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彷彿響在許七安的心底。
他渾身一震,福至心靈般的轉身回眸,看見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怪物。
這個怪物的身軀遮天蔽日,它的形象無法用簡單的語言描述,因為結構過於複雜和驚悚。
那是一座龐大的肉塊,一根根筋腱凸起,一塊塊肌肉膨脹,如同一座由肌肉組成的山。
肌肉組成「山」體有一排排的氣孔,噴湧出墨綠色的煙霧,繚繞在天空,形成墨綠色的雲層。
肉山的底部流淌著黏稠的陰影。
而在陰影之中,無數生物瘋狂的交配,忘情的交配,腦子裡只有交配和繁衍。
肉山的身後,跟隨著一群行屍走肉般的異獸。
許七安之所以能判斷出肉山的「前」和「後」,是因為它有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睛,彷彿能看穿日月山河,能看穿亘古匆匆的歲月。
蠱神!
不需要求證,許七安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它的名字。。
遠古時代唯一倖存下來的神魔,當世超品之一,沉睡在極淵無盡歲月的遠古巨獸。
「我為什麼會看到傳說中的蠱神……….」
許七安心裡閃過疑惑,這時,他從蠱神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裡,看到了大片大片涌動的陰影。
許七安回身看去……..
「吼!」
又是一聲清越嘹亮的咆哮,他看見蔚藍的天空,看見蒼茫的大地。看見真龍橫空,扶搖直上;看見火焰鳥掠過天空,晚霞如燒。
看見獨眼巨人漫無目的的走在蒼茫大地上,身後是一輪殘陽。
看見恣肆沸騰的汪洋中,伸出狂亂舞動的觸手,遮天蔽日。
看見被巨蛇纏繞的黑色玄龜。
看見睜眼為晝,閉眼天黑的赤色獨眼巨蛇。
看見有十二雙手臂的巨人;九條頭顱的黑鱗巨蛇;三條尾巴的黃金獅子;渾身長滿眼睛,遍布觸鬚的圓形肉球;閃爍五色神光的神駿大鳥……….
畫面破碎,無盡的黑暗襲來。
許七安驀地睜開眼睛,視線里是熟悉的靜室,以及簡單的陳設,這給了他巨大的安全感,讓他找回了現實。
「遠古神魔?
「我看到的,是遠古時代的神魔們……..
「我為什麼會看到早該湮滅在時光長河裡的祂們?」
許七安回憶起剛才看到的畫面,只覺得一陣陣心悸,險些要被恐懼支配。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好可怕,每一尊遠古神魔都無比可怕,難以想像,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
他起身來到茶几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表情發愣的抿了幾口,好一會兒,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擺脫了那種恐懼。
冷靜下來後,他開始分析那些記憶碎片的來歷。
得出「它們屬於蠱神」的結論。
「我身上唯一和蠱神有關聯的東西,只有七絕蠱,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七絕蠱會有蠱神的記憶片段?
「七絕蠱作為當世唯一融合七種蠱術的瑰寶,背後果然還有秘密。」
許七安眉頭緊皺,在這種困惑不解的狀態下,不由的想起了當初還是新人的自己。
「按照我的風格,遇到這種想不通的事,扭頭就去找魏公,把傷腦筋的事丟給他。」
許七安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沉默了。
他搓了搓臉,把雜念排除,審視起升級後的七絕蠱。
首先是天蠱,沒有任何變化,能預測天氣,能感應二十節氣的變化,以及核心能力「移星換斗」。
至於窺探天機,短暫預見未來的技能,因為級別太高,七絕蠱還沒有掌控。
……….
暗蠱的兩項能力:陰影跳躍、暗影潛行,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陰影跳躍範圍提升到了方圓三百米,且不再有「緩衝」,以前許七安陰影跳躍時,會有一秒不到的緩衝(身軀陰影般溶化)。
暗影潛行則更加快速、更加隱秘,可以視作是一種遁術,且可以攜帶一個人。
此外,增加了第三項能力:陰影附身!
許七安可以依附在目標人物的陰影里,長達兩個時辰。
但要警惕的是,之前的兩種副作用加深,另外添加第三條副作用:
每天都進行一刻鐘的「陰影附身」。
「倒也還好,我可以藏在女子的裙底下……..七絕蠱簡直鬼畜啊。」許七安吐槽道。
………..
力蠱的提升在於多了一個自愈能力。
對現在的許七安來說,自愈能力完全是雞肋。
心蠱的提升在兩個方面:
一,對智慧生物的影響加深;二,控制低智慧獸類的數量增加。
第一個可以用來影響敵人,就如乞歡丹香對付太平刀。
第二個適合用於戰爭,一個人就是一個小型軍團。
但要特別注意的是,宿主對動物的喜愛加深,如果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很可能會產生「不妨和它留個後代」這樣的可怕念頭。
…………
毒蠱的變化在於,只要他願意,可以把自己的唾液、血液、毛髮等等,化作劇毒之物,化作品嘗過的任何毒藥。
比如許七安曾經服食某種可以入葯的毒藥,那麼他可以把自己的頭髮,或指甲變成那種毒藥,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來入葯救人。
又或者,他嘗過某種讓人渾身酥麻的毒藥,就可以把自己的唾沫變成那種毒藥,然後和國師接吻的時候渡入她體內,這樣就可以為所欲為。
當然,除非蠱神親臨,否則世上不存在能讓國師中招的毒藥。
副作用是,每天對毒藥的渴求加深,且變的挑剔,如果半個月內吃不到種類豐富的毒藥,他就會發脾氣。
…………
情蠱能分化出的子蠱達到了十八條之多,分泌出的催情氣體效果更強了,如果許七安願意,可以隨時隨地讓周圍的人進行多人運動。
此外,情蠱多了兩個新能力:
一,提高房事的持久度。
二,提升個人魅力。
第一種對身為武夫的許七安來說,無疑也是雞肋。
第二種則相當於低配版魅惑。
副作用是在原本lsp的基礎上,增加了半個月之內,必須行房一次的需求。當然,以許七安現在的三品之身,可以壓制這個副作用。
只是不需要而已。
……….
最後是屍蠱。
子蠱從原本的四條,增加到八條,從以前的保留生前技能,提升為保留部分死者的殘魂,讓傀儡變的更靈動,戰力更強。
副作用加深,大抵可以用一句話概括:
不能看到裸屍!不能看到裸屍!不能看到裸屍!
重要的話說三遍。
「屍蠱的副作用,和我給屍體解剖的愛好完全相悖啊………我應該慶幸當初福妃案時,我還沒有繼承七絕蠱………」
不然黃小柔和福妃一個都跑不了。
屍蠱是最變態的,然後是心蠱……..許七安無聲的吐槽。
他旋即臉色一變,想到一個問題:
我為什麼會覺得屍蠱比心蠱變態?難道獸和人比人和屍更容易接受?我會這麼想,是不是受到了心蠱的影響?
許七安嘴角狠狠抽搐一下。
這時,靜室的格子門從外面推開,國師大人挽著拂塵,跨過門檻,進入屋子。
「我察覺到你已經清醒,剛才氣息有些不對,發生了什麼?」
她充滿關切的問道。
許七安輕輕抽動鼻翼,聞到了脂粉氣,幽香撲鼻。
再仔細一看,洛玉衡畫了淡妝,打扮的愈髮漂亮。
她應該是打扮給我看的,這個人格的洛玉衡,才是一個真正的、正常的女人………許七安剛想誇讚幾句,突然一驚,他的瞳孔里映出洛玉衡的倩影,竟是個獸耳貓娘。
成熟御姐型的獸耳貓娘。
………許七安閉上眼,重新睜開,貓娘不見了,這回變成了半人馬,上半身是羽衣拂塵,清冷絕美的國師,下半身是馬身。
「啪!」
許七安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洛玉衡微微蹙眉:
「你這是作甚。」
打回我的擇偶觀和三觀………許七安無聲的吐出一口氣,道:
「無礙無礙,國師莫要擔心。」
他立刻明白過來,是洛玉衡業火纏身的古怪魅力,讓他從她身上看到了除「善良小姨」等形象外的新形象。
人外娘!
而這個新形象,是受了心蠱的影響,他做出一定妥協後,結合前世的經驗,得出的既能滿足心蠱對獸類的嚮往,又能讓他一定程度上接受的形象。
國師真是lsp的照妖鏡……….許七安強行壓下內心的綺念,道:
「國師,我回府一趟。」
洛玉衡猶豫片刻,輕聲道:
「若無急事的話,便在靈寶觀留到黃昏吧。
「明日是七情中的「惡」,是最難控制的負面情緒。
「穩妥起見,明日便不雙修了,我會設下封印,讓自己在沉睡中度過明日。
「所以………」
許七安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現在把明日雙修的份補上。
一番激烈廝殺,斗到酣處,許七安抱著兩條圓潤緊緻的大長腿,小腹緊緊頂著洛玉衡的圓臀,道:
「國師,你能「喵喵」叫一下嗎?」
「國師,汪汪也行的。」
「國師,你知道馬是怎麼叫的嗎。國師你拿劍戳我幹嘛……」
…………
朝會結束不到半個時辰,但凡耳目靈通的京官,基本都知道了今日朝會的風波。
王首輔的未來女婿,許家二郎許新年,充當「捐款政策」的衝鋒卒,在金鑾殿怒斥諸公,痛批勛貴。懇求陛下採納他的計策,號召捐款。
據當時站在殿外丹陛的京官透露,許二郎舌戰諸公,罵的滿殿朱紫貴無人應戰。
雖然許二郎在舌技上贏了,但最終還是沒能對抗大勢,在勛貴和諸公的極力反對之下,朝會以近乎鬧劇的方式結束。
一時間,許辭舊成了風雲人物,話題中心。
「早聽說陛下要號召捐款了,國庫空虛,自然由賦稅填充,豈有讓我等散財的道理。」
「唉,陛下年輕氣盛,做事不講規矩啊。」
「你們有所不知,這號召捐款的計策,是那許新年想出來的。陛下最初沒有答應,耐不住此賊巧舌如簧,把此計描述的天花亂墜,讓陛下覺得只要我等捐出銀兩,各地災情就能迎刃而解。」
「無恥,簡直無恥!這許新年為了前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他怎地不把家財散盡?我等俸祿有限,面前糊口罷了。」
「哼,官場小人而已。」
「豈止是小人,更是個小白臉,要不是憑著一張娘們似的臉,勾引了王首輔的千金,他什麼都不是。」
強迫捐款,在任何時代,任何群體眼中都是不受歡迎,甚至憎惡的。
一腔熱血為國為民的忠誠之士畢竟少數。
加之許新年榜上當朝首輔,前途似錦,本就招惹了不少紅眼病,他毫無疑問的成了官場各階層謾罵唾棄的對象。
翰林院。
身處風暴中心的許新年,對外界的風言風語一概不理,伏案撰寫告示。
「辭舊。」
幾名庶吉士步入堂內,義憤填膺道:
「外頭罵聲甚囂塵上,這群昏聵之徒,枉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
「哼,他們過慣了奢靡的生活,豈會顧及百姓死活。」
翰林院是清流中的清流,向來眼高於頂,看不起尋常官員。
如果把普通官員比作淤泥,那他們就是自詡蓮花。
平日里的高傲姿態令人討厭。
但他們確實比普通官員更純粹,念頭更通達,還沒有被官場這個大染缸污濁心智。
許二郎想了想,抽出一張宣紙,提筆寫下:
「六百年來養士朝,如何文武盡皆逃。」
幾位庶吉士眼睛一亮,拍掌贊道:「妙!」
這時,刻板嚴肅的翰林院大學士馬修文,雙手負後,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
「先生!」
許新年和幾位庶吉士一起作揖行禮。
馬修文性格古板,常年沒有表情,因而臉龐顯得僵硬。他冷淡的「嗯」了一聲,道:
「許辭舊,來我堂里。」
說罷,他轉身離開。
幾位庶吉士拋給許新年一個「你好自為之」的表情。
許新年苦笑一聲,少見的有些頭皮發麻。
他朝同僚們拱了拱手,快步離開,去了馬修文坐堂的地方。
馬修文坐在案後,手裡捧著釉色艷麗的青花茶盞,眼睛透過裊裊浮起的蒸汽,盯著許新年看了幾眼。
「自己倒茶!」
他淡淡道。
許新年搖頭:「滿肚子茶水,吃不下了。」
馬修文沒有強迫,沉默了好一會,忽然道:
「王首輔的主意?」
許新年搖頭:「是我自己的主意,首輔大人原先並不知道。直到陛下採納了我的計策,才告之首輔大人。」
馬修文恍然,「我就知道,王首輔怎麼可能讓你做這種犯眾怒的事。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搶人錢財也好不到哪去。」
抿了一口熱茶,繼續道:
「陛下想伸手從他們兜里拿錢都難,別說是你。
「你這還沒從翰林院出去呢,就已經壞了名聲。當日隨百官堵在午門怒斥淮王的好感,全因此事敗光了。」
許新年不卑不亢:「真正忠誠之士,不會因此事怨我恨我。」
馬修文是翰林院大學士,負責教導翰林院年輕官員,許新年也算他的學生。
馬大學士搖搖頭:「終究是要和光同塵的,不妨與你直說,此計不通。」
頓了頓,沉聲道:「方才外出走了一圈,罵你者比比皆是,妒你者,更想趁機對付你。明日做好被彈劾的準備吧。」
許新年作揖道:「多謝先生提醒。」
馬修文擺擺手:「去吧。」
許新年回到辦事堂內,幾名交好的庶吉士又過來了,道:
「辭舊,散值後去教坊司喝酒吧,把這些糟心事給忘了。」
官員下班後結伴去教坊司,是正常操作,普遍現象。
許新年下意識的就要拒絕,但聽某位同僚說道:
「天寒地凍的,手都握不住筆杆子,需要教坊司姑娘們的胸脯暖一暖。」
好幾個月沒碰過女人的許辭舊想了想,就同意了,說道:
「不過今夜家中有事,黃昏前我得回府,夜裡便不歇在教坊司了。」
………..
黃昏!
許七安憑藉神鬼莫測的暗蠱手段,離開靈寶觀,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往許府方向走去。
不管各地災情多麼嚴重,京城,尤其是內城和皇城,永遠是歌舞昇平,百姓富足安康。
「這就很容易一葉障目呀!」
他感慨一聲,邊走著,邊在街邊張望。
很快,他找到了目標,一個賣青橘的老翁。
老翁坐在街邊,面前擺著兩籮筐的青橘。
青橘味酸,能化痰止咳潤肺,橘皮味重,晒乾後可焚燒驅蚊。
它的藥用價值極強,因此銷量一直很好。
「國師抹了不少胭脂,我得去去味兒……..」
許七安本能的買了一袋青橘,然後用皮汁驅除身上的脂粉味。
然後,他忽然意識到——我為什麼要去脂粉味?
當初之所以用青橘汁做掩護,是因為許大郎的人設是「勾欄都不會去」的憨實少年。
全家都這麼認為。
可隨著他的名聲越來越大,教坊司扛把子的名頭就壓不住了。
時至今日,早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唉,爺的青春結束了。」
許七安依然仔細的用橘皮汁驅胭脂味,然後提著一袋青橘回家。
可以給鈴音吃!
就當是大哥回家給她送的禮物。
他不緊不慢的踱步到許府門口,耳廓一動,側頭看向身後,只見許二郎騎著駿馬回家來。
二郎也看見了許七安,臉色難掩喜色,急惶惶的勒住馬韁,邊下馬,邊喊道:
「大哥!」
許七安正要點頭回應,卻見許新年反手從馬包里拿出一袋青橘。
這時,許新年也注意到了大哥手裡的牛油紙袋,定睛一看,是青橘!
「………」
兄弟倆相顧無言了片刻,誰都沒有提這茬,互相頷首之際,許二叔也回來了。
「寧宴!」
許二叔瞧見久別重逢的侄兒,欣喜不已,儘管昨夜就已經從許玲月那裡得知大郎回來的消息。
「你可算回來了,你嬸嬸天天為你擔心……..」
許二叔翻身下馬,邊說邊從馬包里拿出一隻鼓脹脹的牛油紙袋。
許二叔瞧見侄兒和兒子手裡的青橘,臉色陡然僵住。
父子、叔侄、兄弟,相顧無言。
爺青回……..許七安心裡喃喃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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