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祖師說道:「童顏?」
卓如歲幽幽說道:「他雖然是中州派掌門,但當年也做過青山弟子,在隱峰里修行了幾十年……而且他對青山有功,您能不能別讓他死?」
青山祖師神情不變,說道:「好啊。」
卓如歲鬆了一口氣,緊接著臉上堆出諂媚卻又無比真誠的笑容,說道:「那……井九也別整死了?」
青山祖師說道:「他又不是人。」
卓如歲收回視線望著祖師說道:「您知道的,他當然是人,不是什麼劍妖。」
「就算他的神魂是景陽,但身體不是。」青山祖師面無表情說道:「不管是搶還是借,總之他佔了我的劍……想活著?很簡單,把我的劍還給我。」
不管用什麼方式,把你的身體還給我。
就是這麼簡單。
卓如歲氣急敗壞說道:「不管了!反正他也要死了。」
說完這句話,他把吃剩的椰子肉扔到沙灘上。
那些早就急到不行的猴子,從椰林里跑出來,搶食椰肉,弄亂了沙灘上的那個數字。
他回到洞府的海水池邊,拿起釣竿開始借著月色釣魚,看著在海水裡浮沉的半截蚯蚓,忽然覺得好生鬱悶,忍不住在心裡吼了起來——這是海釣!用蚯蚓是什麼鬼!
在朝天大陸的時候,他偶爾會去海上找顧清玩,大海上的寂寞,除了風浪便只有海釣能夠排遣一二,顧清當然極擅此道。看著小心翼翼啄食魚餌的小銀魚,想著這些麻煩的事,卓如歲忽然好生懷念那片碧藍的大海,發現原來顧清才是真正的聰明人。當什麼青山掌門!飛升個鬼!
……
……
戰艦破開大氣層,降落在星門地表,強勁的氣流吹拂開那些青色的草皮,露出下方的沙礫,有些地方更是隱隱可以看到數十年前的屍骸殘留。
行星防禦系統沒有發出任何警報,更沒有發起進攻,自然說明了戰艦的身份。
宏偉壯觀的祭堂被軍隊包圍,教士與侍女們依次被押出,祭司家族的夏族長面無懼色,破口大罵著什麼,軍人們沒有理會他,也沒有對他做什麼。
祭堂深處的青瓷盆里換了新的花瓣,在乾淨里的水裡飄著,水面生出數十道漣漪。
青石地板的縫隙里生起微塵,在陽光下非常清楚,伴著沉重的腳步聲,灰色幕布那邊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星門女祭司坐在蒲團上,靜靜看著青瓷盆里的水紋,沒有理會來人。
幕布掀開,陳崖緩步走了進來,就像一座大山在移動,帶來強大的威勢與壓迫感。
「那位指定你成為遠古文明的繼承者之一,而你背叛了她。」
他居高臨下看著星門女祭司說道,微顯蒼老的臉頰上,線條還是那樣的堅硬而方正。
女祭司抬起頭來,看著他平靜說道:「我是神的侍者,不是那台電腦的隨從,你是嗎?」
陳崖說道:「井九不是人類,所以他不可能是預言里的新神明。」
女祭司輕聲說道:「神本來就不是人,是高於眾生的存在。」
陳崖的神情變得更加冷漠,說道:「我要知道你們的會議內容。」
「很遺憾,我唯一擅長的能力就是不被他人知曉自己的思想,哪怕您是所謂破繭者,也無法查看。」女祭司平靜說道。
陳崖說道:「不管你們想做什麼,你們做過的事情都會被封禁。」
這裡說的所有事情自然包括星門基地的一系列變動以及最重要的《大道朝天》遊戲的全面更新。
「那個遊戲在星域網裡擁有無數個數據節點,如同有生命一樣,那位應該清楚,如果你們想要封禁這個遊戲,便需要關閉整個星域網。」
女祭司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們可以關閉蠍尾星雲的通道,可以封閉數十顆星球,但能做到這一點嗎?」
空曠的祭堂里忽然響起腳步聲以及更加密集的迴音,數名軍人報告道沒有發現童顏的下落,漩雨公司總裁以及相關的人員也已經離開,正在進行追蹤。
「星域網無所不在,你知道這些人無法逃掉。」陳崖對女祭司說道:「包括童顏。」
女祭司平靜說道:「我可以理解為正式開戰了嗎?」
陳崖說道:「不,你們太弱小。」
說完這句話,他便離開了祭堂,沒有乘坐飛船,直接飛進了大裂縫裡,以戰艦探測系統都無法捕捉到的速度,來到地底最深處的民生街區。
他站在路燈下同,望向那間公寓,若有所思。
那間公寓裡布置著極為強大的陣法,雖然無法攔住他,但他也沒有必要損耗真氣強行破開,因為很明顯裡面沒有人。
陳崖沒有感到失望,轉身向街道另一邊走去,來到那個黑市電子修理鋪前,有些粗暴地拉開了捲簾門。
丹先生被驚醒,摘下戴著的電子放大鏡,望向門口那個如山一般的身影,用了段時間才認出對方是誰。
「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是準備以後不用我在這裡盯著了?」他拿起一根煙捲點燃,用力抽了兩口,發出兩聲並不健康的咳聲。
「最近兩年你的工作做的很不好,井九沒有盯住,趙臘月沒有盯住,你不要告訴我不知道童顏去了哪裡。」陳崖面無表情說道。
丹先生是捲簾人的真正開創者。
景氏皇朝的捲簾人是對那個曾經遍布朝天大陸的情報組織的一種模仿,或者說致敬。
在朝天大陸的歷史上他早就已經死了,但聯想到情報工作的特殊性以及他在情報界的歷史地位,假死而暗中飛升,便成了很容易理解的事。
星門基地是距離海印星雲、暗物之海以及朝天大陸三片星域最近的重要星球。離開朝天大陸的飛升者,基本上都會以星門基地作為第一個跳板,所以青山祖師把丹先生安排在這裡,確保最早、也是最快掌握那些飛升者的蹤跡。
誰能想到,這個在破舊電子維修鋪里生活了幾十年的糟老頭子,會是一位飛升者呢?
丹先生有時候甚至都會忘了自己的身份,但他不會忘記別的一些事情,面無表情看著陳崖說道:「他去了大角星。」
陳崖沉默片刻,問道:「他去那裡做什麼?」
丹先生說道:「你應該能猜到。」
陳崖神情微變,說道:「怪物基地?」
……
……
天普星沒有什麼怪物基地,也沒有一個大角星的別稱。作為星河聯盟最著名的星球之一,每年都會迎來無數學生進行學院游,各學院收取的費用按照學院名氣、校園風景自有層級。
西北大學是著名學府,農業實踐基地又有一千畝油菜花可看,所以收取的門票費用最高。
童顏用唇咬著這個時代很少見的紙質門票,手指穩定地在密碼器上不停動著,只用了十幾秒鐘便打開了通道的鐵門。
他不準備跟著旅行團離開學校,但還是想抓緊一些時間,誰知道計劃里會不會遇到什麼意外的變化。
鐵門是一條通往地底的通道,沒有照明,空氣裡帶著渾濁的味道,換作普通人肯定會覺得陰森可怕,對他來說卻反而有一種熟悉感、親切感以及安全感。
順著通道來到實驗室里,調出日誌看了看,他再次找到了那種熟悉感與親切感。
他的授業恩師是白淵白真人,但談真人也算是他的師父。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結束了搜索檢證的工作,確認師父以苟教授的身份在西北大學停留過,從事過核動力爐的相關研究工作,後來不知道怎麼被人發現了,幸好沒有出事,只是無法確定現在他在哪裡。
離開封禁中的實驗室,穿過陰暗的地道,又側向挖了一個通道,他來到了地面。
一大片黃色的油菜花田撞進了他的眼睛。
陽光照在油菜花上,落在童顏的眼睛裡,也把眉毛浸潤了些。
不知道是境界提高、飛升成仙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現在的眉比年輕的時候濃了不少,整個人看著也不再那般冷漠高傲,平易近人了很多。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當他走到路對面的車站時,那位少女沒有覺得害怕,只是向旁邊讓了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