃驚了:「你們跟他們打了這麼多年,連這種常識都不清楚?孫不平也沒和你說過么?他們雖然不屬於九州生靈,但大部分都是從九州飛升上去的,相對於九州而言,他們是上界修士,如同上司和下屬。就算上司對下屬不利,但下屬豈能不遵上司號令?大部分墮仙都有操控九州大陸的許可權。你們當年就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聽到這裡,帝琉尊訝然不語,片刻後眼睛越睜越大:「原來如此,難怪……當年有幾場戰鬥,眼看就要贏了,卻忽然被他們絕地反攻,先前以為是他們藏了底牌,現在看恐怕正是用了九州大陸的力量……真見鬼了,我們辛辛苦苦保護這片大陸,結果卻被這片大陸背後捅刀!」
王陸失笑:「你跟個死物置什麼氣?要說吃虧,靈劍派當年也是為此吃足了大虧的,一群得九州氣運加持的天之驕子卻為氣運所害,門派險些遭滅頂之災,可如今也沒耿耿於懷啊。」
帝琉尊搖了搖頭,也不和王陸爭辯這個話題。
「你有什麼辦法?」
「我能有什麼辦法?」王陸聳聳肩,「既然是九州大陸要保他,我還能怎麼辦?」
「……」帝琉尊沉默許久,「就這麼算了?」
「不然呢?把九州大陸也一起摧毀掉么?」王陸說著,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
他與巨神兵同化,笑容延伸到了巨神兵身上,只見巨人大嘴張開,顯出的卻是恐怖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