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陸的聲音一到,血色飛劍頓時就停住了,而後便是更加劇烈的顫抖,卻不再暴戾,劍身上的血色也迅速消散下去,換上了奪目的剔透光彩,如同熱淚盈眶。
「行了,不過是兩百年沒見,撒什麼嬌啊?……知道你們這些年過得辛苦,放心吧,很快就會見面了。」
有了王陸這句話,那些亡故的寶物們終於偃旗息鼓。而失去了鼓噪的銳氣後,一團團白光迅速熄滅,寶物們也紛紛回歸大地安息。
而風吟等人早已激動萬分:「師兄,是你嗎?」
天外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我倒是不太想以這個身份跟你們說話的,畢竟都過去多少年了,不過既然都找到我了,姑且問候一句,大家好。」
下一刻,來自師弟師妹們的呼喚聲就交織成了一團。
「……好了好了,閑話先少說吧,時間有限,我把情況簡要說一下。我和王舞還被困在兩界通道的碎片中,與九州大陸互不連通,現在是靠著靈劍天符和劍冢的呼喚才勉強在空間壁壘上打開了一條裂縫,但現在這條裂縫僅能通話,無法通行。我需要你們在靈劍山上造一座塔,通天之塔,為我們二人打開一條歸路。」
「怎麼造?」
「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多快好省地建造……我怎麼知道該怎麼造?!需求已經告訴你們了,現在輪到你們出方案啊!」
「……明白了,除此之外呢?」
「我要知道現在九州大陸的情況……陸離,你來說。」
天劍堂諸位長老中,陸離口才最好,他沉思片刻,將這段時間九州大事擇要說了。
「你們可以充分信任黃金王的能力,但永遠也不要信任他的立場,他的目標不在九州,做出什麼都大有可能。所以我想你們應該明白現在應該支持的是誰。」
「阿婭嗎……」
「你們可以無條件信任阿婭,但阿婭力量有餘,變通不足,所以我要你們去五十一區,離火之座下面開啟暗門,進入地下城,到第五層將火種令牌取出來,然後去交給九尾天狐。」
陸離一驚:「火種令牌,那是號令五十一區全部扎古的最高印信,你要把它交給九尾!?」
「信不過九尾,難道還信不過風鈴么?」
此言一出,幾位天劍堂長老神色不一,風吟明顯喜出望外,其餘幾人則遲疑不定。
劉顯試探道:「我們當然信任風鈴,可風鈴不是已經被九尾天狐……她畢竟存在時日尚短,不可能維持住自身意識存在。」
「動動腦子,一個老處女守身如玉三十年,然後一個月前破了瓜,你說她現在是處女還是非處?」
「這……」
「而且九尾天狐是現在最合適的人選了,狐狸是天下最狡猾的生靈,而你們會需要藉助到她的狡猾……別忘了在天南州逆界龍柱爆發時,若不是她壓住了斬子夜等人,那一批人全都要死在逆界龍柱的崩滅之光下,她對仙界的了解,對危機的直覺,遠遠勝過我們這些修仙之人。」
「明白了。」
「此外,讓尹玄那邊也動起來吧,伏筆藏得太久,就會失效了。」
「要動用他們的力量了嗎?可是……」
「生死存亡之際了,別那麼婆婆媽媽。」
「是。」
「最後……幫我向黃金王道個謝,謝謝他出手守住了雲州,那個地方還是挺有一些值得紀念的東西的。」
而說完這句話,靈劍山與兩界通道的聯繫便徹底斷絕了。
……
「哦哦,雲州有一些值得紀念的東西?」
通道中,王舞的笑容頗顯得詭異,「幫忙向黃金王道個謝?我怎麼沒看出你是這麼痴情的人呢?雲台山的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還對人家念念不忘?」
王陸哈哈一笑:「雲台仙子風姿綽約,有天人之姿,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就絕不會忘記她的絕世容顏,我若是忘了才奇怪。至於說我是否痴情之人……其他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么?」
說完,他探上前去,在王舞唇上輕輕一啜,動作輕盈迅捷,竟絲毫沒讓王舞有反應的時機。
不過看來王舞對這一幕也沒打算有什麼反應,舔了舔嘴唇,她深深嘆了口氣:「說來也是難為你了,如此痴情之人,現在只能守著我這黃臉婆無聊度日,一定憋得很辛苦吧。」
王陸說道:「哪裡話?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千年一萬年也不會辛苦。」
「是么?哪怕見不到其他那些紅顏知己也無所謂?比如和你有酒釀燒雞情緣的西夷劍聖,比如琉璃那痴情丫頭?再比如雲台仙子的漂亮女兒……」
王陸聳聳肩:「又不是要一輩子住在這裡,早晚都會回去的……好了,不談那些不開心的事,今日的功課再來做一次吧。」
王舞輕出了口氣:「你自己做吧,我沒心情。」
「這樣啊。」王陸明顯有些失望,但也不勉強,「好,你自己慢慢調息吧,我再來調整一下巨神兵。」
而待王陸消失在通道碎片的黑暗中後,王舞終於露出了一絲愁容。
王陸的狀態越來越糟糕了。
剛才那番對話,當然不是王陸本人的風格,而是他在故意模仿巨神兵的原主人,孫不平。
為了提升同步率,王陸已經是手段用盡了,過去十五年間在帝琉尊的配合下,幾乎將孫不平一生能夠體驗到的事情都體驗過了,但同步率仍是卡在七成上下難以繼續突破。而後被困在兩界通道中,王陸重新疏理了一遍思路,發現自己還存在一個小小的盲點。
孫不平曾經是一個多情之人,在遇到帝琉尊之前,曾有多位紅顏知己,如玄墨便是其中之一。那段時日,靠著其中一位長袖善舞的女子引導,眾人關係微妙卻融洽,孫不平盡享齊人之福。
這段經歷在孫不平漫長人生中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王陸事後反思,任何一個男人一生中若能有這麼一段插曲,無疑都將是畫龍點睛之筆。先前與帝琉尊搭檔時,她似有意似無意將那段經歷迴避掉了,很可能就是同步率遭遇瓶頸的原因。
所以王陸只能強迫自己變得如當年的孫不平一般痴情而多情,以此來嘗試能否突破瓶頸,令同步率再上一個台階。
至於成效,的確是有一些,短短數日時間,王陸的同步率就提升了三個百分點,可見這一塊內容的確是以前的缺失之處。
但是,這種忤逆本心的改變,對王陸而言無疑是極大的負擔。
誠然,王陸也不是什麼心如止水的柳下惠,他對女人當然也有需求,但卻絕不至於因此就去學那些花叢浪子的手段,尤其剛才那番貌似浪漫的對話,用他的話來說,雞皮疙瘩多得可以產生粉塵爆炸了。
什麼一千年一萬年也不會辛苦……這種話,正常的王陸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拿劍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行。可現在卻如吃飯喝水一般自然。王舞簡直難以想像他此時的無相仙心已經扭曲到了何等地步。
再這麼下去,就算同步率提升上去了,恐怕他本人也要變成精神病了。
此外,王陸現在嘗試模仿孫不平的多情,可兩界通道中只有兩人,哪有多情的空間?王陸有萬般情思,也只能專註於一人,他心中對那些紅顏知己的所有綺念,全都要著落到王舞身上……老實說,她有點吃不消了。
縱然無相功有萬種神妙不凡,也沒法跟巨神兵較量耐性。
更何況每次較量,她體內都會多出一些東西。而東西多了,她也著實不好受。
嘆了口氣,王舞掃去心中雜念,盤膝坐定,默運內視之法。不多時,便見到體內一片星河運轉。
「真是一團糟……剛剛編好的程式又要作廢了,真見鬼了,這是無相功的第多少個版本了?三百,四百?當初在無相峰上一百多年都沒這幾天推翻結構的次數多!簡直煩死了啊!」
「唔,在說什麼煩死了?」
王舞抬起頭,只見不知何時王陸已經來到了她身邊,一臉關切。
王舞頓時火氣上涌,伸手指了指肚子:「還能有什麼?還不是你乾的這些好事?」
王陸笑道:「陰陽化生,這可是不亞於崩滅之光的至高法則,論及無中生有的效率,遠遠優於你這金丹修士的自生速度。稍微大一點肚子就能讓實力狂增,你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靠,你說得倒是容易,陰陽化生,生出來負責打理的還不都是我?」
「充分發揮你的母性光輝嘛。」
「我光你一臉啊!你全家都母性光輝!」
王舞越說火氣越大,然而下一刻,眼前王陸身形一閃,倏地來到她身後,然後兩隻手臂溫柔地將她抱住。
「別生氣了,遇到什麼難題了,咱們一起來研究。新的無相功框架還是搭不起來嗎?給我看看你的設計圖,是不是框架處有了問題……」
聽到這溫言細語,王舞心頭火氣一點點消了。
雖然明知道這份溫柔只是王陸為了模仿孫不平的惺惺作態,但是某種意義上講……她的確有些享受這份溫柔。
「好,剩下的就都交給你了,我去休息了。」
王陸一驚:「喂?!」
然而看著王舞毫不負責任地躺倒休息的身影,王陸面上卻漸漸浮起一絲笑容。
因為這一幕,簡直就是家庭二字的最佳寫照,溫和的丈夫,耍小脾氣的妻子,以及妻子腹中孕育的未來……
下一刻,笑容凝固,繼而便是更大的驚喜。
因為就在他剛剛聯想到家庭的時候,腦中彷彿綻放了什麼,巨神兵的同步率陡然提高了一截!接近了八成!
原來如此,孫不平這一生……一直都在暗暗期待家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