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俠歌就站在禮堂的門口,他微笑的望著那一對被大家擁簇著正在舉行婚禮的新人。戰俠歌還是第一次看到趙劍平穿上西裝打上領帶的模樣,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趙劍平張大嘴巴,露出這樣絕對近似於白痴的傻笑。白痴得讓戰俠歌都忍不住捂著自己的額頭,在心裡發出一聲輕嘆。
被大家打扮得精神亦亦,在衣領上還別著一朵新郎花的趙劍平,整個人顯然都沉浸在快樂的海洋里,要不然為什麼從婚禮開始直到現在,他都緊緊抓著自己新婚凌寒的手,寧可面對大家善意的取笑,也不願意放開?
在婚禮上,出各種千奇百怪的節目,來為難兩個新人,已經成了一種必然。把一塊水果糖放在碟子里,然後用打火機在碟子下面加熱,當水果糖遇熱融化,整塊糖都牢牢粘到碟子上的時候,這樣一件道具就被送到了趙劍平和凌寒的面前。
新郎和新娘只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起努力用自己的舌頭在糖塊上面打轉,直到他們用「幸福」,說白了就是他們的口水,把這塊水果糖重新從碟子上面「舔」下來為止。當這一對新人開始為一塊粘在碟子上的水果糖而努力的時候,快樂的笑聲和掌聲溢滿了整個禮堂。
凌寒為了自己的妹妹,曾經有過一段不光彩的人生,但是正是如此,反而讓她這樣一個平凡的女人,擁有了一個不平凡的靈魂。得到了愛情的滋潤,享受到安定而富足的生活,現在誰都能一眼看出來,凌寒戀愛了,凌寒結婚了,凌寒現在就是一個充滿快樂與滿足的小女人,她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這種幸福的生活,珍惜能夠一生陪伴她,守護她的丈夫。
凌寒能成為一個好的妻子。
趙劍平有過一段最不堪回首的往事,有過一個絕不能用幸福來形容的婚姻,當他受到重創家敗人亡萬念俱灰,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重新擁有感情,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時候,他不但有戰俠歌這樣的師父和兄弟幫助他鼓勵他,他更在冥冥間早已經註定的緣份下,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伴侶。
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和趙劍平天生就擁有的質樸,使他一定能成為一個好丈夫。更何況面對凌寒這樣一個比他小上十歲,外在條件更能達到一流水準的美女,趙劍平只怕這一輩子註定要小心翼翼的去哄勸自己的嬌妻,去心甘情願的當一個「妻管嚴」了。
凌雁珊也一臉感動的望著眼前這一幕,看著自己亦姐亦母的親人,在走過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日子後,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與未來,她怎麼能不為之開心雀躍?!
「戰俠歌?!」
一個驚喜交集的聲音,猛然從禮堂某一個角落裡揚起,緊接著戰俠歌就看到一道身影撞向了他,戰俠歌只來得及大大張開自己的手臂,嚴峻就狠狠撞進了他的懷裡。他們兩個人都用力拍打著對方的肩膀,一時間千言萬語都繪聚成了同一句話:「好兄弟!」
「嘩啦……」
戰俠歌在轉眼間,就被幾十條同樣有力,同樣熱情,同樣快樂的手臂給包圍了。什麼李春艾,什麼謝宇然,到處都是熟悉的面孔,到處都是友善的笑容,面對眼前的一幕,戰俠歌的心瞬間就被快樂和感動給填滿了。
嚴峻努力在狹小的空間里揚手狠狠擂了戰俠歌一拳,「你小子就喜歡玩這種神出鬼沒的事,什麼時候回來的,竟然也不預先通知我們一聲?」
「剛剛回來,我一踏進校門就聽說趙劍平正在學校的禮堂里舉行婚禮,我連背囊都沒有放下,就直接跑過來了。」戰俠歌指著能夠證自己清白的行囊,放聲笑叫道:「你們也不看看我是誰啊,我是最會搞怪的戰俠歌!我們一群兄弟已經有兩年時間沒有見面了,我要老老實實沒有一絲懸念的出現在你們身邊,那是多麼的古板和無趣啊?!」
「廢話少說,及時趕回來了就好!」嚴峻奮力推開周圍那些熱情如火的手臂,把戰俠歌直接推到了禮堂的主席台上。在主席台上,放著兩張代表男方家長的椅子,李向商校長伸手拍著自己身邊的空位,微笑道:「還傻站在那裡幹什麼,你怎麼說也是趙劍平的師父,當然有資格坐在這裡。你別說在這種場合下,就我一個人坐在這裡,別提有多彆扭了。」
當戰俠歌的目光落到李向商身邊的椅子上,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揉著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喂,我這不是還活蹦亂跳身強體健,擺明能長命百歲的嘛!你們也不至於在椅子上擺一張我的相片,咒我早死吧?最過份的是,我長得這麼英俊神武又氣度不凡,你們挑哪一張相片不好,幹嘛非要找上一張表情最嚴肅,最死板,怎麼看都象是靈堂上專用的相片?」
「這還不是你的徒弟,非要給你留上一個位置,要不然第五特殊部隊的教官有這麼多,願意當趙劍平親屬的人多了去了,幹嘛非要放上一張你死氣巴拉唧的相片?」
李向商隨手把端端正正擺在椅子上,怎麼看都象是靈堂專用的相框丟到一邊,微笑道:「還傻站著幹什麼,難道還要新郎新娘三拜九叩的請您上座啊?就連我這個校長、親屬兼頂頭上司,也沒有得到這樣的殊榮呢!」
戰俠歌坐到了李向商校長的身邊,他的目光四下尋找,可是戰俠歌最終於卻沒有找到自己希望看到的身影,他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校長……潔兒呢?」
「一會到我的辦公室再談。」
戰俠歌低低應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快樂的氣氛中,一種不安的感覺,卻在他的內心深處緩緩湧起。後來戰俠歌根本不知道這場婚禮到底是如何結束的,他又是如何跟著李向商,走進了李向商的校長辦公室。
當李向商從保險柜里,取出一個檔案袋,並把裡面的東西,都放到辦公桌上的時候,戰俠歌的身體不能自抑的狠狠一顫,因為李向商拿出來的,赫然是雅潔兒戰俠歌結婚時,為了身份保秘而臨時辦理的身份證,和一個紅彤彤的結婚證。
「雅潔兒已經走了,這裡她留下來的東西,我想我應該把它們轉交給你。」
戰俠歌拿起了桌子上的結婚證,輕輕翻開了結婚證上充滿喜慶紅色的扉頁,當戰俠歌的目光落到雅潔兒和他反反覆復拍了三次,才終於定型的結婚照上。雖然貼在結婚證上的,只是一張兩寸大小的彩色相片,但是這張相片仍然忠實的記錄了當時雅潔兒的快樂,雅潔兒的幸福,和雅潔兒的溫柔,而那個和她緊緊偎依在一起,臉上同樣露出幸福笑容的大男孩,不就是兩年前的戰俠歌自己嗎?!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戰俠歌拿著這份結婚證的手,已經開始不能自抑的顫抖,他用奇怪的鼻音,獃獃的問道:「走了?!」
李向商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的身體仍然象一把鋒銳的刺刀,站在那裡還帶著穩如泰山的感覺,但是李向商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戰俠歌的心亂了,他的心慌了。李向商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複雜到極點的神色,他真的想指著戰俠歌的鼻子放聲大罵,可是現在他又怎麼可能再去苛責一個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已經讓自己的生命都為之燃燒,同樣傷痕纍纍的男人?!
「是的,她走了,在十八個月前,她已經離開了第五特殊部隊,她複員了,她再也不是一個軍人了!是我親手簽的字,批准了雅潔兒的退伍,也是我親自送雅潔兒,離開了第五特殊部隊!在離開第五特殊部隊的時候,她並沒有帶走這張身份證,和這張結婚證,事實上,我根本不敢把這兩樣東西放到她的面前。」
戰俠歌瞪大了雙眼,澀聲問道:「為什麼?!」
「她失憶了!雅潔兒回到中國後,接受了長達四十八個小時的手術,才終於重新睜開了眼睛,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忘記了你,忘記了你們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她也忘記了自己在第五特殊部隊,學到的所有戰鬥技巧與知識!但是她一看到任何和你有關的東西,甚至是聽到你的名字,都會進入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根據儀器數據顯示,如果我們再這樣強行試圖喚醒她的記憶,她真的會瘋掉的。」
李向商長長吁出了一口悶氣,「我請教過很多心理學和人體生理學權威,在三個月時間裡,也把雅潔兒送到了很多權威醫療機構和學術機構,接受他們的治療。那些專家和研究員都告訴我,雅潔兒是在本能的抗拒你,她已經在潛意識裡,把你和她發生過的一切,包括她在第五特殊部隊學習到的知識,都硬生生的從自己的記憶里全部抹除了!」
「真的,相信我。」李向商凝視著戰俠歌的雙眼,低聲道:「你應該了解,雅潔兒平時雖然很溫柔甚至是有一點點軟弱,但是當她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扭轉她的決定。如果你不顧一切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試圖挽回你們之間的感情,她真的會因為無法抵受面對你的那種強烈刺激,而徹底崩潰!我想在她的潛意識裡,寧可自己真的瘋掉,也不願意清醒而清楚的面對你吧?!」
「砰!」
戰俠歌只覺得雙腿一軟,他這個縱橫天下的戰鬥英雄,這個擁有一身錚錚鐵骨的英雄,在這個時候,竟然無法承受自己的體重,重重摔倒在李向商校長辦公室的地板上。
戰俠歌沒有爬起來,他把自己的臉埋在了雙膝之間。李向商校長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的望著眼前這個就坐在地上,正在無聲哭泣的男人。
無聲的哭泣,才是最悲,最痛的,因為這樣的哭泣的人,已經沒有了發出聲音的力量!
不知道過了多久,戰俠歌突然揚起了布滿淚痕的臉,他就象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般,用絕望的目光望著李向商,他的嘴唇抽動了半天,才猛然放聲哭叫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就算是戰爭結束了我仍然呆在佛羅伽西亞,我東奔西走的在自己並不擅長的領域努力工作,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我做的這一切,就是想讓潔兒知道,我並不是一台沒有任何感情的殺人機器,我能在戰場上殺人,也能在戰後的廢墟上,重新幫助人們建立一個幸福的家園啊!」
聽著戰俠歌猶如受傷野獸般的哭嚎,就連李向商這樣的人,心裡也忍不住狠狠一顫。
「我就是想讓潔兒知道,我是這樣的在乎她,喜歡她;我就是想通過自己的雙手,取得一份能夠讓她滿意的成績,才出現在她的面前,去懇求她,希望獲得她的願諒啊!!!」
戰俠歌一拳重重打在他腳下堅硬的地板上,血花隨之在地板上飛濺,他嘶叫道:「潔兒你好狠啊!潔兒,你好絕啊!你竟然連見上一面,聽我解釋,聽我懇求的機會,也沒有給我!你知道我會找你的,你知道我會想盡辦法,懇求你回到我身邊的,可是你竟然用你自己來威脅我,你……」
說到這裡,戰俠歌已經泣不成聲。
李向商用同情的目光,望著他一手提拔出來,中國第五特殊部隊最出類拔萃的軍人,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其實,這樣做對雅潔兒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我早就知道她在內心深處,並不喜歡軍人這個職業,她的性格更不適合成為第五特殊部隊的軍人,這一次,她終於脫了!現在她已經找到了一條最適合自己的路,她正在做自己認為最有意義的事情,我這個做大哥的,面對這樣的潔兒,真是即喜且悲!」
……
這是一個座落在連綿群山裡,再偏僻不過的小山村。這裡實在是太偏僻了,又沒有什麼特別的資源,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祖祖宗宗都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從解放到現在,五十多年過去了,在這片太過貧脊的土地上,只產生過一個高中生。
在這片大山裡,沒有公路,只有一條慢慢自然形成的土路。拖拉機在上面駛過,總能掀起大片的灰塵,拖拉車更象是長了腳似的,在跳上不斷蹦跳顛跛,但是這條土路必竟還能讓拖拉機跑起來,總算是讓這些居住在大山裡的人,和外界有了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不過一旦老天不作美下起了連綿陰雨,整條土路就會變成一片泥濘,在一些地勢比較陡峭的地方,就算是人走上去也經常兩腳打滑,機動車輛根本就不敢在上面行駛。
在這片大山時,竟然也拉上了電線,但是因為線路太長,檢修工作不到位,經常停電也就不說了,一旦到了農忙需要調用大量電力來保證農作物灌概的季節,那些座落在大山裡的小山村,都是整周整周的停電,就算是來電,也是晚上十二點以後,懸掛在屋頂的白熾燈泡,才會不情願的亮起來。
所以生活在這一片群山裡的居民,真正的照明工具,仍然是那一盞盞粗陋的煤油燈。無論外面如何科技一日千里,似乎都和他們無關,他們仍然平平穩穩的沿著祖祖輩輩走過的痕迹,過著他們與世隔絕的生活。
當悍馬吉普車駛上了一道山坡,已經可以看到一片掩映在群山與樹叢當中的屋脊時,李向商停住了車,他伸手指著那個小山村中,唯一一個用磚瓦壘成的四合院,道:「雅潔兒就住在那裡,你找一個合適的位置躲著吧,如果有可能,我會把她引到院子里,你可以通過望遠鏡,看到她。」
李向商略一猶豫,還是把一套大功率信號接收裝置丟給了戰俠歌,然後把一枚紐扣型的監聽器,安裝到了自己的身上。
戰俠歌站在山坡上,他放眼遠望,山坡下的那個小村落,完全被群山包圍,就算是開著軍用悍馬吉普車,他們仍然用了四個小時時間,才趕到了這裡。戰俠歌真的不願意想像,在第五特殊部隊里,得到所有人小心呵護的雅潔兒,在這片群山中,過得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戰俠歌躺在了山坡的草叢上,他嘴裡咬著一根草管,通過軍用大功率無線監聽裝置,靜靜聆聽著李向商駕駛的軍用悍馬吉普車在山道上行駛時,發出來的轟鳴。
在無線監聽裝置里,傳來一聲黃牛的長鳴,李向商校長顯然不只一次來過這個地方,他把悍馬吉普車放到村口,手裡拎著厚厚一疊作業本和幾捆鉛筆,徒步慢慢走進了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他和從身邊經過的每一個人打著招呼,在所有人歡迎的笑容中,走向了這個小山村中,唯一一所用青磚壘成的四合院瓦房。
「彎彎的月亮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兒兩頭尖。我在小小的船上坐,只看見彎彎的月亮藍藍的天……」
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戰俠歌的耳朵,戰俠歌突然痴了。雖然他們已經有整整兩年沒有見面,但是這個聲音的主人,不知道有多少次,在漆黑的夜晚,闖進戰俠歌的睡夢當中,一次次提醒著戰俠歌,讓他這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這個聲音,忘記這個聲音的主人。
在耳機里傳來一陣不算整齊的童音,他們都在跟著雅潔兒,讀著那首戰俠歌在小時候,同樣從語文課上學到過的童謠。
李向商含笑站在教室的門口,望著正好背對著他的雅潔兒,一個眼尖的學生舉起手,報告道:「老師,李叔叔來了!」
李向商走進教室,把手裡的作業本和鉛筆都交到了雅潔兒的手裡,低聲問道:「有沒有打攪你上課?」
雅潔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沒有關係,時間也差不多。」
「大家回家後,記得把今天學的這首詩和學過的生字,抄寫三遍。對了,李丫丫我看你的作業本已經寫滿了吧?」
雅潔兒從李向商剛剛送過來的那一疊作業本里,取出一個新的作業本,連同一枝鉛筆,一起交到了那個叫李丫丫的小女孩手裡,她親昵的揉著這個小女孩的腦袋,微笑道:「你最近學習成績進步得很快,但是不能驕傲噢!」
小女孩手裡捧著新的作業本和鉛筆,她的那張小臉因為得到表揚,而興奮得漲得通紅,她用力的點頭。
當雅潔兒宣布下課,一群孩子歡叫著從教室里跑出去後,李向商微微挑著眉毛道:「我看你的學生好象又多了幾個。」
「嗯,她們都是女孩子,在這裡一些家長覺得女孩子遲早是別人家的人,只是想讓她們多做一些農活,而不願意她們浪費時間到我這裡上課,我是一個個走訪,做了她們家長的大量思想工作,好不容易才為她們爭取到了上課的機會。」
「何必呢?」
李向商輕嘆道:「你用從部隊退伍得到的錢,修建了這所小學校,不收學生任何學費不說,還自己貼錢為他們購買書本文具。孩子們能免費得到教育,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落到他們身上,居然還要你親自跑去做家訪,反倒成了你求他們似的。」
雅潔兒從水缸里勺出幾勺水倒進鍋里,又往爐灶里丟了幾把柴草,在火光的掩映中,炊煙隨之在她這間小學校的屋頂裊裊升起,李向商立刻走過去,幫她拉動風箱。
「她們都是女孩子啊,」雅潔兒道:「我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學校里,重男輕女這種觀念存在,事實上我一直認為,女孩子們的教育比男孩更重要。」
「噢?」
「男孩子不上學,不接受教育,只是耽誤了他們一代人,可是那些女孩子,將來都是要成為母親的。母親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如果現在這些女孩沒有受到教育,那麼耽誤的,就是整整兩代人。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生活在這片大山裡的人,所以我更希望通過適當的教育,讓這些女孩子們的眼光開闊起來,能夠影響她們的下一代,讓她們的孩子,能夠得到更多的機會。」
鍋里的水開了,雅潔兒掀起木板做成的鍋蓋,把一碗用白面、玉米面調成的夾糧,倒進了鍋里,她又往鍋里丟了幾片菜葉,一陣水氣騰起來,雅潔兒的面孔,隨之在水氣中有點模糊了。
看著鍋里的這些隨著沸水不斷翻滾的食物,李向商轉了頭,他已經不忍心再看著雅潔兒那張專註的,已經微微沾上一絲煙屑的臉。在第五特殊部隊,就算是在接受野戰生存訓練的時候,他們這些男學員背包里的壓縮餅乾,最後還不是全部都集中到了雅潔兒的手裡?從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象一個公主似的慢慢長大的雅潔兒,怎麼可能去吃這樣粗糙的食物?!
「你真的……要一直呆在這裡嗎?」
雅潔兒把一隻盛著菜麵湯的碗,送到了李向商面前,她自己拿著一把小勺子,端著另外一隻碗有滋有味的喝著裡面的麵湯。她現在穿著粗布做成的衣裳,她生活在這裡,再也沒有化妝品的滋潤,長期吃著粗糙缺乏營養的食物,她的臉上已經難以避免的出現了菜色,但是就算如此,雅潔兒的動作仍然是那樣的從容,帶著一種讓人賞心悅目的優雅氣息。
一碗麵湯喝完,雅潔兒收起自己的碗和勺子,她搬來一個小木板凳,支著頭道:「我知道自己以前是軍人,還是接受過長期訓練的軍人,可是我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就算我繼續呆在軍隊里,也只能做一個無所事是的寄生蟲。你看看我現在的生活,雖然這裡是清貧了一點,雖然這裡是落後了一點,但是我在這裡,活出了自己的價值。幫助這些孩子,讓他們開闊眼界,讓他們和下一代,有更多的機會,去了解外面的世界,這樣的目標對原來的我來說,也許是很微不足道的,但是至少現在,我很滿足。」
「我不知道原來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但是……」說到這裡,雅潔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疑惑,「現在我覺得自己現在活得很充實,很快樂。也許,我本來就應該這樣活著。」
李向商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你確定在外面,再也沒有任何能讓你牽掛或者不舍的東西了嗎?」
「當然有啊!」雅潔兒一臉的微笑,「我當然捨不得哥哥你啊,不過你經常來看我的,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