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試劍的地點在天光峰,更準確地說是在劍林。
劍林是一片石林,由數百道石柱組成,那些石柱丈許粗細,卻高逾百丈,就像無數把巨劍對著天空,看著異常壯觀。
很多第一次參加青山試劍的弟子,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這片石林,很是震撼,想著稍後自己便要站在這些石柱的頂端與同門進行較量,又不由無比緊張。
與承劍大會不同,青山試劍更像是真實的戰鬥,要危險很多,每次都會出現很多受傷的弟子,不乏重傷者,聽聞在多年前的青山試劍時,甚至會有弟子當場戰死。因為這些緣故,加上不願意被外界查知真正的實力,青山宗從來不會邀請別的宗派來觀禮,哪怕是果成寺與水月庵、大澤這種交好數千年的宗派。
數百名弟子來到劍林四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道寬而直的黑劍,靜靜懸在石台上的天空里,向著四周散著極刺骨的寒意。
這便是上德峰的主劍三尺。
今日元騎鯨親自坐鎮大會。
想到此節,弟子們的呼吸都彷彿被凍住了,哪裡還敢大聲喧嘩。
嗖嗖嗖嗖嗖!
破空之聲不停響起。
數道劍光照亮峰間的數百道石柱,散射出無數光線。
六道飛劍緩緩落下,列在三尺劍之後。
有的劍古樸幽冷,有的劍鋒芒四射,有的劍威如雷霆。
三尺劍!
皆空劍!
錦瑟劍!
回日劍!
如歲劍!
潮來劍!
還有……弗思劍!
看著這幕畫面,數百名弟子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議論起來,神情有些激動。
青山諸峰主劍,九至其七!
這樣的畫面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無數道目光落在那些絕世名劍上。
排在最後的那道血紅色的飛劍,得到了最多的關注,也讓很多人生出強烈的感慨。
有些白髮蒼蒼的長老甚至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覺。
景陽真人從來不參與門派事務,弗思劍自然也很少出現。
上次弗思劍在這樣的場合出現時,青山宗掌門還是太平真人,元騎鯨剛接任上德峰主。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
……
與劍林相對的崖壁間有九座石台。
這九座石台便是九峰長老們的座位,只有第二座石台上是過南山為首的兩忘峰弟子。
為了表示對師長的尊敬,兩忘峰弟子沒有座位,會一直站著。
很多視線落在第九座石台上。
趙臘月來了。
無論是與各峰峰主還是長老們以平輩見禮,還是接受弟子們的請安,她的神情都很平靜,沒有任何不適應,或者說尷尬。
清容峰主心想,這等氣度遠勝普通弟子,與小師叔當年還真有些相似,看來真是該她得。
當她望向趙臘月身旁的井九時,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很多長老對井九的想法也很複雜,雖然與清容峰主的複雜並不是一回事。
在有些人看來,井九還很年輕,沒能進入無彰境還算正常,但與趙臘月以及還在閉關的卓如歲相比還是稍嫌弱了些。
聽聞卓如歲現在已經是無彰上境,出關的時候極有可能已經邁過游野境那道門檻,到時候必將震驚整個大陸。
更多的九峰長老卻並不這樣想。
井九隻出過一次手,那就是在三年前的承劍大會上戰勝顧清。
就是那次出手,讓很多長老認定,這個年輕弟子絕對是個劍道奇才。
今年承劍大會上,顧清用的劍法明顯來自井九,雲行峰主想要收他為徒,便是看中了這點。
直到現在,那些長老保持著沉默,沒有對井九做出什麼評價,只是不想引起別的宗派重視,尤其是中州派。
他們希望將來井九能夠成為青山宗的奇兵。
知道四海宴上與中州派的約定後,他們對井九在明年梅會上的表現更是非常期待。
無法在棋盤上戰勝童顏?他們根本不在乎。
井九能不能戰勝中州派的同齡對手,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
……
……
試劍大會的對戰安排完全由抽籤決定,直至選出最後的十名勝者,代表青山宗參加明年的梅會。
如果你第一輪便遇著兩忘峰的師兄,那也只能說你運氣不好。
劍道之爭,講究的就是萬物皆蘊一劍之中,運氣本就是其中一環。
也沒有誰敢在抽籤的環節上做手腳,上德峰的劍獄裡雖然關著無數妖魔鬼怪,但誰也不知道裡面到底還有多少空房間。
杞元良的運氣便很不好。
三年前他才承劍成功,今天第一次參加青山試劍便排在了第一個。
更糟糕的是,他的對手是幺松杉……
兩道劍光離開地面。
幺松杉與杞元良落在兩根石柱上,隔著百餘丈,相對而立。
石柱頂端距離地面有數百丈,下方有雲霧繚繞,若是普通人,只怕站在這裡便會雙腿發軟,直接摔死。
杞元良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這位兩忘峰十一師兄的對手,但青山弟子怎能棄戰。
他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勇敢說道:「請!」
……
……
沒有意外發生,幺松杉贏了,隨後又有弟子陸續飛上劍林,開始劍爭。
與承劍大會相比,青山試劍不知道要精彩多少倍,當然也要兇險無數倍。
或者狂暴或者綿密的劍光,在高聳入雲的石柱間高速穿梭,不時擦落石屑。
即便有陣法的屏障,依然能夠聽到飛劍破空時的凄厲刺耳聲,能夠感受到那些凌厲的劍意。
戰至激烈處,雙方更是會馭劍離開原先的石柱,御劍而斗,不時有雷電生出,又有烈焰蒸騰。
弟子們盯著石林里的那些高速穿行的劍光與身影,目不轉睛,不肯錯過任何畫面。
各峰師長也神情凝重地注視著弟子們的戰鬥,隨時準備出手救援。
要知道在這樣的劍爭里,雙方都不可能有半點留力,到了關鍵時刻,就算想要收手也很難做到。
井九的視線卻不在石林間。
他一直在看著遠處的一條山道。
那條山道很窄,消失於霧裡,不知通向何處。
他知道,從那處崖壁繞過去,便是天光峰弟子們的居所。
柳十歲就住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