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如果萬立凱那個小子,能夠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支撐六個月沒有被開除,你就把他也調進我們的機動部隊!」
回想著在格鬥訓練場上,那個一次次被自己擊倒,又一次次爬起來,堅強得連他都有些驚訝,又滑頭得讓人哭笑不得,竟然能想出裝扮「獨眼龍」混進第五特殊部隊的小傢伙,戰俠歌嘴角不由微微向上挑起,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你有沒有覺得,他在某些方面,很像我?」
凌雁珊望著戰俠歌,她真的不能把眼前這個成熟穩重,全身帶著一種無懈可擊領袖氣質的男人,和那個滑頭的小子聯繫在一起,她更無法在這兩個極端的個體上,找到什麼共通之處。
……
「先把這份答卷填了,如果不及格,我會立刻把你踢出部隊!」
凌雁珊伸手把一份試題丟到萬立凱面前,萬立凱接過試卷仔細看了幾眼,他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悶氣,還好絕大部分他都懂,不難。
但是當萬立凱終於看清試卷上的主標題時,萬立凱就象是一隻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貓,或者說更像是一隻被人搶了手裡香蕉的大猩猩,他簡直是一蹦三尺高,兩隻眼珠子更瞪得比豬尿泡還要大上三分,他嘴裡噴著吐沫星子,瞪著凌雁珊,放聲叫道:「我已經高三畢業了,你竟然用小學五年級的試題來考我?!」
凌雁珊把一塊已經開始倒計時的秒錶放到辦公桌上,淡然道:「你只有四十五分鐘時間來答題,看清楚了在這份語文試卷上的最後一道題,是佔了三十分,至少要求有四百字的小學作文!」
三十五分鐘後,萬立凱帶著自信的笑容,把手中的考卷交到凌雁珊手中。
凌雁珊看了一眼還在倒計時的秒錶,不動聲色的問道:「你確定要提前交卷,不再檢查一遍了?」
萬立凱真的懷疑,眼前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當過小學教師,否則她說出的話,怎麼味道和那些小學老師一模一樣?
怎麼說他萬立凱也是一個高三畢業的高中生了,考這種五年級小學生的語文,還有什麼好檢查的?萬立凱一揮手,道:「不用!」
凌雁珊點點頭,從抽屜里取出一支紅色鉛筆,當著萬立凱的面大筆一揮,在第一道考題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八叉。
「你小學語文是怎麼學的?」凌雁珊用手裡的鉛筆輕輕敲打著那個觸目驚心的紅色八叉,她斜眼望著萬立凱問道:「這一道題是讓你寫反意詞,開的反意詞當然是關,可是你自己看看你寫了什麼,你竟然寫了一個『門』字!」
開……關!
開……門!
萬立凱一臉汗顏,眼睜睜的看著兩分從他的手裡悄無聲息的溜走,「嘿嘿,這個寫順手了,嘿嘿,寫順手了。」
「噢?」凌雁珊輕挑著眉毛,道:「這一道題是續寫古詩,前兩句是姑蘇城外寒山寺,天階夜色涼如水,你後面兩句是怎麼接的?」
「當然是停車坐看楓林晚,霜葉紅似二月花!」
「是嗎?」
凌雁珊拉長了聲音,看著她嘴角那絲詭異的笑容,萬立凱就不由自主的覺得心驚肉跳,凌雁珊把考卷攤到萬立凱面前,道:「你自己看看吧!」
萬立凱瞪大了雙眼,望著自己在考卷上留下的白紙黑字,他額頭上的汗水「刷」得一聲,就滾滾淌落下來。因為他在上面赫然寫著「停車做愛楓林晚,霜葉紅似二月花」這樣的千古絕句。
「還有這道填字題,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有口皆杯』這樣的成語啊?」
眼睜睜的看著又有一個鮮紅的大八叉,狠狠畫到試卷上,萬立凱不由在心中發出一聲哀嘆:「網路文學和廣告標語這些玩藝兒真是害死人啊!」
「還有這道判別是非題。小明在和同學們一起春遊時,看到大家都又渴又累,他就自己出去找水,結果他找到水源自己喝了之後,還給同學們帶了一壺,請問他是對是錯。結果你判定這樣的行為是錯誤的,而錯誤的原因,竟然是不仗義?!」
「是的,」萬立凱點頭道:「如果我是小明,我絕對不會在所有人都又渴又累的情況下,自己先喝了水,再給大家帶上一壺,我會把水帶回來,大家一起享用。」
凌雁珊反問道:「可是你有沒有想到,這樣做等於小明回來後,還要和大家一起去分一壺水,大家還會因此而少喝一點?」
「沒錯,水大家會少喝一點。」萬立凱認真的回答道:「可是,是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樣做才是真正的好兄弟,不是嗎?」
凌雁珊望著萬立凱那張認真得有點嚴肅,正閃動著一種執著的臉,在這個時候,凌雁珊有了片刻的失神。她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戰俠歌會說他和萬立凱在某些領域很相象。他們兩個人,都在一個價值觀相同的圈子裡長大,生活在這個圈子裡的人,他們的父母有自己的交際圈,而他們這些年輕一代,在彼此相處時,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規定,用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和份量,那就是他是否夠江湖,能不能成為一個可以信賴的兄弟!
人們用「仗義多是屠狗輩」來形容生活在社會底層,能夠緊密團結在一起的人群。卻總是用爾虞我詐,利益相爭這樣的態度,來看待那些出身優越的世家子弟。事實上,這些世家子弟更清楚的知道,仗義這樣的評價,和他們用心去培植出來的友誼,就是他們未來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一筆寶貴財富。
凌雁珊略略思考後,在萬立凱意外的目光中,她在這道題的後面,工工整整的打了一個代表正確的對勾。看著萬立凱用歪歪扭扭,猶如蚯蚓爬行般的字體,用大量校園裡流行,實際上狗屁不通的情詩,篡改中國傳統文化的廣告詞,和網路上流傳的各種「段子」混合在一起,編撰出來的作文,望著考卷上「停車做愛楓林晚,霜葉紅似二月花」這樣的千古絕句,凌雁珊思考了足足五分鐘,最後她終於慢慢的在這道作文題上,寫下了15這樣兩個阿拉伯數字。
十五分!
萬立凱不由長長吐出一口大氣,在這個時候在萬立凱的臉上,慶幸和羞愧兩種表情不斷交換。他的臉皮,更是早已經漲得成了醬紫色。相信任何一位高中畢業的學生,在填寫小學五年級的語文題,卻只得了六十一分時,只怕臉色都不會好到哪裡去吧?
「恭喜你順利通過了小學五年級的語文考試,我想,你現在是不是應該放聲高喊一句六十萬歲?」
迎著凌雁珊似笑非笑的目光,萬立凱真的有找個地縫一頭鑽進去的衝動,但是凌雁珊後面的話,卻真的把他嚇了一跳,「交出你的學員證,給你十五分鐘去收拾自己的行裝,然後跟我一起走!」
萬立凱瞪大了雙眼,在這個時候他連說話都結巴了,「可、可、可是我,已經考了六、六十一分啊!」
「所以你通過了我的考核,可以享受到我為你制定了特殊訓練了啊!」凌雁珊一臉的微笑,「你和戰俠歌一樣,都是十八歲入伍,像你們這樣的特招學員,如果再按部就班的接受十五年訓練和學習,只能耽誤了你們。戰俠歌是先由朱建軍教官訓練了一年時間,才開始進入大地、雪原、叢林、沙漠等訓練營,接受地形適應訓練。我看你已經有了不錯的軍事基礎,頭腦又靈活多變,就乾脆一步到位,讓你直接從山地訓練開始吧!」
比戰俠歌更快的接受訓練!
沒有比這種決定,更能滿足萬立凱的自尊心的了。萬立凱眼睛裡閃動著絕對興奮的光彩,他拚命的點頭,凌雁珊略略板起臉,說了一聲「還不快去」,萬立凱歡呼著跑出了凌雁珊的辦公室。十分鐘後手裡拎著一個背包的萬立凱,就出現在凌雁珊面前。
六七個小時後,軍用吉普車停到了一座大山的山腳下,凌雁珊萬立凱命令道:「下車,後面的路,我們要用自己的腿走上去了。」
萬立凱抬起頭,望著眼前那一片片連綿不絕的群山,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在這片深山中,會有一個設備齊全的秘密軍事訓練基地。在這個時候,山腳下的樹木似乎都在對他親切的招手:「來吧,來吧,快來山地訓練營,接受訓練,成為一個比戰俠歌更優秀的軍人吧!」
令萬立凱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凌雁珊竟然在山腳下的商店裡,買了厚厚一大疊作業本,包攬了商店裡所有的鉛筆、橡皮、尺子等文具。把這些東西全部放進萬立凱身上的軍用背包後,凌雁珊順手又把一套包裝精美的名牌化妝品,也塞進了背包里。
第五特殊部隊山地訓練營里,竟然也會缺作業本、鉛筆、橡皮這種東西?當萬立凱看到凌雁珊竟然又買了一包女人用的優質衛生巾,並且也準備一起放進他的背包里時,聰明的萬立凱已經隱隱覺得,這個山地訓練營,未必就是他想像的那個樣子。
也許……在山地訓練營里,教官會教導他們,如何用包括衛生巾在內的各種日常生活用品,製作出一些簡單卻實用的生存裝備,甚至是武器設備吧?
至於那些作業本和鉛筆、橡皮、小刀之類的東西,狙擊手不是要學會畫地形圖嘛,也許這就是山地訓練營的規矩,每一個學員都要把自己需要使用的各種消耗品,背進訓練營地吧?
一想到這裡,萬立凱的心裡突然湧起一種說不出來的火熱,他伸手指著商店玻璃櫃里剩下的五十多個作業本,道:「這些全給我拿出來!」
凌雁珊用怪異的目光看了一眼突然間熱情如火的萬立凱,萬立凱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噹噹作響,「放心,這點重量我背得動!」
凌雁珊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她再次檢查了一遍自己要購買的東西,又把一包重重的東西,掛在了萬立凱的背包上面,然後帶頭走向了距他們不遠的大山,萬立凱樂不可支,背著足足五六十公斤的背包,還能連蹦帶跳的跟在凌雁珊的身後,看他的樣子,還真像是一個剛剛考試完畢,來享受春遊樂趣的五年級小學生。
兩個人就沿著那條長年累月,形成的土路慢慢向上走著。凌雁珊必須承認,萬立凱的確有值得驕傲的資本,他扛著上百斤的負重,跟著她走在超過三十五度的山坡上,連續步行了幾個小時,他竟然支持了下來。沒有長期刻苦訓練,沒有最堅強的意志和對勝利的極度渴望,萬立凱就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斜眼望著跟在自己的身後,額頭上已經淌出汗珠,在胸膛不住的起伏中,更發出一陣急劇喘息的萬立凱,凌雁珊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戰俠歌在萬立凱這個年齡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凌雁珊突然停下了腳步,「休息!」
隨著凌雁珊一聲令下,早已經腳步搖搖晃晃的萬立凱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十五分鐘後,凌雁珊又重新站了起來,淡然道:「出發。」
身後傳來努力掙扎的聲響,在一分鐘後,體力過度消耗的萬立凱重新站了起來,兩個人繼續像一開始那樣,一前一後默默的向山上前進。
隨著萬立凱的體力透支越來越厲害,凌雁珊下令休息的次數越來越多,但是每次十五分鐘一到,她總會準時站起來。
凌雁珊用冷漠的眼神,看著萬立凱努力和自己的背包搏鬥,看著萬立凱因為支撐不起自己的身體,一次次摔倒在地上。最後她沉聲道:「我建議你放棄,現在你才只走了一半路程,放下你身上的背包,自己下山去吧。戰俠歌大哥竟然說你有些地方很象他,說句實在話,我實在看不出來,象你這樣靠著良好的家庭環境和父母的寵溺,而為所欲為的孩子,憑什麼能得到戰俠歌大哥這樣的讚賞!」
萬立凱抬起頭,看著那個居高臨下,靜靜望著自己的女人,他雖然進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時間不長,但是也清楚的明白,在訓練課程中放棄,對他意味著什麼。第五特殊部隊,只會要最堅強,能夠在不可能中創造奇蹟的男人,而不是逃避挑戰的懦夫!
看著眼睛裡閃動著倔強和不屈光芒的萬立凱,凌雁珊嘴唇動了動,但是她畢竟沒有再說什麼,她放眼望了望已經快要沉入遠方群山中的火紅色夕陽,最後她還是一個人,用一成不變近乎機械式的步伐走遠了。
望著凌雁珊的背影消失在另一道山坡後面,一陣山風吹過來,全身都被汗水打濕的萬立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靜靜的趴在地上,聆聽著山風掠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響,聆聽著不知名的小蟲,躲在草叢的深處,發出一陣陣低鳴,仰天看著那輪火紅的太陽,慢慢沉到群山之中,萬立凱突然發現,自己被孤獨與黑暗包圍了。
萬立凱雖然曾經幾次穿越雲南邊境的原始森林,但是每一次他們都準備充分兼之人強馬壯,他還從來沒有過獨自在深山中過夜的經歷。望著四周一片黑暗,在這片陌生而充滿未知危險的世界裡,他沒有一個同伴,他體力嚴重透支,他身上的背包里塞滿了作業本和文具,卻連個軍用水壺也沒有,更沒有一點食物和必要求生設備與防身武器。突然明白自己處境的萬立凱,不由再次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望著丟落到地上的沉重軍用背包,萬立凱不由露出一絲苦笑,一個正常的人,雙手空空體力充沛的情況下,走在超過三十五度的斜坡上,都會覺得呼吸緊張全身吃力,更何況要他在體力絕對透支的情況下,背著超過一百斤的軍用背包,再次爬起來?
也許應該現在丟掉這個沒有多大價值的背包,去追上走得並不快的凌雁珊?
可是追上去又能幹什麼?去繼續看她那不加掩飾的不屑笑容,讓她理直氣壯的把自己踢出第五特殊部隊?
不行!
「他媽的,老子不幹了!」
這個想法在萬立凱的心裡反覆轉動,他甚至真的這樣喊了出來,但是他就是沒有丟掉背包,自己一個人走出這片大山。說他沒有學到真正的硬功夫,沒有辦法找那個該死的一毛三報仇雪恨心有不甘也罷,說他遇到了自己最尊敬的戰俠歌,他真的想拜戰俠歌為師也罷,說他不願意當著一個女人的面服輸,更不能忍受被一個女人看不起也罷,總之,萬立凱就是無法讓自己放棄。
既然如此,最後一個傻辦法,就是老老實實的躺在這裡,直到體力恢復,再繼續向前走。當然了,等他體力稍微回復之後,最好能再找到點吃的和淡水,來彌補自己體內過度流失的水分,安慰一下自己早就咕咕叫個不停的胃。
萬立凱就這樣靜靜躺在還帶著太陽餘溫的土地上,嘴裡咬著一根稍稍發甜的小草棍,等待自己的體力恢復。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慢慢的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萬立凱曾經經過的路上,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萬立凱驚詫的望著自己頭頂的滿天星斗,他實在懶得抬起手腕,看手錶上顯示的時間,可是現在至少也有九點多鐘了吧,在這麼漆黑而偏僻的山道中,竟然還有人經過?
萬立凱大模大樣的躺在山道中間,對方交談的聲音越來越近,萬立凱到最後終於看到,兩個戴著草帽,身上還背著竹扁擔的農民,有說有笑的順著山路走上來。
這兩個也許就是居住在這片深山中的農民,突然看到用最舒服的動作躺在路中央,眼睛在月光下,散發著幽幽銀光的萬立凱正在直勾勾的望著他們,這兩個農民都嚇了一大跳,其中有一個更是下意識的叫道:「有鬼!」
「別怕,」萬立凱在這個時候連伸手揉鼻子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苦笑道:「還有一口氣。」
兩個驚魂初定的山裡漢子,小心翼翼的望著萬立凱,萬立凱也無可奈何的回望著他們。
過了好半晌,一位山裡漢子,才問道:「大兄弟,大晚上的你幹嘛睡在這裡,也不怕著涼啊?我告訴你,這山裡可是有蛇的!」
萬立凱再次翻了翻白眼,有選擇的話,誰會傻乎乎的睡在沒有任何遮掩的大山裡?鬼才知道,這座大山裡有沒有大灰狼呢!
另外一個年齡稍大的山裡漢子,看出了萬立凱的窘境,他指著萬立凱枕在腦袋下面的軍用背包,問道:「你是不是背不動了?」
萬立凱略略點頭,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兩個山裡漢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跑到一邊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看著他們這種絕對反常的行為,萬立凱的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不能抑制的恐慌,我操,這兩個傢伙不會是想要見財起見,趁他病要他命,趁機來個謀財害命吧?!
過了幾分鐘,那兩個山裡漢子可能已經商量出了結果,他們派出了那個年齡稍大的山裡漢子作代表,那個年齡稍大的山裡漢子走到萬立凱面前,指著萬立凱的軍用背包,問道:「它是不是很重?」
「嗯!」萬立凱有氣無力的回答了一聲,在同時他心中警鈴大作,可是現在他身上沒有一絲力氣,當真是只能任人宰割。萬立凱趕快表明自己絕不是這兩個傢伙心目中的肥羊,他拍著枕在腦袋下面的軍用背包,發出「撲、撲」的聲響,道:「這裡面全是作業本和各種文具,當然重了!」
那位年齡稍大的山裡漢子又問道:「大兄弟,看你也不是本地人,你要去哪裡?」
這個問題還真把萬立凱給問住了,凌雁珊也沒有告訴他最終的目的地在哪裡。年齡較小的那個山裡漢子,在這個時候插嘴道:「大哥你看他帶了那麼多的作業本,一定是送到小山村的學校里。」
面對兩雙詢問的眼睛,在這種情況下,萬立凱不管三七二十一,當然是先點了頭再說。
年齡稍大的山裡漢子,伸出兩隻手,對著萬立凱比划了一下,道:「二十元!」
萬立凱不由瞪大了雙眼,不是吧,難道在這片大山中,這些山裡漢子已經純樸得打劫,都有定額數目,和被害人甚至有商有量了?
看到萬立凱還愣在那裡,年齡稍大的山裡漢子一咬牙,道:「十五塊,再也不能少了!從這裡到小王村還有將近三十里路呢,你的背包看起來份量也不輕。」
年齡較小的那個山裡漢子明顯是一個急性子,他乾脆已經解開自己扁擔上的繩子,準備幫萬立凱把背包綁上去,「還有啥好想的,花上十五塊錢,我們兩兄弟替你背三十里路,你也不虧吧?再說了,你看這天已經黑透了,晚上在山裡過夜,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萬立凱側起了頭,一想到還有至少三十里山路,萬立凱就覺得牙齒髮酸。
萬立凱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進入第五特殊部隊時間還很短,雖然平時根本沒有出去消費的機會,但是出於習慣,他仍然隨身帶著鈔票。十五塊錢他有,而且萬立凱必須承認,雇兩個這個山裡漢子幫他挑起五十多公斤重的背包,走三十多里山裡,才用十五塊錢,價錢真的很公道。
萬立凱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一張一百塊錢的鈔票,兩個山裡漢子的目光,一起落到萬立凱的手上,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萬立凱面對這兩個山裡漢子,突然想到了飢餓中看到食物,眼睛裡冒著點點綠光的狼。
「我不要你們幫我挑這個背包,」萬立凱用力彈動手中的鈔票,發出「啪啪」的聲響,連帶吸引著兩個山裡漢子的喉結一上一下的不住涌動。萬立凱看著這兩個山裡漢子搭在肩膀上的長條形布袋,道:「把你們身上吃的全留下來,這一百塊錢就是你們的了。」
一百塊錢,買了兩個玉米面、麵粉和野菜摻在一起,蒸出來的菜糰子,外加一個用竹筒做成的水壺。舉起那隻粗大的竹筒,萬立凱略一搖晃,裡面就發出沙沙的聲響,裡面還有小半筒水,萬立凱不由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而那兩個山裡漢子,大概生怕萬立凱反悔,逃也似的跑掉了。
萬立凱躺在並不平坦的山道上,揉碎平時他絕對不可能去碰的菜糰子,一塊塊把它們送進自己的嘴裡。說句實在話,食物真的很粗糙,從來沒有吃過苦頭的萬立凱,一邊吃一邊翻著白眼,但是萬立凱卻吃得很投入,也很認真。
沒有這種長時間體力高強度支出,到達最後極限,必須要補充食物,才可能再重新站起來經歷,就不可能真正懂得,食物這種東西,在某種情況下,就代表了生命!
凌雁珊就靜靜的坐在山坡上,她已經不知道在這裡坐了多久,初晨的露水,已經打濕了她的肩頭,可是凌雁珊卻猶如未覺。她只是凝望著山腳下那個小小的山村。在這片太過貧窮的土地上,全村唯一一所用青磚砌成的四合院上空,正在飄起一縷淡淡的炊煙。
雅潔兒現在應該正在為自己和十幾個學生準備早餐吧?
早餐很簡單,只是豆漿和雅潔兒自己烙出來的餅子,和用土豆絲和野菜精心調配出來的開胃小菜罷了。但是對於這個小山村來說,這已經是難道的佳肴。也難怪這個先例一開,一大早跑到學校去混吃大鍋飯的學生是越來越多,到最後幾乎已經有了成了食堂的架勢。
回想著雅潔兒在教室裡面對幾十個學生,帶領他們一起朗讀課文;回想著雅潔兒在一盞暈黃的油燈下,仔細的批改學生們的作業;回想著當廚房裡,架在稻草爐上的大鐵鍋,裡面的水開始翻滾,雅潔兒掀起鍋蓋,一陣水蒸氣騰起,連她的臉也隨之掩映在霧氣中,反而更加完美的印證出她屬於母性的溫柔……
凌雁珊深深嗅著這種混合著山野氣息的清新空氣,似乎就連初晨的空氣中,也揉合著一縷炊煙的味道。
在她的身後,傳來一陣猶如拉扯風箱般的嘶啞喘息聲,緊接著傳過來的,是一陣陣唏唏嗦嗦的聲響。凌雁珊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萬立凱用了整整二十個小時,帶著一個幾十公斤重的背包,一點點挪到最後的終點,他現在的動作只有可能是一種,那就是……爬!
凌雁珊沉默了很久,她突然問道:「那兩個菜糰子味道怎麼樣?」
萬立凱雖然已經疲勞欲死,但是他聽到這句話,仍然猛的瞪圓了雙眼。
「萬立凱你不是很聰明,很滑頭,甚至是很狡賴嗎?」凌雁珊霍然轉頭,她直直的盯著萬立凱,道:「你明明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再憑自己的體力,把那個背包帶上山,遇到兩個只向你要十五塊錢的農夫,你為什麼不僱傭他們?他完全可以先讓他們把背包挑到目的地附近,再自己把它背到我的面前。事實上,我並沒有向你提出不能僱傭人代勞的要求,你就算這樣做,也不是違規,我更不會因為這樣,把你踢出第五特殊部隊!」
「你不是告訴我,戰俠歌師父說,我很像他嗎?」萬立凱嘴巴一咧,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他喘息著回答道:「如果是戰俠歌,他一定寧可爬上來,也絕對不會在這種挑戰體力與意志的比賽中,選擇退縮或者弄虛作假。我雖然還不算是什麼人物,但是至少我知道,這種挑戰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也知道我進第五特殊部隊的目的,我要挑戰的那個一毛三,是全國軍事比武大賽的第一名,我萬立凱如果連這樣的考驗都無法完成,我憑什麼和他爭?!」
「還有……」萬立凱抬起頭,盯著凌雁珊的雙眼,道:「我討厭你用那種高高在上,不屑的眼神望著我,我憑什麼要落入你的算計?就算是為了看到你驚詫的表情,就算是讓你知道收斂自以為是的評判,我萬立凱也要贏得堂堂正正,贏得讓你口服心服!」