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閃,我躲,我跳,我蹦,我竄,我倒……」萬立凱大馬金刀的往地上一趴,整個人用一種近似於懶驢打滾的動作,從地上連翻了幾個跟頭,順手用最輕佻的態度,在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然後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迅速逃之夭夭。
萬立凱大模大樣的翻身跳起來,隨手整理著自己空手道道袍上代表初學者的白色腰帶,對著面前那個足足比他矮了一百公分,伸手捂住屁股,由於接連遭到他的調戲,眼眶裡已經蓄滿淚水的小男孩,萬立凱連連晃動自己的手指,微笑道:「來呀,來呀,再使勁一點,再快上一點點嘛。唉呀,你怎麼也是一個空手道綠帶的高手了,怎麼能輸給我這樣一個白腰帶初級學員呢?不要放棄嘛,更不要認輸嘛,要知道,真的是好可惜,就差一點點,你就能踢到我了!」
能通過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考核的學員,不分年齡,不分入學時間,全部都是那種擁有百折不撓的堅定意志,絕不輕易認輸的人物。這個腰間系著空手道綠色腰帶的小男孩,狠狠一牙咬,再次對著萬立凱狠狠撲過來,結果……六歲就知道打架要抄傢伙,十二歲時已經身經百戰,號稱「街頭小霸王」的萬立凱,面對本來就沒有任何威脅性的「敵人」,這種心浮氣躁的一擊,他當然是避得淡定從容。
「吧」得一聲,萬立凱順手又在「敵人」的腦門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糖炒栗子。望著玩得不亦樂乎的萬立凱,小男孩捂著自己被敲得生痛的額頭,早已經在眼眶裡積蓄了多時的委屈淚水,終於忍不住流淌出來。
看著眼前這一幕,初級格鬥課程的教官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又無奈,同一級的學員,在格鬥訓練課上,在學習了新的格鬥術後,要分組進行實戰,用來提高他們的格鬥技術和戰鬥意志,這種初衷本來是十分正確的。
但是看看吧,把一個已經十八歲,身高一百九十多公分,帶著一臉奸滑,一看就不是什麼省油燈的混小子,和一個六七歲大,身高勉強才一百公分的小男孩編在一個組,讓他們去進行什麼格鬥訓練,也難怪會出現這種近乎滑稽的一幕。
第五特殊部隊有史以來第三顆獠牙級精銳戰士戰俠歌,也是十八歲入伍,他在參加第一節格鬥訓練課時,就直接向教官提出了越級參加訓練請求,和一名獲得空手道黑帶三段段位的格鬥高手,打出了令所有人怵目驚心的最慘烈一戰。
同樣都是特招入伍的學員,同樣都是十八歲,聽說就連他們的左眼也同樣的過度近視,但是在性格上,他們怎麼相差得就這麼遠?!
「還比不比了?」萬立凱走過去,大模大樣的伸手揉著小男孩的頭髮,嬉皮笑臉的道:「身為一個男人,面對自己的敵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去面對他!這樣至少你還能舉起自己的雙手去和他戰鬥,如果你選擇逃跑,用自己的背後去面對敵人,那麼你就連戰鬥的機會也沒有了!喂,你這樣金豆子『嘩啦、嘩啦』得掉,又有什麼用,你要是漂亮的女孩子,這樣委屈的哭泣,說不定叔叔我還真心軟一下呢。」
戰俠歌關於「男人與戰鬥」的理論,曾經激勵起多少軍人的滿腔熱血,讓他們可以在訓練場上,在戰場上,創造出數不勝數的奇蹟。可是天知道為什麼,從萬立凱的嘴裡說出來,就徹底變了樣。
看到格鬥系教官一臉怒氣的大踏步向自己走過來,萬立凱卻傲然不懼的揚起了自己的頭,他萬立凱這一輩子又怕過誰了?格鬥系教官的腳步卻霍然而止,他的目光跳過萬立凱的肩膀,直接落到他身後的某一個位置上。在這個時候,格鬥系教官的臉,在瞬間就像是開關突然失靈一般,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內,就閃過了驚訝、尊敬、崇拜、欣喜、同情……十幾種情緒。
萬立凱在心中嘖嘖稱讚,第五特殊部隊教官就是與眾不同,一個格鬥系的教官,竟然都擁有了能夠去問鼎奧斯卡演技金像獎的資格,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平淡中隱隱蘊藏著強大壓迫力的聲音:「好玩嗎?」
寒意,一絲絕對的寒意,猛然從萬立凱的背後揚起,瞬間就浸透了他的全身。
就算萬立凱他們在雲南邊境的原始叢林中運送白糖,被整整一個連的武警部隊伏擊,大片貨真價實的子彈從他們頭頂亂飛的時候,在萬立凱的心裡,都沒有產生過如此濃重的寒意!
一向無法無天肆無忌憚的萬立凱,在這個時候,竟然下意識的回答道:「好玩!」
當萬立凱驚訝的發現,自己只是因為對方的一句話,就失去了平時的張狂飛揚時,大量從身體里湧出的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空手道道袍。萬立凱一向不相信人有「氣勢」這種東西,他更不相信,以自己出身名門的驕傲和倔強,會被別人的氣勢折服。但是在這個時候,萬立凱相信了。
是因為站在他背後的男人,甫一出場,就自然而然成為整個訓練場關注的核心,有太多的教官,對他投來了發自內心的尊敬與崇拜;還是因為在他身上,那種若有若無,蘊而未張,卻已經足夠讓萬立凱心臟為之狂跳不休的……殺氣?!
萬立凱真的不知道原因,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卻沒有引起他任何警覺的男人,和他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里,這種心知肚明的等級差異,讓一向心高氣傲,一輩子幾乎順風順水的萬立凱,難受得只想放聲大叫,來發泄自己心裡的鬱悶。
他負手而立,望著這個背對著自己,一直沒有轉過頭的學員,微笑著問道:「你剛才不是還說,一個男人在面對自己的敵人時,唯一的方法就是去面對他。我突然出現在你的身後,對於軍人來說,這就是一個絕對危險的信號與挑戰,可是你,為什麼沒有選擇面對我?」
萬立凱霍然轉頭,他伸手指著對方的鼻子放聲叫道:「你有什麼好牛逼的?你以為象個幽靈似的往我背後一站,說上幾句夠酷、夠叼、夠風光、夠自以是的場面話,我萬立凱就得象個傻逼一樣,對你卑躬屈膝了?我告訴你,你他媽的是做夢!看我不順眼,想教訓我,那他媽的就來啊,用你的拳頭來教訓我這個不長眼的狂妄之徒啊……」
萬立凱的怒吼嘎然而止,因為在這個時候,他終於看清楚了眼前這個負手而立,全身上下就自然而然湧起一種強者氣勢的男人。在他那猶如大理石雕像般,泛著金屬質感的臉上,寫滿了屬於一個男人的蒼桑與堅強,而他那偉岸如山的身軀,更完美的支撐起他的驕傲與尊嚴,當他那雙黑得明亮,黑得深隧的雙眼,帶著淡淡笑意掃過來,萬立凱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什麼鋒銳卻又柔軟的東西,給刺了一下。
萬立凱突然發現自己的喉嚨似乎被什麼給堵住了,面對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再也沒有了一慣的張揚與放肆,再也沒有了屬於少年的倔強與自信。因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這一輩子,唯一崇拜,唯一心服口服的真正男人與軍人……戰俠歌!
戰俠歌望著這個身體微微發顫,咬緊了嘴唇,卻依然頑強的挺直了腰肢的大男孩,他暗中點了點頭,但是他的語氣,卻依然平淡得讓人捉摸不透,「你很喜歡欺付小孩子?」
「我們是在上格鬥課,」萬立凱回答道:「我早就向教官提出越級參加格鬥培訓的申請,可是我們的格鬥教官大人告訴我,按照校規和學習計劃,我必須和這些『同學』們一起學習,一起進步,在嚴格的訓練中,培養出屬於團隊的默契,只有這樣,在十五年後的將來,我和這些同批的學員兼戰友們,一起走上戰場時,才可能做到不離不棄生死與共。我既然是學校中的一員,理所當然,就要遵守校規和學習章程,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絕不能好高騖遠!」
萬立凱說到最後,聲音中已經帶出了幾分譏諷的意味。「戰獠牙,您當時至少還得到了和敵人放手一戰的機會,不管你是斷了幾根肋骨也好,被人差一點打殘廢了也好,至少你得到了一個向上爬的台階,終於不用和一群小蘿蔔頭混在一起。而我的教官大人呢,卻連這種越級挑戰的機會,也沒有給我。」
「戰獠牙?」
嘴裡重複著這個怪異的名詞,戰俠歌不由笑了,似乎這一輩子,還沒有人這樣稱呼過他呢。
「我知道您叫戰俠歌,您是我最尊敬的人,年齡又足夠當我叔叔了,我當然不能直接叫您的名字,可是我又不知道您在第五特殊部隊,擁有什麼樣的官職或者級別。後來我一想,您不是第五特殊部隊,有史以來第三顆獠牙嘛,這是光榮,是尊敬啊……所以,我就直接稱呼您為戰獠牙了!」
面對這個一開始面對自己還局促不安,臉上還有緊張的神色,嘴皮子卻越來越順溜的小傢伙,戰俠歌再一次啞然微笑,他突然道:「喂,你想要一個越級挑戰,能夠順理成章向上爬的機會是嗎?」
萬立凱連連點頭。
「那這樣好了,」戰俠歌慢條斯理的道:「那就讓我當你的對手吧,只要你能打贏了我,你可以隨意選擇到哪一個班去參加訓練,哪怕別人在參加格鬥培訓課的時候,你躺在宿舍里睡大覺,也不會有人去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