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可以用來寫字,寫大好文章。
可以用來繪畫,畫大好江山,
也可以用來寫符。
一茅齋最出名的是書法。
以書作法便是符。
如果不是有這些書生們的符道加持,景氏皇朝的神衛軍如何能在北方對抗如潮水般的雪國怪物?
書法寫的好的人,不代表都是好人。
就像不老林里也有位一茅齋的老書生。
他的境界有些高,來歷有些神秘。
老書生來到不老林後,用得最多的還是筆。
但他現在很少用筆殺人,只是在雲台里記錄分析案宗,還接引了幾個自己喜歡的新人。
柳十歲便是被他接進不老林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些年自己留在雲台也是老書生的推薦。
這幾年,老書生的筆終於算是閑了下來。
或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居然管起了閑事。
「已然如此,何必再多殺一個。」
老書生看著西王孫說道。
西王孫說道:「若是以前,我可能會給先生你這個面子,反正我也很喜歡這個孩子,但是現在不行。」
老書生請教道:「為何?」
「因為若是以前,我要殺你有些難度,需要費些時間,有可能暴露我的行蹤,但現在不然。」
說話的時候,西王孫的右手在初子劍上滑過,鮮血從手掌與劍身的縫隙里淌了出來。
塗著血的初子劍,氣息依然清冷,又多了幾分煞氣,散發著令人恐懼的威壓。
看著這幕畫面,老書生感慨說道:「這就是初子劍?原來你們真是南海那位的後人。」
西王孫沒有說話,直接出劍。
一道清冷而寒殺的劍意,離開初子劍身,化作真實的弧光,隔空向著老書生斬去。
老書生臉上的皺紋被風吹得更深,顯得極為憂愁。
一枝散發著寶光的黑桿毛筆從他袖中飛出,以難以想像的速度飛行,於瞬息之間在空中寫了一個字。
柳十歲與小荷不知道這根黑筆是什麼法寶,也看不清楚那是個什麼字。
西王孫自然知道這筆便是一茅齋鎮齋四寶中的管城筆。
以往他對老書生的尊敬或者說是容忍,很大程度便是源自於此。
當然,他也看清楚了那是一個江字。
鐵鏈橫大江的江。
江海寄餘生的江。
……
……
管城筆泛著寶光,寫出來的那個江字在空中也泛著寶光,彷彿真正的鐵鏈,可以攔住世間所有攻擊。
那道劍光落在那個字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能斬破對方,漸漸深陷於筆劃之間,眼看便要消失。
西王孫向前踏出一步。
珠簾微動,帶出清脆的聲音,黃袍在風中飄臨。
這一步便是君臨。
啪的一聲脆響。
空中的那個江字驟然粉碎。
劍光破空而出,落在老書生身前。
老書生連退數步,臉色蒼白。
又是啪的一聲脆響。
管城筆落在地面,寶光微暗。
這不代表一茅齋的鎮齋之寶不如南海那位的初子劍。
只是老書生的境界終究與西王孫還有一段距離。
如果不是管城筆護主,他這時候應該已經身受重傷。
西王孫向前再踏一步,氣勢更盛。
老書生沒有退讓的意思,靜靜看著他,眼神裡帶著解脫與釋然的感覺。
西王孫忽然神情微變,轉首望向東方天邊。
不知道他感應到了什麼,竟是毫不猶豫轉身就走,瞬間變成一道劍光,消失於天際。
異變陡生,他依然不想放過柳十歲,臨走之際輕拂衣袖,一道劍意向著柳十歲的胸口而去。
柳十歲受傷極重,無法避開此劍。
小荷撲到他的身上。
下一刻,她醒過神來,不禁有些後悔。
不知道是這些年那個鐲子對她心靈影響太大,還是這些年她總想著這件事情,讓柳十歲活著離開已經成為了某種執念,她想都沒有想,便已經撲了上去。
自己怎麼這麼蠢呢?接下來自己應該就會死了吧,這算不算是蠢死的?
小荷自嘲想著這些事情,卻發現死亡並沒有到來,甚至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她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沒有受傷,不禁有些茫然,然後注意到柳十歲的臉色很蒼白,正看著自己身後。
小荷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那名老書生站在他們的身前。
老書生神情平靜,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手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扇子。
柳十歲見過這把扇子。
當年在小山村裡,老書生輕輕一扇,便把一名玄陰宗高手的陰魂散的灰飛煙滅。
但剛才他看得很清楚,老書生只來得及拿出扇子,卻什麼都沒有做。
「您沒事吧?」
他顫著聲音問道。
「沒事。」
老書生說道。
話音方落,崖間出現啪的一聲輕響。
老書生還是穿著那件洗至發白的藍色長衫。
長衫前襟上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噴涌而出。
……
……
朝歌城還在下雨,淅淅瀝瀝,很是煩心。
太常寺的烏檐被雨水洗的發亮。
檐下的人們有些心煩意亂。
不管是太常寺還是清天司的官員,今天都太忙了,朝歌城裡到處都在抓人,到處都在死人。
而且他們知道明天也不能休息,往後幾天會有更多人送進朝歌城,被送進鎮魔獄,等著被他們審訊問話。
當然送到他們面前來的應該絕大部分都是屍體。
不止殺人,不老林的刺客自殺的水準也相當高。
剿滅不老林最困難的事情,便是找到他們隱藏在朝廷與正道宗派里的姦細。
問題在於,那些刺客事敗後都會當場自殺,根本無法找到線索。
「還有件極困難的事情一直都被眾人忘了,因為在今天之前沒有人敢奢望能有這樣的機會。」
鹿國公看著金明城說道:「那就是抓住不老林的幕後首領。」
西王孫很神秘。
傳說他是西海劍神的師弟,擁有西海劍派極大權勢,但除了每年四海宴上的勝利者,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就算是那些四海宴的勝利者,誰知道他們見到的西王孫是真是假?
這樣的人物如果消失在人海里,很難再把他找出來。
「他應該是破海上境,甚至可能更高,放眼朝天大陸能夠穩勝他的人不多,去再多人都有可能讓他跑掉。」
金明城說道:「所以重點是確定他的位置,當然開始的時候陛下只是想埋一道閑筆,沒抱太多希望。」
鹿國公這才知道原來朝廷早有安排,感嘆說道:「難怪幾年前皇宮裡的那幅江山圖忽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