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火機「嗒」得一聲輕響中,淡藍色的煙霧隨之在空氣中翻滾,他就那樣一臉從容的坐在公安局的接待大廳的椅子上,看著自己的秘書兼法律顧問,在那裡輕車熟路的辦理各種手續。他四下望了望,別說在這個並不算大的接待大廳里,他還真的找到了幾張熟悉的臉孔,大家臉上都帶著一絲無奈的苦笑,彼此略略點頭,也算是打過了招呼。
又是二十四個人一起闖禍,又是他們這些太過溺愛的長輩,出來幫這些混小子們收拾爛攤子,他這個當舅舅的,已經實在記不起來,自己究竟有多少次在睡夢中、重要會議時,甚至是和女人一夜風流到了最要緊關頭時,突然接到了那個寶貝外甥的電話:「二舅,你晚上請我到夢丹蘭吃牛排好不好?我非常喜歡那個法國美女親手烹調出來的牛排,她一次就要放大半瓶白蘭地,那種味道……唉,真是讓我做夢都能流著口水醒過來啊!」
每次他都會微笑著回應道:「好啊,你說個地方,我去接你吧。」
請自己最溺愛的外甥到高檔西餐廳共進晚餐,當然是小事一樁,他也很喜歡看著那個小子狼吞虎咽的樣子,可是這個小子絕對是那種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麻煩無電話的超現實人物,想和他共進晚餐,那還是先得想辦法,把人從某些地方弄出來再說吧!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向以嚴謹苛刻而聞名的他,為什麼會這麼溺愛最能闖禍,而且每次都能闖出新意,闖出境界的外甥。
這小子絕對是闖禍精轉世,他從小就喜歡拿著一個彈弓,到處打人家的玻璃,他的最高記錄是一天就成功的打碎了三十七塊玻璃,四塊汽車觀望鏡,外加一個煎煮中藥的葯鍋。到最後五金店裡負責安裝玻璃的師傅,一見到那個混小子就笑,沒有這個混小子的彈弓,五金店的師傅,怎麼可能會生意好得不得了?
十歲的時候,已經懂得男女有別的道理,他就知道在女孩子曬在外面的內衣上面撒紅墨水,然後帶著一群混小子站在遠遠的位置上狂吹口哨,直到被他戲弄的小女孩臉色脹得通紅,哭著跑回了家裡,他們還意猶未盡。
十一歲的時候,他已經展現出比別的同齡孩子更優秀的天賦,具體表現形勢就是他堪稱精細的邏輯思維能力和陷阱設計技巧。當時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往別人家的門上綁一種兩頭是繩子中間有一個小小的葯囊,用力一拉就會爆炸的「拉炮」。敲敲門之後,迅速躲到一個安全的位置上,等著看好戲。如果被他戲弄的人不甘受辱追出來的話,那就更慘了……他一般都是晚上行動,事先會用他練了好幾年已經熟能生巧的彈弓絕活,把樓道里的燈泡全部打碎,然後在走廊里放上一堆諸如大掃把、破臉盆、裝了髒水的罐頭瓶之類的東西。只要是衝出來捉拿小混蛋的人,鮮少有人能夠逃出這些陷阱。
到了十二歲,別的小男孩還在玩偷偷在女同學的鉛筆盒裡,放蟑螂這種無聊兼幼稚的小把戲時,他這個寶貝外甥,就已經深得地雷戰的精義,更發明出一種讓他這個舅舅都要嘆為觀止的「暗火轟雷」技術。他這個舅舅必須承認,這種「暗火轟雷」用的道具非常簡單,但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可以稱為是定時炸彈的鼻祖。
具體方法是,把一根大概有一寸多長的線香,綁在一個大大的麻雷子引信上,這樣這顆大麻雷子就擁有了兩分鐘左右的定時引爆功能。然後找上一條經常有行人經過的土道,在路中央挖出一個小坑,把已經點燃線香的大麻雷子,小心的放進土坑裡面。再用一塊小木板蓋住這個土坑,經過一定的技術偽裝後,就可以躲在一邊,用守株待兔的方法,欣賞那些倒霉鬼的精彩表演了。
請你想一想,如果你走上一條還算寬敞的土路上,或者騎著一輛自行車,哼著小曲悠然自得的向前趕路,突然……
「轟!」
一團硝煙夾雜著大量塵土猛然從距離你不到兩米的地面上揚起,那種意外,那種突然,那種歇斯底里,那種大麻雷子可怕的爆破力,都會讓你在瞬間,體味道突然遭遇敵人炮擊時,突然面對死亡時,那種心臟瞬間收縮又速度放鬆的快感。
在這種情況下,面對一顆大麻雷子做成的定時地雷,什麼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小孩的哭泣,自行車的摔倒,一些看多了軍事影片的傢伙迅速卧倒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一顆小小的麻雷子,當真是引發出了百味人生。
到了最後,他的這個寶貝外甥更發明出連環雷(多挖幾個坑,多放幾個大麻雷子,這樣覆蓋範圍比較廣)、定向爆破雷(把大麻雷子放進剪掉一個剪掉頂蓋的汽水罐里,然後把汽水罐斜四十五度角埋設)、飛雷(說白了就是把原來的大麻雷子,換成了二踢腳)等一系列的花式品種。
他這個一直負責善後工作的舅舅,看著這個混小子做出來的「地雷」,當真是哭笑不得,他唯一慶幸的事情,就是他的寶貝外甥雖然廣挖土抗,亂設地雷,但是總算威力不足,又有定時爆破這種限制,沒有波及到一些患有心臟病、羊顛瘋之類病症的要命人物。
到了十四歲……他這個寶貝外甥就敢偷偷把他的名牌跑車開到大街上,公然和交警比賽名牌跑車和摩托車的性能,最後駕駛著那輛限量進口版的名牌跑車,直接衝進了路邊一個老太太擺的西瓜攤。多虧了他的名牌跑車八個安全氣囊全部打開,這個連安全帶都沒有系的混小子,才能活蹦亂跳,像個沒事人似的從撞得破破爛爛,必須要送回原廠返修的名牌跑車裡鑽出來。當他把這個寶貝外甥從交警部門領出來的時候,這個闖了大禍的小傢伙,手裡竟然還捧著一個西瓜。
他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那個混小子被人帶進交警隊,竟然懷裡還捧著一個看瓜,看到他這個每次闖禍必定到場的二舅,他直接把西瓜舉到了自己面前,「二舅,我撞壞了你的車,我請你吃西瓜,我們算兩清好嗎?西瓜很甜呢!」
明明知道這小子就是闖禍的天才,實在需要送回家,讓他老爸用「竹筍炒肉絲」好好教育一下,才可能老實一段時間,但是看著這個小子可憐兮兮、小心翼翼的樣子,他這個二舅硬是狠不下心腸,只能搖頭連連苦笑,最後還是吃了一塊外甥孝敬,自己買單賠償的西瓜,算是接受了他的賄賂。
「別說,還真甜呢!」
「嘿嘿……」他的寶貝外甥別看只有十四歲,就已經展現出察顏觀色、見風使舵的本領,更兼備厚顏無恥的特色,打蛇隨棍上當然也是這個小子的必備招數:「那麼二舅,我們就說好了,這事情不許告訴我爸!」
「就連我媽也不能說!」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寶貝外甥拍著他的肩膀,又加了一句:「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二舅你早就告訴我,男子漢要有自己的堅持和執著,都會一言即出駟馬難追。二舅你是我從小就豎立的偉大偶像,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心中的偶像和希望破滅啊!如果失去了偶像和希望,我會學壞的。」
就他這個樣子,還不算學壞?!
他這個二舅只能苦笑連連,伸出大手,親昵的揉著這個寶貝外甥一頭亂糟糟的,還染成栗色的頭髮,用力點頭。自己一輛一百八十多萬的跑車撞得亂七八糟,已經夠鬱悶了,更鬱悶得是還得擺出一付「我錯了」的面孔,任由這個寶貝外甥的老媽,也就是自己的老姐,數落了大半年。最鬱悶的是,他這個二舅在挨批的時候,闖出如此大禍的元兇罪魁,竟然還一付理所當然的面孔,加入了聲討他的行列。
本著自己雖然溺愛,也一定要讓這個孩子走上正途的高尚想法,他這個二舅沒有少相辦法,讓自己的寶貝外甥擁有一技之長,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他給外甥買了大量的英語教材,請了不少英語家教,在統統無效後,他的外甥到了十五歲,英語成績卻突飛猛進……因為他的寶貝外甥經常玩一些沒有漢化的歐洲原版電腦遊戲,不懂英文的話,這些遊戲根本沒有辦法玩。英語還只能算學得馬馬虎虎,他的寶貝外甥突然又對日文有了全新的認識和狂熱的追求,他這個二舅當然樂意支付不菲的鈔票來為寶貝外甥聘請日文家教,到了最後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寶貝外甥,嫌看日本的色情影片時,沒有中文翻譯。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看色情影片,也要講究一個境界。女主角的相貌、氣質、演技當然很重要,但是語言,同樣是組成色情影片的一個重要元素。只看畫面,不懂內涵的人,永遠只能浮在色情影片的表面,而無法以點的突破,達到面的升華。」
他這個二舅當時聽得是一頭冷汗。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這個寶貝外甥有一天,把一個女孩子帶到他面前,請他幫忙處理大麻煩的準備。
還好,他的寶貝外甥在十六歲時,迷上了一種現在國家還沒有批准,只能暗中進行的成人戰爭遊戲,一群臭味相投的小子們混在了一起,天天研究什麼電雞、電狗、改裝的氣狗和BB彈,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觀注什麼色情電影,當然也沒有進一步去直接找女孩子們探討人生,研究生進的起源和生物的再創造過程。
這一幫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們,甚至把自己的零花錢都集中到了一起,通過他的姐夫也就是寶貝外甥的老爸,請了幾位曾經上過戰場,真刀真槍和敵人玩過命的退伍特種兵,教導他們野戰生存和團隊配合技術。
看著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幾位退役特種部隊成員指導下,有模有樣的穿著迷彩服排成整齊的隊列,每天四個小時的嚴格訓練。看著這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訓練中,慢慢的成熟,慢慢的強悍,慢慢的擁有了一種屬於軍人的剛強,他這個二舅,總算是有理由,在心裡小小的自我滿足了一下。
但是在同時,看到寶貝外甥正在玩弄的東西,他這個見多識廣的二舅,有時候也忍不住要心驚肉跳一下。玩什麼進口的狙擊步槍式氣狗也就算了,他的寶貝外甥幾年前用鞭炮做地雷的天賦,竟然再一次被戰爭遊戲激發出來。
在那些退伍特種部隊士兵的指導下,寶貝外舅竟然自己製作出一門……八零迫擊炮!在那些退伍特種部隊士兵的指點下,他甚至學會了如何用化肥當炸藥,製造迫擊炮炮彈。
三年下來,他的寶貝外舅已經過了十八歲大關,他們二十四個狐朋狗友組成的「暴熊」特種部隊東征西討,聽說已經在中國成為戰爭遊戲領域內的龍頭老大,本想著他們玩夠了,勁頭過去了,就自然會煩了、厭了,誰能想到,這幫小子為了尋找所謂的「成長」,竟然頭腦發熱的拿著一堆玩具,跑進了到處都是貨真價實地雷、隨處都可能有真槍實彈毒販出沒有雲南邊境原始叢林?!
「也許,我應該把這小子交到姐夫手裡,讓姐夫好好管教他一下?」
這個念頭還在心裡轉動,他就猛的跳了起來,那人跟在秘書身後向他走過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帶著兩個黑眼圈,看起來真的象極了大熊貓的傢伙,不就是他的寶貝外舅……萬立凱嗎?!
「他們打你了?」
「他們要是打我,」明顯是還沒有在裡面呆夠,更沒有得到足夠教訓的寶貝外甥萬立凱,揚起了自己的拳頭,理所當然的道:「我的拳頭也不是吃素的!」
「他們罵你了?」
「哼,沒有!」
心疼外甥的舅舅,指著萬立凱,問道:「那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有個一毛三竟然敢說我們『暴熊』特種部隊是垃圾,是哄小孩的馬戲團,我實在氣不過,就和他比試了三場!」萬立凱瞪著眼睛道:「他不就是什麼野戰軍偵察連連長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就是不爽他那種自以為是的模樣,他那麼了不起,對我們手裡的武器那麼不以為然,一開始還不是讓我打中了一槍?!」
不就是什麼……野戰軍偵察連連長?!
舅舅小心翼翼的問道:「那結果呢?」
「我們比賽了三場,第一場是用電狗在叢林里進行運動突擊戰,結果我沒有贏。第二場,是比賽用氣狗在叢林里打狙擊戰,他沒有輸。」萬立凱摸著自己的臉,他明明痛得倒抽著絲絲涼氣,還是嘴硬的道:「第三場是徒手格鬥比賽,我要求算平局結束,他沒有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