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眼神不要變得這麼悲傷,你知道我無法抵抗你這麼憂鬱的表情,你知道我會心軟,可是你又讓我如何原諒一個對著自己同胞,都能痛下殺手的混蛋?!」
雅潔兒又哭又叫,她抓著AK自動步槍的雙手在不停的顫抖,她突然隨手從急救箱里抓出一把手術剪對著自己的手臂用力狠扎,她嘶聲叫道:「我不要你的血,我的身體里不要你的血!你太瘋狂,你瘋狂得讓我覺得害怕,我不要自己的身體里,留下你瘋狂的血液!」
戰俠歌真的受傷了,他深深凝望著自己這一輩子最在乎,最心愛的女人,在這種情況下,在這種滿地血腥的世界裡,他竟然當著雅潔兒的面,緩緩轉過了身體,閉上了他那雙說不清到底包含了些什麼的雙目。
「卡……」
他的雅潔兒竟然真的扣動了手中武器的扳擊,但是槍膛里的頂針卻撞到了空處,剛才那個暴徒已經射空了彈匣里所有的子彈。
雅潔兒竟然……真的對他開槍了!
在這個時候,戰俠歌的心,真的碎了,因為他最心愛的女人,已經宣判了他的死刑。
戰俠歌清楚的知道,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已經真正的,永遠的失去了雅潔兒。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理解他,但是他以為,他的潔兒可以理解他。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唾棄他,但是他認為他的潔兒,同樣身為軍人的潔兒,可以安慰他。
戰俠歌又慢慢的轉過了頭,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雅潔兒的雙手上,他卻突然又笑了。因為他看到雅潔兒用自己的右膝和右手勉強架起了AK自動步槍,而她的左手卻死死抓著那把從急救箱里找到的手術剪。看她握手術剪的動作,應該是在開槍擊斃戰俠歌后,就會毫不猶豫的用那把鋒利的手術剪,直接刺進自己的心臟。
無論他做過什麼,無論他如何的叛經離道,雅潔兒還是……他的!
戰俠歌就當著雅潔兒的面,把自己的胸膛頂在了那枝射空了所有子彈的AK自動步槍上,把空彈匣卸下來,又換了一個填滿子彈的彈匣,然後他又把另外兩個彈匣放在了雅潔兒的衣袋裡。戰俠歌附在雅潔兒的耳邊,他貪婪的嗅著雅潔兒身上那股他這一輩子也不會聞厭,也不會生煩的幽然輕香。戰俠歌呼出來的暖氣,柔柔的鑽進了鑽進了雅潔兒的耳朵,溫柔得就象是他們在親密接觸的時候,溫柔得就象是他們在最浪漫的深夜,坐在山坡上彼此擁抱。
一種酸楚的感覺,同時湧進了戰俠歌與雅潔兒的心臟。
戰俠歌附在雅潔兒的耳邊,低聲道:「你不是想做一個合格的軍人嗎,那麼,就用你的雙手,去完成保家衛國,守護每一個中國人的神聖天職吧!你不是不想再看到任何犧牲,你不是想方設法的為自己曾經在戰場對著一個十四歲的敵人開槍這樣的行為而恕罪嗎,那麼就用你的雙手,帶著這批同胞和六七歲的孩子,找到安全的庇護場所吧!」
「記住,從這裡走出去,只需要穿過兩條大街,徒步穿行大概四百五十米,就會到達中國大使館,在那裡你們會得到足夠的保護。我相信組織這場暴動的人,再膽大包天,也絕不敢輕易對我們中國大使館發起進攻,得罪了在國際舞台上影響力日益膨脹的中國,對他們而言,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戰俠歌目光掃過那個坐在地上,身體還在不斷發顫的男人,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他們的領隊,你必要為這裡每一個人的生命負責。所以,你必須先保證自己生命的安全,如果發現有人有什麼輕舉妄動,甚至為了一己之私,而想對你這個負責保護全隊人安全的隊長不利,格殺勿論!」
一個小小的,黑核桃木做成的木盒,被戰俠歌悄悄塞進了雅潔兒的手裡,在那裡面,有一枚戰俠歌本來打算在今天的下午,在幾百年前建造的,擁有中古世紀風情的教堂里,和雅潔兒傾情一吻時,親手戴在雅潔兒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對不起,」戰俠歌低聲道:「忘了我,再找一個更愛你,更適合你的男人,去廝守終身吧。潔兒,對不起了!」
雅潔兒拚命咬住了自己的牙,沒有身臨其境,又有誰能明白,戰俠歌這兩聲「對不起」所代表的含意?
戰俠歌終於忍不住,微微在雅潔兒圓潤的耳珠上落下了他最沉情又黯然的一吻,雅潔兒和戰俠歌的身體同時狠狠一顫。戰俠歌在心中發出了一聲呻吟,「別了,吾愛!別了,我的人生!」
當戰俠歌走到門前時,他一直彎曲的,幾乎不勝負荷的腰,又重新挺了起來。戰俠歌一直握在手裡,低低下垂的槍,又重新抬了起來。無論如何,他必須面對也許是人生中最慘烈,也是最後的一場戰鬥!
雅潔兒痴痴的望著戰俠歌的背影,在戰俠歌的背影里,她看到了一種死氣。那是一種寒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死氣。只有那次在俄羅斯戰場上,雅潔兒失聲喊出讓戰俠歌死在俄羅斯戰場上不要回來時,她才從戰俠歌的身上,感受到過這樣的死氣!
在這個時候,雅潔兒突然讀懂了戰俠歌。
戰俠歌就是要用自己去做誘餌,去吸引所有暴徒的注意,為他們這一支包裹了太多婦女和兒童,除了她之外,幾乎沒有任何作戰能力的隊伍逃進中國大使館,贏得最寶貴的時間和機會。
四百五十米,這就是戰俠歌傾盡這一場人生,最後為雅潔兒能奉獻出來的價值!
雅潔兒真的想叫住戰俠歌,但是她張開了嘴,卻喊不出一個字,雖然她明白,戰俠歌做的一切,以純粹的角度來衡量並沒有錯;雖然她明白,戰俠歌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但是雅潔兒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去面對一個對著自己同胞痛下殺手的戰俠歌,雅潔兒知道自己真的無法原諒一個為了消滅敵人,竟然把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女孩,一腳踢向槍口的戰俠歌。
雅潔兒只能在淚眼模糊中,任由戰俠歌大踏步離開了這間店鋪,離開了這個在幾分鐘時間內,就承載了他太多的愛與恨,太多的希望與絕望的狹小世界。
站在這個已經徹底瘋狂的世界裡,望著在大街上來回奔跑,舉起手中武器對天掃射,把一個個裝滿汽油的燃燒瓶,投進街邊店鋪和汽車裡,對著自己國家同胞痛下殺手的暴徒。戰俠歌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從來沒有教官告訴過戰俠歌,當他以一個平民的身份,在這種異國他鄉,遇到這種事情,他們應該怎麼辦。
迎著天邊那輪已經垂直懸在頭頂,散發著最熾熱光芒的太陽,面對這樣一個瘋狂的,血腥的,再沒有半點人性可言的世界,戰俠歌的心裡湧起了一種近乎痛苦的快感,他在心裡猛然發出一聲狂嗥:「我操你妹子的亂世,想在亂世中生存下去,就要比亂世變得更瘋狂!殺人,誰不會啊?放火,誰不會啊?玩,老子是你們的祖宗!」
一個比暴徒更像暴徒,比屠夫更像屠夫的中國平民,慢慢走上了阿亞達普市的街頭。
戰俠歌拎起AK自動步槍,對著天空就掃出去一整梭子彈。現在阿亞達普整個市區已經陷入一片混亂,天知道哪裡鑽出來這麼多暴徒,放眼望去,整個都市街頭槍聲此起伏彼,到處都是警笛無助的長鳴,到處都是抱頭鼠竄的平民和揮舞著砍刀、木棍耀武揚威的暴徒;在都市街頭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正在烈焰中不斷升騰的汽車和著火的店鋪。在這片已經徹底陷入混亂和無秩的世界裡,戰俠歌拿起一枝AK自動步槍對天掃射,又算得了什麼?!
戰俠歌突然伸手指著一個高舉著「怒獅」戰旗,從他身邊跑過,大概只有十七八歲的暴徒,厲聲喝道:「喂,把你手裡的旗子給我!」
那個暴徒望著戰俠歌這樣一個全身都沾滿鮮血,手裡還拎著一支AK自動步槍,殺氣讓周圍十米內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上一個寒顫的超級暴徒,雖然他聽不懂戰俠歌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是他仍然機靈得把手裡的「怒獅」戰旗,老老實實的交到了戰俠歌的手中。
戰俠歌舉著手中那面真的有幾分威武氣勢的「怒獅」戰旗,爬上了一輛被砸得破破爛爛的汽車,他突然把兩根手指放進嘴唇里,發出一聲尖銳的口哨,在終於吸引了附近幾十個人的注意後,戰俠歌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打火機,當著幾十個暴徒的面,點燃了在他們心裡,視若神明的「怒獅」戰旗。
戰俠歌站在汽車廂頂上,用力揮舞那面著火的戰旗,手持利劍的「怒獅」,在火焰翻滾中不斷升騰。四周一片寂靜,那些手裡拿著木棍、彈弓、砍刀、AK自動步槍、手榴彈、滋水槍的暴徒們,全傻眼了。沒有人敢相信,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有人敢膽大包天的當眾焚燒他們心中最神聖的戰旗。
戰俠歌在這一刻,傲立在汽車的頂端,左手不斷揮舞著那面已經燒掉一半的「怒獅」戰旗,對著已經圍到他面前足足兩三百名暴徒伸出右手,倒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起來,所有人眼睛裡都猛然散發出瘋狂的血紅色,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揍死他啊」,兩三百號手裡握著各種武器如夢初醒的暴徒,就沖著戰俠歌一起猛撲過來。
戰俠歌深深吸了一口氣,竟然在只有兩米多長的車廂上,退後幾步再猛然衝刺,他全身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肌肉全力舒張,在瞬間就將自己身體衝刺的加速度激發到極限,他拼盡全力一躍,整個人在空中越出斜斜的一條弧線,撲上街邊的一堵高牆,轉眼就消失在那一堵高牆的背後。衝到牆邊的兩百百號暴徒望著那堵三米多高的牆壁,還沒有做好是不是繞行追擊的打算,戰俠歌就隔著牆壁,高喊了一聲:「接著!」
「呼……」
一件沉甸甸的東西被戰俠歌甩過那一堵高牆,正好接住這件東西的暴徒,在終於看清楚掉進自己手裡的那件東西後,他的雙眼瞳孔在瞬間就縮成了綠豆大小。他張大了嘴巴,抽搐了好幾下,才猛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天哪,是……手榴彈!」
更正確的來說,這是一枚上面還用布條綁了一個AK自動動步槍專用子彈匣的、已經拉開導火索,正在滋滋冒著白煙的俄羅斯軍用手榴彈!
「轟!!!」
那枚俄羅斯產高爆手榴彈終於在暴徒的手中爆炸了,在這個時候,死神大爺也咧開了他那張醜陋的大嘴巴,揮起了他手中那柄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命的鋒銳鐮刀。綁在手榴彈上的那個子彈匣裡面填滿了三十發步槍子彈,在手榴彈爆炸的同時,也被引爆了。無數碎彈片在空中狂飛亂舞,以輻射狀向四周擴散。
那些子彈頭,在空中又蹦又跳又轉又叫,在空中翻著一個個小跟頭,對著周圍那些已經被嚇呆、嚇傻的暴徒們,進行了一次無差別大範圍攻擊。
戰俠歌翻過那一堵高牆,看到一面「怒獅」戰旗在迎風飄揚,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舉起手中的AK自動步槍就是一發子彈。「怒獅」戰旗旗杆被戰俠歌一槍射斷,面對這絕對意外的一幕,一群圍繞在戰旗身邊的暴徒們都瞪大了雙眼,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猛然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呼哨,他們剛剛扭過頭,就聽到AK47自動步槍掃射的聲響,十幾名暴徒猝不及防,一頭栽倒在血泊當中。
戰俠歌舉起那枝還冒著裊裊輕煙的AK自動步槍,打著呼哨對他們狂叫道:「喂,孫子們,爺爺我在這裡呢,是我開的槍,來追我啊,來殺我啊!你們要是不過來追我,就是他媽的狗娘養的!」
戰俠歌那一口地道的外國口音,他那混身是血,眼睛裡冒著紅光,手裡還拎著一枝AK自動步槍,比恐怖份子更像是恐怖份子的誇張造型,吸引得大街上的暴徒無不對他側目而視。戰俠歌撒開他那兩條能負重一口氣跑出五十公里的長腿,在大街上領著幾百號暴徒們橫衝直撞,練起了馬拉松長跑。看到手裡拎著AK自動步槍,身上還插著幾個彈匣,腰帶上還別著幾顆手榴彈的武裝暴徒,戰俠歌直接向他們跑過去,一邊跑還一邊亂七八糟的叫道:「哈羅!同志你們辛苦了,同志你們就到閻羅王的十八層地獄,好好休息一下,睡他娘個二三十年吧!」
對面的暴徒,面對戰俠歌這樣一個來自異國他鄉,卻能積極投入到他們「民族解放事業」,身後還親密緊跟著大批「擁護者」的國際友邦人士,面對戰俠歌那如火的熱情,那大大的擁抱,他們的臉上還沒有來得及揚起「同志溫暖」般的笑容,戰俠歌就旋風般衝到他們面前,連帶送過來的,就是一把沾滿了鮮血,上面還冒著熱氣的匕首。
說到笑裡藏刀裝模作樣的本事,誰能比得上一三六集團軍特務連,偷了一身軍裝,就硬能從哨兵手裡騙走一把自動步槍的連長戰俠歌?
說到刺殺格鬥的技巧,說到出手的快、准、狠,又有誰能比得上第五特殊部隊內定的校長接班長,兼有史以來第三顆獠牙?!
戰俠歌劈手搶過那些死不瞑目武裝暴徒身上的彈匣和手榴彈、手雷之類的武器,把它們向背上一丟,繼續撒腿狂奔。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大批越聚越多,明顯已經有上千之眾的追隨者。
當戰俠歌帶著所有人繞了一個大圈,再次經過他們曾經藏身的店鋪時,戰俠歌終於真正的露出了一絲微笑。因為躲藏在那裡的所有人,包括他這一生最關心的人,都已經離開了那裡,他們已經安全了。
突然間自動步槍三連發的槍聲響起,一名站在較高位置上,對著戰俠歌擎起手中武器的暴徒,雙眉中心猛然濺起一團鮮血。戰俠歌順著槍聲的來源迅速扭頭,當他看清楚幫助自己的槍手時,戰俠歌的雙眼猛然瞪圓了。因為那個舉起AK自動步槍都顯得有幾分困難,射擊精確度卻已經達到A+級射手水準的友軍,赫然就是他最想見,現在又最不想見的人……雅潔兒!
戰俠歌衝到雅潔兒身邊,沒有任何感激的話語,沒有再次重逢後的真情表露,他揚手對著雅潔兒就是兩個耳光,打得雅潔兒眼前金星之冒,然後伸手抄起雅潔兒的腰肢,把雅潔兒牢牢抱在自己的懷裡,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