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建軍按照黃志鵬提供的地址找到他那隻小筆記本上第一個名字的主人時,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看著那個熟悉的,曾經在戰場上和他緊緊相靠,彼此感受到溫暖和安全的背影,朱建軍幾次張開嘴,可是「白易」這個名字他怎麼也無法從喉嚨里吐出來。
傻傻的看著那個背景足足幾分鐘,當朱建軍準備悄悄的離開時,白易卻霍然轉頭……在第五特殊部隊里接受了整整十五年特訓,並且一度活躍在越南戰場上的特種精英,無論在平凡的人中間混雜了多久,無論他遠離硝煙有多久,那種已經深深鐫刻在他們生命深處的本能,和對戰友那種近乎第六感的熟悉仍然不會消失!
白易也張大了嘴巴,他和朱建軍就這樣獃獃的對視,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突然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老朱,你也出來了?」白易望著朱建軍身上的便裝,問道:「我還以為你會在裡面老老實實的呆上一輩子,最後穿著軍裝,蓋著國旗被人送進烈士陵園。怎麼樣,什麼時候出來的?」
「一天零十七個小時。」
「你還是老樣子,做什麼都象鐘錶一樣精確又一成不變,我真的懷疑,你這樣的人物為什麼能活到現在,還沒有自己把自己逼得發瘋了!」白易連連搖頭,他用力拍著朱建軍的肩膀道:「兄弟你這一套會讓周圍的人很不適應,而你身上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活像誰欠你八百吊的眼神,更會讓你交不到一個朋友。象兄弟我,從那裡出來,重新回到社會上,整整用了八年時間,才讓自己活得能像是一個普通人。」
朱建軍默然,象他們這種從小在軍區大院里長大,六七歲時就被徵召入第五特殊部隊的職業軍人,都是絕對的戰爭專家,但是相對而言,他們的知識結構就有了不可避免的斷層,而不懂得和正常社會上的人接觸,不能把握人與人之間正常交往的尺度或者說是別人容忍的所謂底限,就是一個最大的問題。
「走,今天就住到我家裡,讓弟妹炒上幾個菜,我們哥兩聯床夜話,好好聊一聊!」
聽到白易的話,朱建軍不由睜大了眼睛:「你結婚了,什麼時候的事?」
「是啊,我們離開部隊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面對國旗宣誓,我們雖然離開了第五特殊部隊,但是在我們特殊預備內,國家有需要,一紙徵召令我們就得無條件返回軍隊嗎?」白易滿臉都是無奈的苦澀,「剛出來那幾年,我的確遇到了幾個好女孩,和她們談戀愛已經到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程度,但是一旦到了動真格的,把結婚擺到議程上時,兄弟就心慌了。象兄弟這樣的人,隨時都可能重新回到軍隊,去執行那種炮灰型行動,我死了沒有關係,可是我娶回家的女孩子怎麼辦,讓她去當寡婦嗎?結果我總是找各種理由一拖再拖,那些女孩子一個個被我拖得灰了心,一個個被我拖得沒有了耐心。」
白易揚起了頭,淡淡的水光,在他的眼眶裡反覆回蕩,他輕聲道:「那些女孩子最後一個個哭著離我而去,她們罵我是混蛋,罵我是騙子,罵我玩弄了她們的感情,可是……我他媽的也動了心,也用了情啊!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哭著跑開,我真他媽的想撲過去,從背後抱著她,想告訴她我喜歡她,我想娶她,但是……我真的喜歡她,我就不能這麼做啊!」
朱建軍的身體不由狠狠一顫,他面對雅潔兒的感情又何嘗不是和白易一模一樣?當他一次次站在風中,凝望著雅潔兒宿舍窗戶前,那個在檯燈的暈黃燈光照耀下,溫柔的把影子印在窗帘上的動人風情,他何嘗沒有衝上去敲開雅潔兒的房門,去向她傾訴自己的心聲,等待自己最心愛女人的最後判決?!
但是……他只敢這樣躲在遠方悄悄凝視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但是……他只能用沒有署名的信,陪伴著雅潔兒走過了四年的風風雨雨!
但是……他只可能躲在沒有人的地方,躲在自己孤獨而冷清的單人軍官宿舍里,小心的從記憶中翻出雅潔兒的笑雅潔兒的愁,雅潔兒的憂,雅潔兒的喜,讓自己的情緒也隨著記憶中雅潔兒清秀可人的面容,一起飛翔一起低落。當他看到自己心目中最美麗的女人,對著戰俠歌這樣一個學員,綻放出只屬於戀愛女人的最燦爛光茫時,又有誰知道朱建軍那平靜的表情下,那猶如翻江倒海一樣的心?!
但是……
既然成為第五特殊部隊的軍人,既然要成為世界上最強悍最精銳最冷血無情的職業軍人,他們在獲得了力量與尊重的同時,他們在被一些孩子瘋狂的崇拜,甚至想爭相效仿的時候,他們已經捨棄了一些最平凡,卻最珍貴的東西!
他們是一群,人性都被扭曲了的……最純粹戰爭武器!
「我一直拖到了三十五歲,直到我終於解脫了,終於不用再受那份特別徵召令的指揮,可以真正選擇自己人生的時候,老天和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我再也找不到那種讓我心動得猶如著火,那種只要肯讓我牽牽手指,就能讓我在晚上睡覺都笑著醒過來的女孩了!」
白易輕撫著自己的下巴,道:「現在的女孩子,和我們那個時代的不一樣了。原來的女孩子,陪她們一起逛街,遇到賣花的小女孩她們會拖著我象逃跑一樣落荒而逃,只是因為她們認為一朵玫瑰花就要十塊錢,實在是太貴了。和她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們在路邊的小攤上要一碟冷盤兩碗牛肉麵,頭碰頭的在一起,吃得連心都熱乎起來了。現在這些女孩子都嫁人了,都成為孩子的母親了,當我只能去找比自己小七八歲甚至是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時,陪著她們上街,她們手裡沒有一大捧鮮花那就叫沒面子,帶她們去吃飯,沒有檔次的不要,沒有新意的不要,不符合她們大小姐身份的不要。看著她們被一身名牌徹底包裝,坐在那裡神情莊重的,故作斯文的用刀和叉子,去和她們自己其實並不喜歡的,只有三成熟的牛排去搏鬥……這樣的女孩子,老朱你說,我能喜歡嗎?!」
朱建軍笑了,他的笑容里也滿是苦澀,他喃喃的道:「也許,無論我們離開第五特殊部隊的時間長短,我們都是無法跟上時代,更無法溶入這個時代的老古董了!」
「是啊,所以我最後還是找了一個只比我小兩歲的女人,她已經結過一次婚,而且是一個男孩的媽媽了!」
白易的眼睛在笑,他的嘴在笑,他臉上的每一次表情都是在笑,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你我怎麼也都算是高幹子弟,就算沒有在第五特殊部隊里撈下點什麼,憑退伍補償金,再厚著臉皮從老子那裡伸手撈點,怎麼也能娶上個大小姐型的女人,還讓她受不了委屈。但是,用錢換來的東西,我不要!我更寧可找一個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權,能夠真心對我的女人。現在我這個老婆,還不錯!」
朱建軍小心的問道:「那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稱得上幸福吧!現在老婆有了,還直接讓我當了爸爸,雖然那小子現在還和我有點生份,但是老天最後總算開了一次眼。象我這樣殺人如麻,在戰場上還對小孩和女人開過槍的傢伙,竟然還能有機會讓人叫我爸爸!最好笑的是,那小子身體素質相當不錯,在跟著他爺爺去省軍區醫院做了一次身體檢查後,那幫第五特殊部隊徵召部的人,竟然又跑到了我的家裡,商量著想把我這個半路拐來的兒子拉進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
白易突然放聲大笑,他笑叫著道:「當時我一拳,就把跑到我面前的那個烏龜兒子王八蛋打得在地上連滾了三四圈,哈哈哈……當時我在部隊里最想做的事情,想不到最後竟然因為多了一個兒子而得償所願!就憑這一點,我就做了一個決定,我這輩子不會再要第二個孩子了,他就是我白易的親兒子!」
朱建軍獃滯了,他真的已經無話可說,兩個人之間突然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沉默中,過了很久,朱建軍才指著白易身後的小學學校校園,道:「可是你怎麼會……」
「很奇怪一個堂堂正正的第五特殊部隊職業軍人,自己的老子還健在,轉業後我竟然跑到一個小學校里,當了一個月才有五百塊工資而且還時常拖欠欠發的看門更夫吧?其實一開始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白易輕聳著肩膀,道:「開公司,我的脾氣太壞,總是得罪人,又太講究原則,絕對是有賠無賺。別看我們身上都有什麼某名牌大學的本科畢業證,可是那又怎麼樣?我跑到社會上找工作,最長三個月就要換一份,什麼把老闆的女秘女揍成了大熊貓,直接把暗中向我使絆的同事拎到了天台上把他頭下腳上的倒掛在護欄外,嚇得公司打110報警,這樣的事情我做了還真他媽的不是一回兩回。雖然我每次事後得到了教訓,都在反覆對自己說,我一定要鎮定,一定要學會包容,一定要學會虛偽,可是老朱你想想看,你我幾個兄弟都在戰場上打過滾,在死人堆里睡過覺的,那種從戰場上聚集起來的戾氣還真他媽的不是一天兩天能消磨掉的。一旦事情臨頭,火一上涌,做出來的事情,那絕對叫他媽的讓人目瞪口呆。」
「就這樣,我在社會上蹦噠了十幾年,最後有一天,我在送自己兒子上學的時候,我突然喜歡上了這裡!」
白易這一次是真的笑了,他凝望著那些在校園裡盡情嬉戲的小學生,柔聲道:「在這裡,我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夢想。我們都沒有自己的童年,我們在這個年紀,要面對的已經是教官最嚴厲的訓練和讓我們心驚肉跳的怒吼。在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要開始學習槍械知識,彈道原理,但是我們卻從來沒有去玩過一次抓石子,去玩過一次丟沙包。我喜歡坐在傳達室里,看著他們去玩,有時候他們人少了,甚至我也會過去湊上一把。這些孩子都以為我平易近人,其實……我是真的想和他們一起玩啊!」
「我在這裡,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童年!」
一隻足球滾到了白易和朱建軍的腳下,朱建軍放著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物體,本能的訓練迅速判斷這隻還能跳能彈能跑能滾的足球,裡面可能埋設的各種致命性武器,白易卻微笑的直接彎腰拾起了這隻足球。
一群孩子在遠方喊道:「白老大,把球踢回來啊!」
「好!」
白易重重飛起一腳,那隻足球在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直直的落向那群孩子的中間。
朱建軍再一次看呆了,白易,原來在第五特殊部隊中獲得空手道黑帶五段段位,可以一腳踢斷五寸厚冰塊,在戰場上曾經生生踢死三名敵軍特種部隊士兵,被大家稱為死亡鐮刀,可是現在他的腳,竟然成了和小孩子們做遊戲時,幫他們把一隻足球踢回去的腳!
事已至此,朱建軍真的已經無話可說,不擅於言辭的他,再一次伸手和白易狠狠抱在一起,在白易莫明其妙的瞪大眼睛中,朱海軍的右手重重拍在白易的肩膀上,他沉聲道:「恭喜,保重!」
說完,朱建軍推開白易,頭也不回的走了。
白易獃獃的望著帶著一身孤獨,全身仍然筆直得象一把刺刀,依然散發著含而未張殺氣的朱建軍背影,在他的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明悟,他這可能真是的最後一次再看到這位曾經同在一口鍋里吃飯,曾在同一個戰壕里和敵人作戰,曾經背靠背,一起面對十幾名敵人刺刀的兄弟了!
「兄弟……!」
聽著這麼熟悉的呼喊,朱建軍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狠狠一滯,但是他暗中一咬牙,就再次揚起了自己的雙腳。白易用了這麼多年時間,才重新讓自己變得象是一個正常的人,他也有了妻子,有了兒子,有了自己的人生,他朱建軍是真的……恭喜白易!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離開部隊,你不是發誓要在裡面呆上一輩子的嗎?!」
朱建軍還是沒有回頭,他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麼……龍建輝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聽到這個名字,朱建軍的身體忍不住再次狠狠一顫。
白易望著突然間全身僵立在那裡,只是孤獨的昂起了頭的朱建軍,他的雙眼也慢慢睜大了,過了好半晌,他才顫聲的,不確定的,不敢置信的道:「他……死了?!」
朱建軍遲疑著,但是還是緩緩點了點了。
「那顆……獠牙、真的……死了?!」
「那個搶盡了我們所有風頭,永遠都站立在最醒目的傢伙真的死了?!」
「那個天天自以為是,一直壓在我們頭上的可惡傢伙,真的死了?!」
白易瞪大了眼睛,眼淚從他的眼睛裡突然狂湧出來,他痴痴的道:「他是那樣的優秀,優秀得讓我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超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和他越來越遠,優秀得後來我只能用仰視的目光去看他。我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再沒有人能夠殺得了他!和他上了整整兩年戰場,我只見他受過一次傷,那是一顆本來應該射進我身體里的……子彈!」
「學校為他降了半旗!」
朱建軍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他帶領部隊面對十幾倍於己的敵人整整激戰了五個半小時,他戰鬥到了最後一刻,至少消滅了一百名敵人,他沒有給獠牙這個稱號丟臉!」
白易飛撲過來,他一把抓住了朱建軍,嘶聲叫道:「那麼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來找我,你為什麼脫下了軍裝,你要幹什麼去?!」
「我要去救我和龍建輝帶出來的徒弟!」朱建軍望著遠在天邊那抹飄渺無方的白雲,也許遠在俄羅斯正在和車臣叛黨及「東突解放組織」恐怖份子、阿富汗游擊隊浴血奮戰的戰俠歌,帶著滿身的血污,躺在一叢野草上休息時,無意抬起頭,也能看到那抹自由自在的白雲吧?
朱建軍沉聲道:「龍建輝用自己的生命掩護了他,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還在繼續戰鬥,龍建輝就沒有輸掉這場戰爭!只要他還活著,我們第五特殊部隊就依然有一顆仍然存在,仍然活躍在戰場上的……獠牙!」
「回去吧,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你已經真正融入到正常人的生活中,戰場已經不再適合你!」朱建軍輕輕拉開了白易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誠懇的道:「我來找你,的確是希望你能幫助我,我喜歡有曾經背肩戰鬥的夥伴一起陪在身邊。但是我絕對不希望你死在戰場上,以你現在的狀態,進入俄羅斯戰場,和那些實戰經驗豐富的阿富汗游擊隊對抗,在不可避免的眼高手低錯誤判斷自己身體狀況及反應靈敏度的情況下,你必死無疑!」
白易獃獃的目送朱建軍走遠了。
但是在朱建軍搭上一輛長途汽車之前,他又看到了白易。
「如果沒有龍建輝大哥,在十幾年前我已經死了!」白易凝視著朱建軍道:「我承認我這些年是懶了,是喜歡上了平靜的生活,但是朱建軍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第五特殊部隊出來的兄弟,沒有一個怕死的!不就是跟著你再去上戰場嘛,不就是再去玩命嘛,大不了我把這條命還給龍建輝大哥就是了!如果我沒有死,從此我白易對第五特殊部隊,就再沒有任何虧欠!」
「那你的老婆和孩子怎麼辦?」
「我會在路上寫好遺書!」白易昂起了頭,在這個時候,朱建軍突然又從他的身上,看到了昔日「死亡鐮刀」的驕傲和強悍,「我會告訴他們,他們的丈夫和老爸,去完成自己身為一個男人的諾言和責任去了!假如我死了……我不介意他們在我的墳前罵我一聲混蛋!」
白易突然放聲狂笑,他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他笑叫道:「反正我這一輩子,已經不只一個女人罵過我混蛋了!我在女人的眼裡,看來註定就要是他媽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底的大混蛋!所以,我白易絕不能再讓自己的兄弟看成混蛋!!!」
朱建軍望著眼前這個曾經和他並肩戰鬥,在戰場彼此給過對方太多安全感的兄弟和戰友,最後,他迎著白易幾乎要燃燒的目光,還是點了點頭。
在朱建軍的身後,多了一個白易。
……
鐵輝是某武警大隊的教官,他從來沒有向別人講過自己的來歷,他只說,自己是一個犯了錯誤,被部隊淘汰的士兵。
他在這個武警大隊里,訓練出二十一位一級狙擊手,九位特級狙擊手,這些狙擊手無一例外的都有一個共性的特徵,那就是謙虛。
無論誰誇講他們的軍事技術精湛的時候,他們都會認真的回答道:「我這點水準真的不算什麼,你們不知道,在和我的教官進行對抗演練時,他給我的壓力,讓我幾乎無法喘氣,如果是實彈射擊,面對教官這樣的高手,我必死無疑!」
但是你要用相同的話去誇讚鐵輝,他的回答卻是:「不要說我在部隊的班長,就算是班裡另外兩個和我一起入伍一起受訓的兄弟,如果讓我和他們任何一個人生死相搏,我也沒有任何勝算!」
沒有知道鐵輝擁有如此精湛甚至是可怕的軍事技術,卻一直呆在一個武警大隊里,老老實實的當自己的教官,在洗澡的時候,他身上那一塊塊一片片各種武器造成的創傷,更在默默的向旁邊的人,訴說著這位教官曾經經歷過的可怕戰鬥與輝煌。
當朱建軍和白易出現在鐵輝的面前時,朱建軍只說了一句話:「跟我走!」
鐵輝摘掉自己軍裝上的肩章,甩掉了自己的軍帽,把自己的軍官證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然後頭也不回的跟著朱建軍走了。
不需要任何解釋,在鐵輝的血管里,流淌著朱建軍在戰場上,硬是用一枝小注射器,一點點吸出來,又一點點注射進他身體里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