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九說道:「我們本來就是一樣的。」
少女面無表情說道:「為了得到我的認可,你竟願意放棄以前的執念,承認自己不是人?」
很明顯,她看過那本叫做大道朝天的小說。
「既然可以成神,為何還要做人?」井九的回答很有意思。
「那只是某些人的看法,不代表我同意。」
少女唇角再次向上牽起,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因為機械,所以有些詭異。
井九望向天空里落下的微雪,說道:「無所謂。」
隨著他的動作,藍色連帽衫的帽子落了下來,露出了那張臉,承了幾片雪。
他沒有做過神,但扮演過類似的角色。
在朝天大陸修行界後輩與凡人的眼裡,景陽真人就是神仙。
「既然無所謂,你為什麼要來主星,要做那些事來見我?」少女問道。
井九說道:「成為新的神明對我實現自己的目的有幫助,或者說這是一種便利條件。」
少女說道:「你想利用我?」
井九說道:「善假於物。」
這句話同樣很有深意。
深在那個物字。
少女沒有動怒,淡然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呢?」
井九收回視線,望向她那張雪白而無生機的臉,說道:「當然是修行。」
少女問道:「你們在朝天大陸修行是為了飛升,現在已經來到了這裡,為何還要修行?」
「飛升是為了出來,修行是為了存在。」
這個答案與他在青天鑒幻境里的說法一樣。
少女說道:「低速光子也許就是你們需要的仙氣,可以讓你們更加強大,但那與本質的存在無關。」
井九說道:「我覺得這個世界也不是本質。」
「空間之外沒有空間,時間之外也沒有時間。」
少女輕聲說道:「從時間開始之後,到時間終結為止,這個世界始終都會是這樣。」
井九說道:「暗物之海呢?」
少女說道:「暗物質的溢出是因為次維空間撕裂,那個黑暗的世界也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雪花落在溫泉水面,瞬間消逝無蹤,落在兩人的身上卻沒有融化,很快便積了淺淺的一層。
不管落在哪裡,雪花都沒有聲音,庭院里異常幽靜,微寒的風給人一種絕望而冷漠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井九給出了回應。
「我不相信時間會有終點,存在沒有意義。」
……
……
少女端起那杯琥珀色的烈酒,靜靜看了很長時間,說道:「沈雲埋五歲的時候第一次來見我,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井九把雙腳從溫泉里收回來,踩在地板上,很穩。
「十八歲的時候他又來過一次,在這個位置坐了整整一夜,然後痛哭失聲,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少女繼續說道。
井九能夠明白那種絕望。
宇宙沒有邊界,卻有開始與結束。
開始的沒有道理,結束……也就意味著這一切都沒有道理,那麼不管是自身的存在還是萬物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義。
「你喜歡那個小孩兒?」他問道。
「我喜歡願意思考,並且有能力思考的人。」
少女忽然問道:「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井九說道:「可能因為他思考這些事情的樣子與以前的我有些相似。」
「你不殺了他,我怎麼能相信你?」
少女看著他的眼睛,神情淡漠說道:「那艘戰艦里的軍人與赤松真人是不夠的。」
井九說道:「你知道我與那些破繭者不一樣,我也沒有什麼野心,這不是一個局。」
「很久以前有個破繭者,應該與你來自同樣的地方,他拒絕了前代破繭者的招募,甚至幫我殺了不少人。」
少女說道:「事實上,他只是想藉此得到我的認可,繼而控制我,但被我識破了。」
井九問道:「然後?」
少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你想要我相信你,不管是沈雲埋還是李將軍,你總要拿一個人頭給我。」
「開始我確實有這個想法。」
井九說道:「但最後那一刻,我忽然想到,我為什麼要得到你的認可?」
少女說道:「你不喜歡那些破繭者的行事風格,你與他們已經結仇……至少表面上,而且按照你的說法,你需要這個文明幫助你達成你的目的。」
井九說道:「但你們的文明也需要我來抵制那些飛升者的控制,更準確來說你需要我來保證你的獨立存在。」
少女輕輕放下酒杯,隨著這個動作,雪花簌簌落下,露出浴衣上的碎花。
這就是真相。
雪花繼續無聲地落下,如柳絮一般蘸濕,瞬間消失。
庭院進入絕對的安靜。
他看著天空落下的雪。
她看著雪落入的湖。
靜靜對坐。
時間緩慢流走。
湖面的熱霧漸散。
天光變幻。
不知道過了多久。
少女說道:「有時間再來喝杯酒。」
井九說了聲好,起身向庭院外走去。
……
……
溫泉庭院在山裡,山外有條河,河那邊是座遠古文明遺留下來的城市,城市那邊有片大湖,湖上滿是霧氣,真實的世界在霧的那邊。那些散落在湖畔的建築有著歷史的味道,散亂站在其間的那些大人物則是歷史的一部分。
這些大人物們看著湖上的濃霧,心情有些緊張,或者說非常複雜。
那位是這個世界最神秘的存在,從來沒有人見到她的真身,井九可以看到嗎?
今天這場談話的結果又是什麼呢?
濃霧乍破,那艘舊船從裡面駛了出來。
數十道視線隨著那艘船來到岸邊,落在那個穿著藍色連帽衫的少年身上。
井九沒有理那些人,直接走向遠處的那艘銀色流線型飛船。
冉寒冬看了父親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寒風呼嘯,拂動湖畔的一些碎草屑,飛船向著天空飛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極高處天空的雪層里。
看著這幕畫面,那些大人物們很是吃驚,心想就這麼走了?
「東樓兄,這算怎麼回事?」
一位世家家主走到冉老將軍身邊,說道:「到底是什麼結果?」
「沒有結果,就代表一切尚未定論。」
冉東樓面無表情說道,然後望向隨這名家主一道走過來的那名議員,說道:「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那名議員挑眉說道:「還有意義嗎?」
「那篇小說,那些文件,還有這個遊戲,都只是一個巧合。」
冉東樓說道:「所謂巧合,有時候就是機緣,哪怕只是一時的。」
那名議員沉默不語,那名世家家主挑了挑眉,明顯不是很贊同這個說法。
冉東樓望向在不遠處那些議員與軍方大佬的身上,聲音毫無起伏說道:「人們的態度是什麼?」
「不理解。」那名世家家主毫不猶豫說道:「這些年軍部確實過於強硬,但局勢還在可控的範圍里,就因為那個人的到來,我們忽然需要選邊……他們不理解,我也不理解,祭堂那邊的消息終究沒有多少人願意相信。」
神明,這是超乎俗世範疇的名詞。
那個穿著藍色連帽衫的少年究竟是誰?
祭堂以及政府把那片莊園隔絕的很好,沒有人能夠接近井九,更不要說打聽出什麼。不管是這位世家家主還是別的大人物都不知道井九的來歷,為什麼大家要為了這個人冒如此大的風險、打破星河聯盟的平靜?
那位議員知道一些星門基地的故事,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
「我不清楚他的身份,也不清楚那篇小說意味著什麼,但遊戲會在很短的時間裡推廣開來。」
「看看他究竟有怎樣的反應,最主要的是看看那些人進入這個遊戲後會有怎樣的反應,把數據做好。」冉東樓的視線隨著那艘已經消失的銀色飛船進入雪雲的最深處,說道:「知道那些人的優點與問題,這是最好的機會。」
「沈公子承諾六十天里不動他,現在只剩下五十天,而幾天後……雲集號就會抵達主星。」
那位世家家主皺眉說道:「如果他就這麼死了,我們做的這些有什麼意義?」
……
……
(大家多注意身體,記得戴口罩,少出門,莫輕視噢,不管做什麼事情,健康活著都是前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