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是顧寒的親弟弟,也是過南山的劍童。
他不是天生道種,但天賦同樣非常出色,因為顧寒的原因,他剛出生便被送進了兩忘峰,這些年一直在跟隨過南山學劍。
在新一代的洗劍弟子里,他的境界實力首屈一指,在了解兩忘峰的人們看來,他甚至可能比趙臘月更強。
只不過這些年他一直在兩忘峰,很少在洗劍溪畔出現,所以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顧清走到溪石上,停下腳步。
崖間與溪畔的議論聲沒有停止,反而變得越來越大。
顧清沒有向前再走一步。
位置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站的溪石,距離井九的位置有數十丈遠。
這意味著什麼?如此遠的距離,早已超出了守一境的攻擊範圍,難道顧清在洗劍階段便已經進入承意境界?而且不是初窺其道,更是真正地擁有了承意境的攻擊能力?
一片震驚,人們才知道兩忘峰居然藏著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天才少年。
過南山的神情很平靜。
顧清做了他多年的劍童,事實上與他是半師半徒的關係,他非常清楚顧清的境界實力。
他本來準備用顧清挫一挫趙臘月的銳氣,沒有想到井九卻提前站了出來,顧寒又提出了這個請求。
他知道顧寒的心情,所以沒有阻止。
至於這場比劍的結果,當然不會有任何意外。
顧寒盯著下方的井九,唇角帶著一抹冷笑。
一年前在劍峰下第一次看到井九,他就不喜歡對方,因為柳十歲,也因為一些很難說清楚的原因。
馬華笑呵呵地說道:「玉不琢不成器,希望井師弟將來得窺大道的時候,能夠明白師兄們的一番苦心。」
……
……
承劍大會,弟子們可以展示自己最擅長的馭劍本事,但當別人發起挑戰的時候,最好也不要拒絕。
青山宗修劍道,對避戰這種行為非常鄙視。
所以先前林英良出來挑戰柳十歲,沒有任何師長覺得不對,柳十歲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井九和普通弟子不一樣,像他這樣懶的人,誰知道會給出什麼反應。
包括薛詠歌、玉山師妹等南松亭舊人在內,很多弟子都在想他會不會石破天驚地來一句:「我不和你打。」
弟子們會如此想,除了井九的性情,也是因為看不到任何井九獲勝的希望。
就算井九守一境圓滿,又如何是一個提前進入承意境的天才弟子的對手?
隔著數十丈的距離,你的劍連對方的身體都碰不到,又談何擊敗對方?
既然必輸無疑,認輸自然成為了可能的選項,雖然有些丟人。
「請。」
顧清雙手抱拳,飛劍出袖,靜止身前,行了個平劍禮。
井九說道:「好。」
他沒有直接認輸。
崖間溪畔微有騷動。
有人覺得很遺憾,有人很滿意,有人嘆息。
更多人覺得接下來發生的畫面,一定會非常尷尬。
玉山師妹捂著臉,樂浪郡的元姓少年低聲安慰著她。
「這便是所謂的磨礪?還是說你們只是想要羞辱他?」
趙臘月抬頭望向崖間。
兩忘峰的弟子們就站在那裡。
她自然想起那天夜裡在劍峰雲里與那位碧湖峰左師叔的戰鬥。
境界上的差距靠天賦與手段真的無法彌補。
就算井九像她一樣藏著護身的法寶,又如何在大庭廣眾之下用出來?
更何況那天如果沒有井九幫忙,她還是會死在左師叔的劍下。
在她想著這些的時候,顧清出劍了。
就像先前出場的那些弟子一樣,他的出劍非常簡單。
袍袖翻飛間,劍光生出,然後驟斂。
溪面上多出一道灰線。
那道隱有古意的飛劍,瞬間掠過數十丈的距離,速度與威力沒有絲毫減退,直指井九的面門。
趙臘月黑瞳微縮。
顧清不止進入承意境界,甚至已經接近圓滿,與她的真實境界差不多。
當顧清的飛劍來到井九身前時,他依然沒有動,看上去就像是嚇傻了一般。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人們很清楚,那是因為顧清的劍太快,快到普通弟子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
接下來,那道飛劍會停在井九的眼前,距離他的眉心只有數寸距離。
顧清平靜說聲承讓,勝負就此分出。
所有人都以為會看到這個畫面。
然而,這個畫面沒有出現。
一道聲音在溪面生出,向四周散去。
那聲音很清,很脆。
風拂溪面。
灰線驟然停止。
那道飛劍斜斜落下,落進了溪水裡,濺起一蓬水花。
死一般安靜。
無數道震驚的視線落在井九的身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井九站在溪石上,彷彿沒有動過。
他隨意地提著劍,就像一個獵戶拎著根棒子,正在山林里尋找野雞。
當顧清的劍飛到身前,他真的就這樣把劍掄了起來,砸了下去。
那道劍被他的劍準確擊中,就像被棍子砸中的野雞,一聲不吭地倒在溪水裡。
很安靜,溪水的聲音很清晰。
顧清甚至覺得聽到了自己血液快速流動的聲音。
最開始,他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他看到溪水裡那把很眼熟的劍。
他的臉有些發熱,臉色卻越來越蒼白,眼睛深處隱隱有團野火開始燃燒。
他霍然抬頭望向井九,眼裡滿是震驚與憤怒,大喊了一聲。
「啊!」
隨著這聲喊,落在溪水裡的那把飛劍再次飛了起來。
這一次,飛劍的速度明顯更快,威力更加驚人。
更令人震驚的是,溪水還沒有來得及從劍身上淌落,便變成了霧汽,可以想見這把劍此時是多麼的滾燙。
當那道飛劍來到溪水中間時,更是燃燒了起來!
一道火線照亮崖壁,直指井九,聲勢無比驚人。
……
……
「六龍劍!」
「他怎麼會這劍法!」
崖間響起無數驚呼。
六龍回日之高標!
顧清用的明顯是適越峰的劍法!
人們無比震驚。
那位主持承劍大會的適越峰長老臉色很難看。
兩忘峰弟子可以學習九峰里的任意劍法,顧清自幼在兩忘峰長大,學會六龍劍法也不出奇。
問題在於,顧清現在終究只是洗劍弟子,兩忘峰提前私下傳他九峰劍法,這是不能擺到檯面上的事情。
對於那些沒有背景的普通弟子來說,這太不公平。
看到顧清用出適越峰的六龍劍訣,崖間很多人都有些不滿。
但他們明白為何顧清冒著事後被責罰的風險,也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實本事。
因為顧清這時候很憤怒,只想用最簡單甚至粗暴的方式把井九擊敗。
在前一次的交鋒里,他輸的實在有些狼狽。
雖然有輕敵的緣故,但自己珍愛的飛劍,被一個低境界的同門,用如此粗魯、毫無美感的方法擊落……誰能接受?
燃燒的飛劍向著井九而去,如一條恐怖的火龍。
看著這幕畫面,趙臘月心想如果自己不想避其鋒芒,就只能憑劍心直接搶殺。
她很清楚井九沒有隱藏境界,無法像她一樣嘗試反殺。不過她並不擔心,不知道是因為那夜的遭遇,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對這個白衣少年無比信任,總覺得他一定會有方法應對。
井九的神情終於認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